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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秦记6》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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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敖向策马来到马车旁,垂头向凤菲说话道:“昔年旧晋韩宣子来到鲁国,看到鲁太史所藏典籍,大叹‘周礼尽在鲁矣’,凤小姐故地重游,当有所感。”

  项少龙心中一动,暗忖此城原属鲁国,鲁亡后不知何时落入魏人之手。孔夫子是在这土地上出生,难怪会有一种他国没有的文化气息。

  凤菲幽幽一叹道:“正因此坏事,若非我们鲁人顽固守旧,抱着典籍礼乐不放,也不致始受制于齐,继受制于吴、越;虽得君子之邦的称誉,还不是空余亡国之恨。敖大人过誉了。”

  项少龙听她语气萧飒,心中一阵感慨。原来她不是宋国公主,而是鲁国公主。不过鲁宋相邻,说不定两国都和她有点关系。

  敖向这着马屁拍错地方,尴尬地东拉西扯两句,见凤菲全无说话的兴趣,知机地退回原处。马队左曲右转,逐渐离开大道,朝城西偏僻处走去。在风灯的光芒中,凄风苦雪之下,就像在一个永无休止的梦境中前进。

  项少龙感受到身后美女重回故国的黯然神伤,想象着将来小盘统一天下,敖向等都会变成像她般的亡国之人,禁不住又是另一番感慨。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或许可作现时东方六国的写照。

  马队穿过一片疏林后,在一处陵寝停下来。项少龙心中恍然,原来凤菲到这里来是要祭祀某位先祖故人。凤菲等鱼贯下车,由敖向陪伴朝陵墓走去,没在林木后。项少龙和一众家将魏兵留在原地,不一会隐有哭声传来。当她们回头,除凤菲被面纱遮掩看不见脸容,小屏儿等都哭肿了秀眸。

  回到船上,已是夜深。谷明等全溜到岸上花天酒地,剩下一脸愤慨的房生。

  项少龙见他的左脚胡乱扎了些布帛,问道:“怎样了?”

  房生两眼一红道:“若我的脚好不了,就要找他们拚命。”

  项少龙曾受过一般接骨驳骨的跌打医术训练,将扎着的布帛解开来,摸捏研究一番,松了一口气道:“只是骨节移位,来!忍点痛。”

  房生惨叫一声,泪水夺眶而出,项少龙亦完成壮举。

  房生站起来试着走了两步,大讶道:“沈兄确有一手。”

  项少龙拍拍身旁的席子,笑道:“坐下来,我有些话想和房兄说。”

  房生这时的心情和刚才已是天渊之别,欣然坐下道:“沈兄请说!”

  项少龙由怀里掏出那两锭黄金,用手掌托着,送到他眼皮子下。

  房生的眼睛立时瞪大至极限,呼出一口凉气道:“天!这是黄金。”

  只这么两锭金子,足够普通人一世无忧。

  项少龙把金子塞入他手里,低声道:“这是你的。”

  房生犹豫一下,摇头道:“我怎可受沈兄的金子呢?”

  项少龙骗他道:“我共有十锭这样的黄金,是无忌公子自知大难难逃的时候分赠给我的,房兄尽管要了它们,然后诈作跌断了腿,离开小人当道的歌舞团,追求自己的理想生活。”

  房生抓紧金子,讶道:“沈兄身家如此丰厚,何用来到我们这里混日子?”

  项少龙胡诌道:“实不相瞒,我这次是借机离开大梁,自无忌公子死后,我们这些旧人无人敢用,我又不甘于平淡,遂乘机到齐国来碰碰运气的。”

  房生感激零涕道:“大恩不言谢,有了这两块金子,加上两年来的积蓄,明早我立即向小姐请辞。”想了一想又道:“不若我们一起走吧!沙立那人心胸狭窄,定不肯放过你,张泉则只是利用你,尽管沈兄死了,他不会掉半滴眼泪。”

  项少龙微笑道:“房兄走了,我再无后顾之忧,我们那一跤绝不会白摔的。”

  房生呆望着他,就在这刻,他感到项少龙活像变成另一个人似的。

  当晚房生已迫不及待,向张泉表示了因腿伤而要离团。张泉毫无挽留他的意思,借口是他自己离职,随便给他微不足道的十来个铜钱,着他明早离船。房生愤然告诉项少龙,本该有一笔可观的安休费给他,不用说已落入张泉的私囊里。当然他不会真的把此事放在心上,因为那两锭金子已令他心满意足。翌晨项少龙送他下船,正犹豫好不好随他一同失踪,谷明等人回来了,经过时对两人冷嘲熟讽一番,然后登船。项少龙又见码头间满布魏兵,船上的张泉则是虎视眈眈,被迫与房生道别,压下心中的冲动,返回船上去。

  船队开出。项少龙见其它仆人御者,如避瘟神般不敢与他交谈,张泉那批人又当他是废物般不再理睬他,心中好笑,取过早饭,躲到甲板一角吃起来。心中却在盘算如何狠狠闹他一场,好迫凤菲把自己辞退,便可大摇大摆地的离开,谁都不会对他生疑。不过时间须拿捏恰当,最好是要在下一站补充食物用水之前生事,便可顺理成章于泊码头时给赶下船去。初时他还对抢了人家的饭碗有点内疚,现在却知是帮那人挡了一场灾祸。谷明那些人显是奉了副管事沙立之命,誓要把他迫走。

  沙立卖相不俗,可能正是凭此天赋条件,勾搭上某一个颇有权力的婢子,实力增加后就来谋夺张泉可钻钱的大肥缺。左思右想之际,眼前出现一对小靴子。项少龙愕然上望,刚好给人家姑娘胸前的插云双峰挡着视线,看不到她的模样儿,吃了一惊下立起身来,原来是二小姐董淑贞的近身宠婢小玲姐。

  她似笑非笑地瞅他两眼,冷哼道:“你就是那爱闹事的沈良?”

  项少龙已决定了在下一站离船,那还须卖她的账,回复以前叱咤风云的气概,微笑道:“小玲姐过奖,没有人起哄,闹得出什么事来呢?”

  小玲姐怎料得到项少龙敢如此针锋相对,一愕下变脸道:“好大胆!你知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项少龙双手环抱胸前,淡然自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万事都逃不过一个理字,我现在孤身一人,人家却是成群成党,小玲姐给我来评评看,谁有闹事的资格?”

  小玲姐登时语塞,说到雄辩滔滔,她怎是见惯大场面的项少龙的对手,气得脸都胀红了,狠狠盯他几眼,叉腰娇叱道:“你是否不想干了!”

  项少龙好整以暇道:“这怕该由张管事或凤小姐决定吧?”

  小玲姐一向只有她骂人,何曾给项少龙这种身份的下人顶撞过,气得七窍生烟,跺足走了。项少龙看着她走到另一边谷明那群人处,把谷明召了入舱,心知肚明好戏正在后头,暗觉好笑,掉头欣赏停雪后两岸的美景。他几乎可肯定沙立勾上的人是这个颇有姿色的婢女小玲姐,背后可能更得到歌舞团内第二号人物董淑贞的支持,才敢挑战张泉的权力。当他正思索逃回秦境的路线,肩头给人拍了一记。项少龙别头看去,入目是一名家将,也是昨晚护送凤菲到城内祭祀的其中一人。

  家将道:“张爷要见你!”

  项少龙见他说话时双目不敢直视自己,哪还不知是什么一回事,微笑道:“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那人道:“我叫许然,随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