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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明环2》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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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朔淡然自若的道:“答与否没分别。清楚的是,关中子弟根本追不上当今天下的形势,也不懂如何面对。”

  又道:“除非有新的变化,范兄已成西京权力的新贵,暂时牢不可破,排斥范兄的诸般势力,分裂崩颓,一时间再难组织统一的阵线,范兄是站稳了。谁想得到,不过几天,范兄成为没人敢惹的人物。”

  龙鹰苦笑道:“宇文兄勿抬举小弟,欲去我而后快者,也分明的和暗的势力,到现在仍潜藏的敌人才可怕,因不晓得他们有何阴谋诡计。”

  宇文朔道:“范兄自出道以来,一直处于这个情况下,故到飞马牧场光明正大的参加盛会,独你遭人行刺,看你现在仍是活得风风光光,知范兄的能耐。否则田上渊何用劳驾,于范兄初来甫到的第一天,以对待陶过的手段,作为见面礼。”

  龙鹰哑然笑道:“宇文兄说得有趣。宇文兄对小弟的支持,小弟非常感激。”

  宇文朔叹道:“我前世该是欠了你一点甚么,今世须还。由遇上你的那一天开始,始终没法视你为敌,又或是凝起敌意,:所以藉些因由,就放你一马。现在更是泥足深陷,成其并肩作战之局,真不知是福是祸?”

  雨愈下愈大,大树挡雨的功用被削减,外面下大雨,树下落小雨,两人发、衣尽湿,却似没任何感觉。

  风雨阵阵,寒气侵人。

  一边的永安渠仍隐约可见,另一边迷茫空蒙。

  车马道上不见行人,只间中有马车匆匆驶过。

  龙鹰道:“这就是人生,没一件事可清楚分明,你以为是清楚分明时,只是错觉。怨起恩中,敌友交缠,谁说得清楚。不过,宇文兄该知道的,不论我们间的关系如何变化,小弟永远视宇文兄为友。”

  宇文朔表面似不为他的示好所动,目光投进水气茫茫的天地去,徐徐道:“昨天与范兄分手后,在下登门拜访倩然世妹,探问情况,才知她果如范兄所料,往见娘娘,并知她曾在八公主为范兄在画舫举行的午宴,与范兄碰头。这是避无可避,我没怪你。”

  龙鹰舒一口气道:“幸好宇文兄是明白人。”

  宇文朔沉声道:“可是,范兄晓得此事背后的意义吗?”

  龙鹰颓然道:“我不想猜测。”

  宇文朔朝他瞧来,平静的道:“今次见到倩然,乍看似和以前没大分别,可是我总感到与前不同,多了某种难以形容的东西,或许是因能打击皇甫长雄,泄出心内怨郁之气,更可能是因为范兄,也如范兄所说的,老天爷方清楚。”

  龙鹰苦笑道:“收到了!”

  宇文朔道:“不!范兄猜错了。让我说出见倩然时的感受,就是吹皱一池春水,干我何事。从范兄到西京后引发出来的连串事件,惹起在下很大的感触,对过去和今天重新思考。倩然世妹在独孤家内,是继独孤善明后最受我看重和尊敬的人,她有着异乎常人的慧眼,对事物有天赋的洞悉力,所以遇上疑难,我请教她。昨天,当我告诉她在对付田上渊上,与范兄结成同盟,你道她说甚么呢?”

  龙鹰暗里既惊且喜,又是矛盾。听宇文朔的语气,似不愿再干涉他和独孤倩然的暧昧关系,改采新的立场和态度。障碍虽去,但事情怎会如此简单,先不说风格独特的美女是否有足够的情意,从现实的角度瞧,际此强敌环伺的境况,绝不宜节外生枝,在最不应该涉足男女私情的时候和高门美女谈情说爱,商月令正是前车之鉴。

  无奈的道:“倩然小姐怎么说?”

  宇文朔用神审视他个微细的表情、反应,悠然道:“她说,这是她今天的第二个喜讯。”

  龙鹰暗忖宇文朔好,独孤倩然也好,均为高门里有先见之明的智者,再不会以父辈,又或祖父辈的眼光去看眼前的现实,权力已不由门阀垄断。寒门晋升最高权力阶层的机会,与他们均等。

  龙鹰硬着头皮道:“倩然小姐的触觉很厉害。”

  宇文朔淡淡道:“就是这样吗?她是否晓得些我宇文朔不知道的事?勿忘记现在我们是并肩作战的伙伴。”

  龙鹰苦笑道:“原来宇文兄今天来找我,是为要问这么的一句话。”

  宇文朔摇头道:“范兄猜错了,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岔到这个话题上。不为难你哩!我是要来告诉你,田上渊不在城内。”

  龙鹰一怔道:“怎可如此肯定?”

  宇文朔道:“范兄所以心生疑惑,皆因昨天着我去查,今天有答案,不知在下已做了大半年工夫,对宗楚客一系和北帮在西京的物业财产、活动的范围了如指掌,有何风吹草动,瞒不过我。”

  龙鹰道:“如田上渊躲在北帮其中一个物业,足不出户,宇文兄如何晓得?”

  宇文朔仰首观天,道:“雨云散哩!”

  接着朝他瞧来,不经意的道:“假设有个人,能掌握不测的天气,知风雪何时始,何时止,你还要强与之为敌,是否非常不智?”

  龙鹰心叫不妙,知他说的是自己。那晚在上阳宫,龙鹰对着汤公公、武三思、宇文朔等十多人,指风雪即停,宇文朔印象深刻,铭记至这一刻,现在说将出来,当然不止于告诉龙鹰某件往事般的简单。

  唉!问题出在符太身上。

  宇文朔清楚符太的为人行事,如此热中帮忙“范轻舟”,非是他一贯的作风,任何解释都是牵强的,只有“范轻舟”是龙鹰本人,又或与龙鹰有关系,方说得通。

  这就是忙中见漏,乱里生瑕,百密一疏。宇文朔默默旁观,再比对独孤倩然对“范轻舟”的反应,不怀疑才不合理。

  龙鹰不解道:“宇文兄因何有此假设,难道真有这样的奇人异士?”

  宇文朔哑然失笑,望他好一阵子后,好整以暇的道:“言归正传。西京的户籍法规,比任何地方都要严格,违者受重罚,故此人人循规蹈矩,莫敢逾越,所以田上渊若要躲起来,只能选他北帮的物业。当然,以田上渊的身手,随便找个大户人家的后院,藏上几天没问题,可是田上渊非是丧家之犬,堂堂北帮之主,不用这么犯贱,更重要的是若如此做,等于与外界断绝通讯,不清楚外面形势的发展,没法在暗里操控大局。对吗?”

  龙鹰服气道:“确是如此!”

  宇文朔忘记了此前向他步步进逼提出过的诸般疑问,道:“如此就简单了,范兄的一个提示,指出乐彦并不晓得田上渊对范兄的刺杀行动,成为指标,令我们可大幅收窄要查的范围,限于几个乐彦从未到过的北帮物业。”

  龙鹰担心道:“宇文兄亲身往探?”

  宇文朔微笑道:“这是最下乘的方法,动辄打草惊蛇。大半年的工夫,在这个情况下显现奇效。”

  微一沉吟,道:“在下先解释一下做过甚么事,其中一项是人事调,属死功夫,就是开列一张所有与北帮有往来者的名单,分门别类,通过长时间的观察、探,纵有误差,该离实况不远。”

  龙鹰心想这就是符太在洛阳的因,在西京收成。田上渊多出宇文朔这个劲敌,将成为他致败的一个主因。

  欣然道:“小弟是找对了人。”

  宇文朔道:“范兄可想象以田上渊为核心,画出从内而外的圆圈,有资格列名最内圈者,就是有资格直接见田上渊的人,这个内圈名单上,包括了乐彦、虚怀志、郎征等领袖级的人马,田上渊的亲随、亲信、心腹,也有十多个可归类为通风报讯,又或为田上渊耳目的人。无一例外,内圈名单上的人物,莫不武技强横,且大部分出身来历不明,似外族多过像中土汉人,至乎起居习惯亦与我们有别,亦只有这个圈子,是我们没法渗透的。”

  龙鹰喜道:“这么说,是否已成功渗透较外围的圈子?”

  宇文朔道:“北帮要在关内展拳脚,落地生根,须如常人般生活、与其他人往来,这方面以乐彦为代表,融入了西京的社会去,我所谓的渗透,是有和他们谈话、接触,至乎论交的机会。”

  龙鹰道:“田上渊在洛阳时告诉我,他是雅集的常客。”

  宇文朔道:“大致如此,但他只出席政治性的雅集,虽说他是来自塞外,可是他对中土文化有颇深的认识,文采风流,不乏对他倾倒的西京仕女。”

  又道:“岔得太远。雨停哩!”

  阳光在层云后,若半掩玉容的佳人,乍现乍隐,含羞答答。

  宇文朔道:“若田上渊藏身城内,怎都有点蛛丝马迹,例如不住有心腹亲信秘密地去见他,报上最新情况。现在不单没有,还发觉内圈名单上的人,出入安化门、明德门和启夏三个南城门的次数,比前频繁,但若不是得范兄提醒,我们则特别留神,绝察觉不到异常之处。”

  龙鹰大喜道:“那他就是躲在城外南郊某处,宇文兄这个情报非常管用。”

  宇文朔双目精芒闪现,沉着的道:“若要动手杀他,不可漏掉在下应有的一份。”

  龙鹰头痛的道:“让小弟先向宇文兄坦白,小弟确属鹰爷一系,鹰爷远征塞外的五百精锐,目前大部分人给安置在小弟的江舟隆内,王太医肯大力帮忙,原因在此。”

  宇文朔现出笑容,以带点嘲讽的语调道:“要范兄说出这番话,并不容易。”

  接着眼神变得更锐利,淡淡道:“鹰爷身在何处?”

  龙鹰凝起道心,射出湛然道光。这是唯一可令宇文朔信服自己非是龙鹰的方法,因魔种道心,截然不同,宇文朔肯定对“龙鹰”魔目的印象,深至无从改移,那不是有神或无神,而是眼睛乃精、气、神聚焦处,不同的神采,代表不同的人。

  毫不犹豫地道:“鹰爷确到了南诏会妻儿。小弟自设计活擒成都的采花盗后,与鹰爷站在同一阵线和大江联周旋,大家可算是松散的联盟,竹花帮的桂有为在联结我们上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由他穿针引线。”

  宇文朔收回锐利的目光,不解道:“这与杀田上渊有何关连?”

  龙鹰道:“不是我长他人的志气,如田上渊一意逃走,加上宇文兄恐怕仍拦不住他。”

  宇文朔更不明白,问道:“然则范兄为何想晓得他藏身之所?他不是受了伤吗?”

  龙鹰坦然道:“为的是妲玛夫人。”

  再加几句,先发制人,道:“小弟甫抵西京,太医大人透过陆石夫知会我,请小弟出手帮忙,为夫人从田上渊处取回师门失物,那也是夫人远道而来的原因。”

  宇文朔欣悦地道:“大家终有点知心好友的味儿哩!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