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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当空》九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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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王府。

  剑南节度使黑齿常之,将军启越,成都总巡捕曹良午,十多个军方的将领,再加王昱和他的六个“随从。”全体在现场听负责押解段客等四犯的偏将管定仁描述他们被灭口的经过。

  管定仁脸青唇白,龙鹰真怕他未说完已先晕倒。

  四条尸一排放在一旁,均是咽喉中毒箭,准确度令人见之惊心。

  黑齿常之年过六十,仍是精神抖擞。这个当代名将一派儒者学人的风范,双目藏神,穿的是便服,却比其他任何一身军服的将领更有统帅的气魄和威严。

  他看龙鹰一眼后,似故意不再看他。龙鹰直觉感到他晓得自己是谁,不用说是丘神绩那家伙暗中知会他。龙鹰愈来惫明白朝廷和军方的潜规则。黑齿常之的地位在丘神绩之上,如果向他隐瞒龙鹰的事,将来事情曝光,表面上黑齿常之拿丘神绩没法子,但在某些时刻说不定会为难老丘。丘神绩才不会为龙鹰几句话去冒这个险。

  管定仁诚惶诚恐的垂首立在一旁,若如一个待判刑的死囚。

  一阵难堪的沉默。

  黑齿常之不说话,没人敢说话。

  黑齿常之望往刺客发射袖箭的檐顶处,沉吟片刻,道:“定仁不用慌张,你并没有出错,错就错在我们太低估对手。”

  管定仁明显松一口气,回复了点血色。

  龙鹰旁郑工等五人大气不敢透一口,因为他们做梦都未想过可与这么多当今之世叱咤风云的人物聚在一起议事。

  启越不悦道:“全是蠢材,光天化日之下,让敌人从容逃脱已是不该,却竟看不清楚对方高矮肥瘦,今次叫我们如何向乌江帮交代”黑齿常之道:“将他们全拿去斩首于事何补?敌人实在高明。王大人,你和你的属下有什么意见呢?”

  王昱大感错愕,他在官场打滚十多年,当然听得出黑齿常之的弦外之音,忙道:“范先生是这方面高手中的高手,由下官重金礼聘回来,必有擒拿凶徒之法。范先生!”

  除黑齿常之外,所有人均朝龙鹰六人望来,弄得富金等浑身不自在。

  龙鹰干咳一声,踏前一步,道:“让小人先到敌人发箭的屋顶看一遍后,再答节度使大人的问题如何?”

  黑齿常之欣然道:“范先生请!”

  这时人人晓得事不寻常,因为在如今的情况下,何时轮得到一个随从来发言。

  总巡捕曹良午闷哼一声,表示心中的不满,不过被黑齿常之以凌厉的眼神扫他一眼,登时吓得把正要说出口的话硬咽回去。

  在全无征兆下,龙鹰拔地腾升,直上二十多尺的上空,超过屋檐的高度,一个空翻投往屋顶,消没在众人视线之外。

  包括黑齿常之在内,人人动容。

  片刻后龙鹰回到地上,面对黑齿常之道:“只要巡捕大人肯和我们六位兄弟组成的擒盗团携手合作,小人有九成把握在今夜缉捕凶徒归案,明天即可领取千二两的悬赏。”

  黑齿常之道:“这么说,凶徒和采花盗该是同一人。”

  龙鹰道:“正是如此。”

  曹良午见龙鹰这么捧他,令他在黑齿常之和其他人面前大有光采,一改态度,欣然道:“赏金就在府库之内,等范先生来领赏。”

  黑齿常之道:“范先生现在并不打算透露详情。是吗?”

  龙鹰道:“请大人见谅,确是如此。”

  当众人以为黑齿常之会痛责龙鹰时,出乎所有人料外,黑齿常之长笑道:“好!不但良午和你紧密合作,全城兵马听你调动,明天我们再庆功。”

  说罢昂然去了,吓得大半将领和亲卫全追在他身后。

  众人目光落在龙鹰身上。

  龙鹰道:“何处可吃到最出色和地道的川菜?愈辣愈好。”

  启越将军摇头叹道:“我开始有点明白哩!良午,由你做东道主。请范先生和他的兄弟去大吃一顿。”

  又对管定仁道:“定仁一道去,看看如何将功赎罪。”

  在成都建城期间,曾在城外西北面大量采土,以作筑城之用,因而形成几个大池,其中最著名的是城北的万岁池,广袤十里。最妙是陂池与陂池之间。有水流通,四时不竭,除作灌溉之用外。更是最棒的养鱼池。

  曹良午带他们来吃地道川菜之处正是位于万岁池旁的川香楼。二楼的厢房雅座,视野辽阔,池岸美景。尽收眼底。

  这位成都的总巡捕叫了满桌肺片、龙抄手、汤圆、麻婆豆腐等各式美食,吃得龙鹰他们不亦乐乎。

  膳后,在各人期待下,转入正题。

  龙鹰道:“什么采花盗、神秘刺客集团,事实上没有一件事是独立的。看似个别的事件,只是某一势力集团策划统筹的阴谋其中的一个环节,最后的目标是要控制巴蜀的黑白两道。”

  曹良午道:“我也有相同的感觉,只是苦无证据。”

  龙鹰道:“这样的理解非常重要,关系到我们今晚能否生擒采花盗。”

  众人你眼望我眼,不明白两者间如何扯得上关系。

  龙鹰道:“道理很简单。假设今天杀人灭口者和采花盗是同一个人,他会怎么做?”

  管定仁道:“这纯是猜估。”

  龙鹰欣然道:“此正为我要到瓦背搜寻的原因,给我发现上面有铁器钩抓过的遗痕。”

  詹荣俊拍桌道:“是索钩!”

  曹良午不愧总巡捕,道:“该是比绍钩更高几级,像天遁爪那类飞檐走壁的工具。难怪采花贼能高来高去,无影无踪。”

  张岱不解道:“其他人也可以用天遁爪,故怎可断定凶徒是采花盗呢?”

  曹良午得龙鹰启发,开了窍似的道:“所以范先生说如果所有事都是同一势力在搞风搞雨,那凶徒和采花盗便大有可能是同一个人。让我们设身处地去想,如果我要在手下里挑一个人做采花盗。此人除武功高强外,必须是最擅长高来高去、潜踪匿迹的人。好哩!现在要到蜀王府内杀人灭口,不挑这个最适合的人挑谁?你来告诉我吧!”

  没人说得出反驳的话。

  龙鹰道:“采花盗之所以从未失过手,原因在他有接应,犯案后可迅速转换另一个身分,等于忽然消失掉。”

  稍顿续道:“故而采花盗今次杀人灭口,事后必千方百计,故布疑阵,令我们没法将他和灭口凶徒联系在一起。最好的方法,是今晚出来犯案,令我们错以为他是两个不同的人。这或许不是最佳的办法,却是唯一的办法。”

  曹良午点头道:“这个我最明白,且是用来骗我们巡捕房最有效的手段。江湖黑道的惯常做法,犯案后一是躲起来,一是有多远溜多远,少有在数天内再犯案,更绝不会白天犯案,晚上又犯案。”

  一直只听不语的王昱道:“如果我是采花盗,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再到蜀王府犯事,以表示根本不晓得蜀王府已因今早的事加强戒备。蜀王府远比不上西京和神都宫城的规模,不论如何增加人手,仍是有隙可寻。”

  石如山磨拳擦掌道:“今晚看你这混蛋能逃到哪里去?”

  龙鹰道:“见到他,仍没法抓到他。采花盗正因有恃无恐,今晚方敢夜闯蜀王府,而目标正是玉倩。打开始我已有这个直觉,再经思量后始明白为何会有这个感觉。”

  曹良午双目闪动兴奋的光芒,沉声道:“这是擒拿采花盗千载难逢的机会,如何可破他的妖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