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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弥儿》第六卷第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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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说我们所有的教义都是同样的真实,但不能因此就说它们是同样的重要。是不是在任何事物上都要看出上帝的荣耀,这关系不大;对人类社会和社会的每一个成员来说,重要的是:所有的人都要认识到上帝的法律要求他必须对他的邻人和他自己尽种种的义务。我们彼此之间应当时时刻刻互教的,就是这一点,尤其是做父母的人更应当拿这一点来教育他们的子女。是不是一个处女做了造物主的母亲,是不是她生的上帝,或者是她单单生了那么一个男人,而上帝进入了这个男人的身体同他合而为一;圣父和圣子的本质是相同的还是相似的;圣灵是来自圣父还是来自圣子,或者是来自他们两者;所有这些问题,在表面上看起来尽管是很重要,但是我认为,对人类来说,能不能够解决这些问题,其重要性并不是就超过了他们是不是知道哪一天该纪念复活节,是不是知道应该做祷告、守大斋和小斋,在教堂里是说拉丁语还是说法语,在墙壁上是不是要挂圣人的画像,是不是要做弥撒或听弥撒,是不是要娶妻子。对以上这些问题,一个人爱抱怎样的看法就抱怎样的看法,别人是一点也管不着的;至于我,我对它们是一点也不感到兴趣的。对我和跟我相同的人来说,重要的是每一个人都应当知道人类的命运有一个主宰,我们大家都是这个主宰的儿子,他要求我们为人公正,彼此相爱,而且对人要善良和仁慈,要遵守我们同一切人的信约,即使同敌人订立的信约,我们也应当遵守;我们今生的表面的幸福是虚假的,我们过了今生还有来生,在来生中,至高的存在对善良的人要给予奖赏,对恶人要给予惩罚。应当拿这些教义和类似的教义来教育年轻人和劝导公民。毫无疑问,谁要是违反这些教义,就应当受到惩罚;这样的人将扰乱整个秩序,成为社会的敌人。谁要是鄙弃这些教义,硬要我们拿他个人的看法作为我们的看法,其结果也是一样的;为了要按照他的方式建立秩序,他就要扰乱和平;他妄自尊大,自命为上帝的代言人,以上帝的名义硬要人们对他表示服从和尊敬,从而把他自己放在上帝的地位。这样的人,即使我们不把他当作一个不容异说的人而处罚他,也应当把他当作一个亵渎上帝的人来惩办的。 

因此,你要把那些神秘的教义束之高阁,因为它们对我们来说只不过是一些没有意义的空话;白白地费一阵力气去研究那些荒唐无稽的教义,就会使研究的人忽略道德的修养,结果,不仅没有使他们变成好人,反而使他们都成了疯子。必须使你的孩子们始终只学那几条涉及道德修养的教义,必须使他们相信,只有那些教导我们行为端正的教义才对我们有所裨益,值得学习。切不可把你的女儿培养成什么神学家和诡辩家;关于天上的事情,你只把其中可以增进人类智慧的部分告诉她们就行了;要使她们经常意识到上帝就在她们的面前,要她们以上帝作为她们的行为、思想、美德和欢乐的见证;要使她们因上帝爱善而诚心为善,要使她们因为上帝将补偿她们所受的痛苦而毫无怨言地忍受痛苦;总之,要使她们在一生当中都要保持她们将来出现在上帝面前的那种快乐的心情。这才是真正的宗教,有了这样的信仰,才不会产生邪恶和狂妄的弊病。别人要传布什么崇高的信仰就让他们去传布好了;至于我,我的信仰就只有以上阐述的几点。 

此外,需要提到的是,只要女孩子们还不能够运用她们的理智,只要她们日益增长的情感还未启发她们的道德心,只要她们还没有长到这样的年岁,对她们来说,是好是坏就全看她们周围的人是不是这样做的。吩咐她们做的事情都要是好事情,禁止她们做的事情都要是坏事情,她们对那些事情不应当知道得太多。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对她们周围的人和管教她们的人进行选择,比选择男孩子周围的人和管教男孩子的人,还重要得多。她们开始自己判断事物的时刻终于要到来的,因此,现在是改变她们的教育计划的时候了。 

到现在为止,也许我在这方面所说的话是说得太多了。如果我们不拿一般人的偏见作为妇女们应该遵守的法律,我们怎么会降低她们的地位呢?女性是管理我们的人,如果我们不败坏她们,她们会增加我们的光荣的,因此我们不应当把她们贬低到这种地步。就全人类来说,在还没有产生人类的偏见以前就是存在着一条法则的,所有一切其他的法则都应当以这条法则一定不移的方向为依归,因为它对人类的偏见要进行裁判,而人类的看法只有在同它相吻合的时候,才能得到我们的尊重。 

这个法则就是内在的良知。我在前面讲过的话,就不再重复了;现在我只提出这一点,如果不同时从这两方面去教育妇女,则她们所受的教育始终是有缺陷的。仅仅有良知而不尊重他人的评论,就不可能使她们产生善良的心灵,以自己美好的行为去赢得世人的称誉;仅仅尊重他人的评论而不听从自己的良知,结果便会造成一些虚伪和不体面的妇女,这样的妇女是爱外表而不爱美德的。 

因此,她们应当培养一种能够平衡这两方面的影响的才能,这种才能既可以不让她们的良知走入歧途,又可以纠正偏见的谬误,这种才能就是理性。可是,一提到理性二字,就会引起多么多的问题啊!妇女们有没有健全的推理能力呢?她们需不需要培养理性呢?她们能不能把理性培养得好呢?培养理性是不是有助于她们去承担她们所负的任务呢?培养理性同她们应当具有天真的心是不是相符合呢? 

由于研究和解决这些问题的方式不同,因此形成了两个相反的极端,有些人主张女人只能够督促女仆纺纱和缝纫,从而把她们变成男人的第一个仆人;另外一些人则觉得她们现有的权利还不够,因此还要使她们来夺取我们的权利;在一切适合于女性具有的身分方面让她们占我们的上风,而在其他方面又使她们同我们相等,这岂不是把大自然赋予丈夫的优势转交给妇女了吗? 

男人虽然是因为有了理性才认识到他的天职,但他的理性并不是十分健全的;女人也是因为有了理性才认识到她的天职的,而她的理性则比较单纯。她对丈夫的服从和忠实,她对子女的爱和关怀,是这样自然和这样明显地因她的地位而产生的,所以,只要她没有什么坏心眼,就不能不听从良知的支配,只要她的天性没有败坏,就不可能对她的天职产生不正确的理解。 

我决不毫无区别地责备一个妇女仅仅做她女性的工作,也不责备人们让她除了女性的工作以外,对其他一切就一无所知;要做到一无所知,还需要有很朴实和健康的风俗,或同人很少往来的生活方式哩。在大城市中,因周围有许多德性败坏的男人,所以一个妇女是很容易受到引诱的;她能否保持她的美德,往往要看她所处的环境。在这个哲学的世纪,她必须具备一种经得住考验的美德,她必须事先知道人们可能对她说些什么,和她对人们所说的话应当抱怎样的看法。 

此外,她的为人既然要由男人来评判,她就应当取得男人的尊重,而且,特别是要取得她的丈夫的尊重;她不仅应当使他爱她这个人,而且还应当使他认可她的行为;她应当在公众面前证明她无负于他的选择,她应当通过人们给予妇女的光荣而替她的丈夫增光。如果她对我们的社会一无所知,如果她不懂得我们的习惯和礼数,不明白人们做评判的依据,不明白是哪些情绪在左右他们做出这样或那样的评判,她又怎能做到上面所说的那几点呢?她既然要按照她自己的良心又要按照人们的舆论行事,她就应当懂得怎样把这两者加以比较和调和,而且要懂得只有在它们互相冲突的时候她才应当按照她自己的良心去做。对于他人的评判,她应当有所取舍,她必须知道什么时候应当接受,什么时候应当反对。在拒绝或接受他人的偏见以前,她应当把它们加以衡量,找出它们产生的根源,预见它们的后果,使它们有利于她自己;当她尽她的天职的时候,她就可以避免人们的责难,所以她应当注意,千万不要给人以责难的口实。如果不使她的心灵和理智得到陶冶,她是不能够把以上几点做得很好的。 

我经常想到我的第一个原理,它可以帮我解决一切困难。我对目前的情况进行研究,我要寻求它们的原因,我最后发现目前的情况是很好的。我去拜访一些男主人和女主人都同样是十分好客的人家。他们两个人都受过同样的教育,对人都同样地彬彬有礼,都同样地兴致勃勃,谈笑风生,都同样地希望好好地款待客人,要使每一个人回去的时候都对他们感到满意。男主人对所有一切都经管得十分周到:他来来往往地招待客人,一点不嫌麻烦;事无巨细,他都是十分注意的。女主人坐在她的位子上,尽管有一些人在她的周围绕成一个圆圈,好象是不让她看见其余的人,然而屋子里的事情没有一件她不知道;离开屋子的客人,没有一个她没有同他谈过心;所有一切能够使客人高兴的事,她绝无一些疏漏;她没有向任何人说过一句不愉快的话;她一方面既不打乱尊卑的次序,另一方面还做到了使客人当中最小的人也要和最大的人一样受到同等的款待。主人请客人进餐,大家到餐桌就座。男主人因为懂得谁和谁坐在一起最合适,就按照他所知道的情况去安排客人的席位;女主人虽然不懂得这些,但也不会弄出差错;她已经从大家的脸色和举动上看出应该怎样安排才对,所以每一个人都觉得他的座位很合他的心。送菜的时候,从来没有遗漏过任何一个人。男主人依次给大家送菜,当然不会漏送;而女主人则能看出客人喜欢吃什么菜,就把那份菜给客人送去;当她同她身边的人谈话的时候,她的眼睛还同时注视着坐在桌子的另一端的客人;她看得出哪一个客人是因为肚子不饿,所以一点东西也不吃,哪一个人是因为手脚笨拙或靦觍害羞而不敢自己取菜或向主人要东西。在离开桌子的时候,每一个人都觉得她对他是特别地照顾,每一个人都觉得她忙得连一口饮食都没有吃,而实际上,她比谁都吃得多。 

客人们走了以后,两位主人就谈起当天经过的情形。男主人谈到客人向他讲了些什么事情,谈到同他聊天的人说了些什么话和做了些什么事。女主人虽说在这方面不很留心,但她却猜得出客人们在大厅的另一端低声细语地说些什么,看得出某一个人心里在想什么,看得出某一句话或某一个姿势含有什么意思;客人刚一露出某种神态,她马上就可以了解他的心意,而且几乎每一次都了解得合乎实际的情形。 

一个社交界的妇女有了这样的心灵智慧,就可以善于治家、善于待客;一个妖娆的妇女有了这样的心灵智慧,就可以使向她求婚的人个个都感到欢喜。卖弄风情比怎样保持礼貌更需要讲究分寸,因为,一个有礼貌的妇女如果对大家都是那样地彬彬有礼,她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出什么差错;但是,如果一个风骚的女人对任何人都是那样卖弄风情的话,她不久就会失去控制男子的魅力的;如果她想使所有的情人都皆大欢喜,结果反而会使他们个个都对她感到厌恶。她在社交场合中同男人交际的方式,是不容许她去讨好每一个男人的;只要她好好地对待每一个人,别人也不会那样仔细地去计较她对谁是不是有偏心;可是在爱情上,对人的爱是专属的,如果有一次对另外一个人表现得更亲切,就会伤害感情的。一个敏感的男人,宁可单独一个人受女人的恶劣对待,也不愿意同其他的人一起受她的恩爱。在他看来,糟糕的是:他同别人一样,在情人的眼中没有什么显著的分别。因此,如果一个女人想同时保有几个情人的话,她就必须使得他们每一个人都相信她对他是特别的好,而且,还要当着众人的面使他相信这一点,而众人在他面前也同样地相信自己是她所专爱的人。 

如果你想看一个左右为难的人是怎样一个样子的话,你就把他放在两个同他有秘密关系的女人中间,这时候,你就可以看到他将现出一副怎样的傻相。同样,把一个女人放在两个男人中间,其效果就更好了,你将惊奇地发现她是多么巧妙地欺骗他们两个人,使他们每一个人都得意地嘲笑对方。如果这个女人对他们都同样地表示相信,都同样地做出亲热的样子,她又怎么能够使他们受片刻的欺骗呢?如果拿同样的态度对他们,那岂不表明他们对她有同样的权利么?啊!她才不这么做咧!她不仅不拿同一个样子对他们,反而会假装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是有厚薄的分别的;她假装得那么象,以至一方面使那个受她甜言蜜语地奉承的人认为她对他很温存,另一方面又使那个受她冷落的人认为她说的那一番好话是在挖苦那个人。于是,双方都得意洋洋,老以为她爱的是他,其实,她对谁都不爱,她爱的是她自己。 

既然是想使人人都感到欢喜,则卖弄风情也应该采取类似的手段;轻浮任性如果做得不恰当,将引起大家的反感;应当用巧妙的手段去掩饰轻浮的做法,才能够更牢固地束缚她的奴隶。 

她使用了种种巧妙的花招 

去一个一个地勾引新的情人; 

她不是对一切人都是那副脸孔; 

她要因人因时而变换她的面容。 

这种巧妙的手段的秘密何在呢?如果她不是继续不断地和细致地观察男人,她怎能时时刻刻了解男人内心的思想,怎能运用一种力量去遏制或刺激她所发现的隐蔽的动机呢?这种巧妙的手段是不是人人都可以学得到的呢?不,它是妇女们所特有的,她们个个都会,即使男人去学,也达不到她们那种程度的。这是女性显著的特征之一。机智、透彻和细致的观察是女人的一门学问,她们有没有才能,就表现在她们是不是能善于运用这门学问。 

事情就是这样的,而我们也阐述过它为什么是这样的道理。有些人说妇女们是很虚伪的。她们是后来才变成那样虚伪的。老天爷赋予她们的是手腕而不是虚伪。就女性的真正的倾向来说,即使她们在说谎的时候,她们也没有对人虚伪的意思。表达她们内心思想的既然不是她们的嘴,你又何必对她们所说的话那样认真呢?你要察看她们的眼睛,察看她们的脸色,察看她们的呼吸和羞羞答答、半推半就的样子,这是大自然叫她们向你表达的语言。她们口头上总是说"不",而且只能说"不",但她们说"不"字的时候,其语气并不是始终不变的,这种语气是没有半点虚假的。女人的需要和男人的需要是一样的,然而她们哪里具备表明她们有同样的需要的权利呢?即使她们的愿望是合情合理的,然而要是她们没有其他的方法表达她们不敢说出的话,她们的命运就会落得十分的悲惨。难道说行为端正就非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不可吗?难道说她们不应该用一个巧妙的办法,在不公开吐露的情况下表达她们的心愿吗?她们需要具备多么高明的手腕才能使男人看出她们急于倾吐的热情啊!她们需要经过多么艰苦的学习,才能一方面既可打动男人的心,另一方面又要在表面上显得对他们满不在乎!加拉太的苹果和她那样笨头笨脑地逃跑的样子,替她说了一番多么动人的话啊!她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呢?那个牧羊人在柳林中追逐她,她要不要去告诉他说她是故意逃跑,以便勾引他去追她呢?我们可以说她是表里不一的,因为她并没有告诉他说她是在勾引他。一个女人的做法愈是含蓄,她的手段就愈是高明,即使对她的丈夫也是这样。是的,我认为卖弄风情如果卖弄得不超过限度,就是一种淑静和真实的表现,就合乎正当的行为规律。 

在反对我的人当中,有一个人说道德是一个整体,这句话是说得很好的;我们不能把它分割为二,不能承认一部分而抛弃另一部分。如果你爱它,你就必须完完全全的爱它;对于你不应当具有的那些情感,如果可能的话,就必须把它们从你的心中排除掉,而且时时刻刻都要绝口不提它们。道德的真理并不是存在的事物,而是良好的事物;不好的事物是不应当存在的,更不应当得到我们的承认,尤其是我们一加承认,就能使它们得到不应当得到的效果的时候,我们更不应当承认它们。如果我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引诱,想去偷窃,如果我把这个意图说出来,因而引诱了另外一个人做我的同犯,那么,当我去引诱他的时候,那岂不说明我已经先屈服于事物的引诱么?你为什么说女人害羞的样子是一种虚伪的表现呢?难道说丧失了羞耻心的女人反而比害羞的女人更真诚么?不,这样的女人比其他的女人还虚伪一千倍。她们之所以那么堕落,是由于沾染了种种恶习,有了恶习不改,而且还做了些鬼鬼祟祟的事情使恶习愈来愈有害于人。反之,那些还知道羞耻的女人,不以自己的缺点为骄傲的女人,甚至向爱她的人也隐藏其心愿的女人,男人要经过一番很大的困难才能得到她的垂青的女人,才是最真诚和忠实于自己的信约的人,才是我们一般最信赖的人。 

就我所知,只有德郎克洛小姐是例外,不符合上面所说的情形,这位德郎克洛小姐是被大家看作一个非凡的人物的。据说,她轻视女性的道德,一切要按照我们男性的道德去做。大家夸她为人坦率,是一个可靠的伙伴和忠实的朋友;最后,为了把她描绘成一个很光彩的人,大家说她已经变成了男子。妙极了。不过,尽管她有那样高的声望,但是,正如我不愿意要她做我的情人一样,我也不愿意要这样一个男子做我的朋友。 

以上所说的,从表面上看来好象是同我们不相干似的,其实同我们是很有关系的。当现今的哲学把女性的羞耻心和所谓的虚伪作为嘲笑的材料的时候,我便看出了这种哲学将产生什么样的结果;我发现它肯定要使我们这个时代的妇女所仅有的一点荣誉也要完全丧失的。 

根据以上的阐述,我认为我们大体上就可以确定妇女们适合于受什么样的教育,她们从青年时期起应该思考一些什么问题。 

我已经说过,女性承担的义务在表面上看起来是很容易的,而实际上要克尽这些义务,那就很困难了。她们首先应当认识到那些义务对她们有好处,从而才能对承担那些义务感到喜欢,这是使她们易于履行那些义务的唯一办法。每一种身分和每一种年龄的女人都是有她的义务的。只要她乐于承担,她就能够很快地认识到她有哪些义务。你要尊重你的妇女的地位,不论上帝使你生下来是什么身分的人,你都要始终做一个善良的女人。重要的是,要按照大自然的安排而生活;妇女们是能够极其容易地成为男子所喜欢的人的。 

抽象地和纯理论地探求真理,探求原理和科学的定理,要求探求的人能够把他的概念做综合的归纳,那是妇女们做不到的;她们应当研究实际的事物,她们应当把男人发现的原理付诸应用,她们应当仔细观察,以便使男人们能论证原理。在一切同妇女们的天职无直接关系的事物上,她们看问题的时候应当斟酌男人的心理,应当着眼于以人们的爱好为唯一目的的有趣味的事物;因为,在需要运用思想的事物上,她们是没有理解的能力的,她们也没有相当精细的头脑和集中的注意力去研究严密的科学;至于说到有形的事物,那是应当由比她们活跃,比她们见多识广,比她们体力强而且比她们更经常地使用其体力的男性去判断可以感知的事物和自然法则的关系的。妇女们的体力很弱,对于外界的事情也很少见闻,因此她们只能够估计和判断她们可以加以运用的动力,以补她们体力之不足,这种动力就是男人的欲念。她们的作法比我们的作法优越,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可以激动人们的心。所有一切她自己无力去做而且对她来说又是必须做或喜欢做的事情,她都需要用巧妙的办法使我们产生做那些事情的愿望;因此,她对男人的心理应当有一个透彻的了解;不是抽象地了解一般男人的心理,而是了解她周围的男人的心理,了解她或因法律或因舆论而一定要受其制约的男人的心理。她应当学会如何通过他们的言语、行为、神色和姿势而洞若观火地看出他们的感情。她应当通过她自己的言语、行为、脸色和姿态使他们产生她所喜欢的情感,而又不露出她有使他们产生这种情感的意思。他们比她们对人心有更透彻的研究,然而她们却比他们更能看出人心的内部的活动情景。妇女们可以说是负有发现"实验道德"的责任,而男人则应当把她们所发现的实验道德做系统的归纳。妇女的心思比男人的心思细致,男人的天才比女人的天才优厚;由女人进行观察,由男人进行推理,这样配合,就能获得单靠男人的心灵所不能获得的更透彻的了解和完整的学问。一句话,就能获得我们能够加以掌握的对自己和对他人都确实有用的知识。艺术之所以能不断地使大自然赋予我们的工具臻于完善,其道理就在于此。 

妇女们周围的人就是她们应该阅读的书;如果她们读得不好,那是因为她们有缺点,或者是因某种欲念蒙蔽了她们的眼睛。然而,要真正地尽到做母亲的责任,她们不仅不应该抛头露面地出去交际,而且还应该象女修道院中的修士一样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因此,我们应该象对待那些送入女修道院的女子那样对待未出嫁的少女。在她们未断绝念头,远远地离开她们不应该享受的娱乐以前,让她们去看一看那些娱乐的情景,以免它们的假象有朝一日使她们的心灵不得安宁,扰乱她们幽静的生活。在法国,少女们都住在修道院里,而已婚的妇女则常常出入于社交场合。在古代,情况恰恰相反。正如我已经说过的,少女们在公众面前游戏取乐的时间是很多的,而妇女们则常常呆在家里。这种习惯是比较合理的,是更有助于保持良好的风俗的。未婚的少女是可以做一点儿撒骄的样子的,玩耍就是她们主要的事情。已婚的妇女有她们的家务事,是不需要再出去物色丈夫的;可是,她们看不出这种做法对她们的好处,而不幸的是,她们又爱出时新的风头。做母亲的人啊,你们无论如何都要以你们的女儿做你们的伴侣。你们要使她们具备一个清晰的头脑和诚实的心,然后把纯洁的眼睛可以看到的一切事物都让她们去看。跳舞、集会、运动,甚至戏剧都应当让她们去看一看;所有一切在轻浮的少年以错误的眼光看来感到入迷的东西,在健康的眼睛看来是没有什么危险的。愈是让她们去好好地看一看那些闹闹嚷嚷的玩意儿,她们便会愈早地对它们感到厌恶。 

我当然知道有些人会起来反对我。哪一个女孩子看到这种有害的例子而不受它的影响呢?她们只要一看到社交界的情形就会心花意乱,就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那种场合。事情很可能是这样的。但是,在让她们看到这种迷惑人的情景以前,你是不是做了充分的准备,使她们看到那种情景而不动心?你是不是好好地向她们阐明了它所显示的事物?你是不是已经如实地向她们描绘了那些事物的样子?你是不是充分地给了她们抵抗虚荣的幻象的武器?你是不是已经使她们幼稚的心喜爱那种在喧嚣的场合中寻找不到的真正的快乐?你采取了哪些预防的办法和措施去防止她们产生一种将使她们走入歧途的不正当的爱好?你不仅没有采取任何步骤,使她们的心不受一般人的偏见的影响,反而在她们的心中散布人们的偏见;你老早就使她们对她们所看到的种种无聊的玩意儿产生喜爱之心了。你让她们去搞那些玩意儿,她们当然是喜欢的。有一些进入社交界的女孩子,除了她们的母亲以外,便没有其他的人管她们,然而她们的母亲往往比她们还疯狂得多,只能够教她们的女儿照她们那个样子去看待各种事物。母亲的榜样是比理性更能影响孩子的,因此使她们认为跟着妈妈去做就是对的,做母亲的人在女儿的心目中是有威信的,她们的话是无可争辩的。所以,如果说我主张一个做母亲的人应该把她的女儿带到社交场合中去看一看,那是根据了这样一个假定才这样主张的,这个假定是:她要使她的女儿看到社交场合中真正的情景。 

其实,女孩子们早就开始变坏了。女修道院倒是真正的培养女孩子们卖弄风情的学校,不过,不是培养我所讲的那种风情,而是使妇女们日趋下流的风情,是促成女孩子们成为浪荡的小妖精的风情。当她们从女修道院出来,一下子进入乌烟瘴气的社交场合的时候,便觉得这种场合很合她们的口味。她们已经受过在社交场合中厮混的教育,因此,她们对那种场合很感兴趣,这有什么奇怪呢?我很担心我在后面阐述的看法是出于偏见而不是根据研究的结果;我觉得,一般地说,在信奉新教的国家中,能够比信奉天主教的国家中找到更多的可爱的家庭和称得上贤妻良母的妇女;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毫无疑问地断定:其所以有这种差别,一部分原因是由于女修道院的教育。 

要能够对恬静的家庭生活感到喜爱,就必须对它有所认识,就必须从童年时期起领略到这种生活的甜蜜。只有在母家才能学会怎样爱自己的家;如果做母亲的人在这方面没有对她们进行教育,她们将来也是不喜欢教养她们的孩子的。可惜的是,在大城市中,没有人对女孩子们进行家庭教育了。大城市中的社交场合是那样的多和那样的乱,以至再也找不到一个清闲的地方过安静的生活,甚至在自己的家里也如同在公共场合一样。由于她经常同其他的人厮混,她就等于是没有家了,甚至连她的父母也几几乎不认识了,她把他们看作外人,质朴的家庭气氛和使家庭趣味无穷的亲密情感都一起化为乌有了。所以,女孩子们在吃奶的时候就从母乳中吸到了这个时代的所谓享乐和人们所奉行的行为准则了。 

有些人硬要女孩子们在表面上显得很拘谨的样子,以便使那些凭外表取人的傻瓜娶她们作妻。但是,对这样的女孩子们一加研究,你就可以发现,在忸忸怩怩的样子下面,她们已经露出了那种正在吞噬她们的火热的欲念,你从她们眼睛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她们一心要模仿她们的母亲。她们的心意不是在得到一个丈夫,而是在得到一张结婚的证书。既然有许多的办法可以使她们在没有丈夫的情况下过那种生活,她们又何必要那样一个丈夫呢?不过,她们还是需要一个丈夫,以便她们在采取那些办法的时候做一个掩护。她们表面上显得很正经,而骨子里却非常的淫荡,假正经的样子本身就是一个淫荡的标志;她们之所以要这样假装一番,正是为了使她们能够更早地抛弃这种正经的外表。巴黎和伦敦的妇女们,我请求你们原谅我。任何地方都可能出现一些奇迹,不过,拿我来说,我是一个奇迹也未曾看到过的;如果在你们当中真能找到一个心地纯洁的人的话,我就承认我对我们的社会是一无所知的。所有现今的种种教育方法,其结果都将同样地使年轻的女孩子对豪华世界的玩乐发生兴趣,而且,由于有了那种兴趣,不久以后就会产生享受那种玩乐的欲望。在大城市中,一个女孩子一开始生活,跟着也就开始败坏,而在小城市中,则是在她能够运用理性的时候才开始败坏的。外省的女孩子因为学了别人的样子,看不起她们可爱的朴实的风俗,便急于到巴黎来分享我们风气中的腐败味;她们游历巴黎的唯一目的,就是在学习那些美其名为才艺的恶习,而且,当她们发现自己在放荡的行为方面不如巴黎的贵妇时,她们还觉得不好意思,巴不得自己赶快成为一个首都地方的人。在你看来,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糟糕的?是开始在她们有那种打算的时候,还是开始在她们达到了目的的时候? 

我不希望一个贤明的母亲把她的女儿从外省带到巴黎来看这些对外省人极其有害的情景;我认为,即使要来,那就在她的女儿已经受到不良的教育之后才来,或者在这些情景对她的女儿已经没有什么危害性的时候才来。一个女孩子如果有很好的鉴赏能力和清醒的头脑,并且喜欢做正当的事情,则她纵然看到巴黎的有害的情景,那也不会象其他的人那样受它们的迷惑。在巴黎,你可以看到一些轻浮的女孩子急急忙忙地要在六个月内学会那一套时髦的作风,好让人家骂她们一辈子;不过,是不是也有一些女孩子因为不喜欢那些闹闹嚷嚷的场合,把她们在外省的生活和其他的人所艳羡的巴黎生活做一番比较之后,又回到她们在外省的家,这样的女孩子是不是有人看见过呢?我就看见过许多的青年妇女,被她们好心的丈夫和老师带到首都之后,又自动地回到外省去,而且她们要回去的心情远比要来巴黎的心情还切;她们在离开巴黎的前夕,很温存地对她们的丈夫说:"唉!还是让我们回到我们的茅屋去住吧,住在茅屋里比住在这里的皇宫还舒服得多!"我不知道还有多少好人没有跪拜过偶像,而且还蔑视人们对它的无意义的崇拜。只有愚蠢的人才是到处闹闹嚷嚷的,聪明的妇女是决不会做什么耸人听闻的事的。 

尽管一般人都日趋堕落,尽管大家都普遍地抱有偏见,尽管对女子实施的教育不好,但总有一些妇女还仍旧保持着一种不为外力所左右的判断能力的,既然是这样,那么,当这种判断的能力受到了适当的教育的培养,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当这种判断的能力没有受到不良教育的败坏的时候,如果我们要着眼于保持或培养自然的情感的话,我们该怎样做呢?为了要做到这一点,是用不着那样罗罗嗦嗦地说一长串话来使年轻的女子听了感到厌烦的,也用不着那样一五一十地向她们讲一篇干巴巴的道德经的。向男孩子和女孩子讲解道德,那等于是在消灭他们所受的一切良好教育的效果。象那样冷冰冰地教训一阵,其结果必然会使他们对说教的人和他们所讲的话产生反感。同年轻的女孩子们讲话的时候,千万不能拿她们所负的天职去吓唬她们,也不能把大自然加在她们身上的束缚说得那样严重。你向她们阐述她们的天职时,话要说得简明,说得中肯,不要使她们以为履行那些天职是一件不愉快的事情,你切不可有一点儿不高兴或盛气凌人的样子。所有一切要她们动脑筋思考的问题,我们也应该动脑筋思考一番之后才说;如果用问答的方式对她们讲解道德,则其内容也要象教义问答那样的简单和明了,但是说话的语气不要那样严肃。必须向她们指出,这些义务就是她们的欢乐的源泉和权利的根据。你要爱别人,才能得到别人的爱;你要幸福快乐地生活,就必须使自己成为一个为人家所喜欢的人;你要人家听从你的话,就必须使自己值得人家的尊敬;你要爱惜自己的体面,才能得到人家的称誉。要做到这几点,是不是很困难呢?妇女的权利是多么光荣!是多么值得尊重!当一个妇女善于行使她的权利的时候,男人的心将对那些权利表示多么的关切啊!一个女子是不一定非要等到有了相当的年龄或已经衰老的时候才能享受那些权利的。只要她有美德,她就可以开始行使她的权利;一到她长得婷婷玉立的时候,她凭她的温柔的性格就能够树立威信,使男子看到她那种淑静的样子感到敬畏。如果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长得又聪明又可爱,平时寡言鲜笑,善于理解别人,同时,态度又是那样的温柔,语言又是那样的诚恳,美丽的容貌又显示了她的女性的青春,羞怯的样子又使人感到喜悦,她尊重别人,从而也赢得了人家的尊重;见到这样一个少女,哪一个粗野无礼的人还敢不收藏他那傲慢的气焰,还敢不检点他的行为呢? 

所有这些,虽说是一个女孩子形之于外的表现,但我们决不能把它们看作是无关紧要的表现;它们之所以有魅力,不仅要以感官的美做它们的基础,而且还要我们从心眼里认为妇女是我们男子的良好行为的天然评判者。谁愿意受到女人的轻视呢?在世界上是没有哪一个人愿意受女人的轻视的,即使是不喜欢妇女的人,也是不愿意受到她们的轻视的。你们以为我这个向她们阐述如此严酷的事实的人就不重视她们的评判吗?不,在我看来,她们的话比你们的话更值得重视,读者啊,你们往往比她们还显得一副娘儿气哩。我虽然是看不起她们的脾气,但我仍然要称颂她们的公正;只要我能够使她们不得不尊重我,即使她们恨我,那也没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们善于运用她们的积极性,我们将完成多么多的伟大的事业啊!可惜在现今这个时代,妇女们有力的影响已经丧失,她们的话男人已不再听从,这是多么可悲的时代!这真是堕落到了极点。所有一切风俗敦厚的民族对妇女都是很尊重的。你看一看斯巴达,看一看日耳曼,看一看罗马,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曾经有过光荣和美德汇粹之处的话,那就是罗马。在罗马,妇女们所歌颂的是伟大的将军的战功,妇女们所哭泣的是丧失了国家的元老;她们的夸赞和诉愿是神圣的,是对共和国事业的最庄严的裁判。所有一切巨大的变革都是由妇女发端的:是一个妇女使罗马获得自由的,是一个妇女使平民成为执政的,是一个妇女结束了十人团的暴政的,是妇女们把被围困的罗马从流放的反叛者手中解救出来的。风流的法国人啊,当你们以嘲笑的眼光瞧着一群妇女走过去的时候,你们抱怎样的看法呢?你们也许还会跟在她们后面奚落她们哩。同样的事物,由于你们跟我的眼光不同,所以我们的感觉也完全两样!也许我们各人有各人的理由。如果以漂亮的法国太太们排成这样一个队伍的话,我认为简直就不成体统;但是,如果以罗马的妇女排成这样一个队伍的话,你们就需要拿伏尔斯人的眼光去看她们了,就需要象科里奥兰努斯那样在心里想一想怎样办了。 

我还要补充一下,我认为美德之能够巩固爱情,犹如它之能够巩固自然的权利,如果一个情人具有美好的道德,她就可以象做妻子和做母亲的人那样行使同样的权能。凡是真实的爱,都是充满着热情的,其所以那样地充满热情,是因为在想象中始终存在着一个真正的或虚幻的完美的对象。如果在情人的眼中看来那个完美的对象是没有什么价值的,是一个只供官能享乐的工具,在他的心目中哪里还能燃起一股激烈的热情呢?如果是抱有这种看法的话,他的心是热不起来的,是不会去追求那使情人心醉神迷、情意缠绵的高尚的乐趣的。我承认爱情是空幻的,只有情感才是真实的,是情感在促使我们去追求使我们产生爱情的真正的美。有人说,这种美在我们所爱的对象的身上是不存在的,它是因我们的错觉而产生的。啊!这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是不是因此就可以不那么热烈地把我们所有的世俗的情感奉献给这个想象的模特儿呢?是不是因此就可以不拿淳厚的心对待我们所钟爱的人呢?是不是因此就可以不抛弃我们卑劣的欲念呢?一个男人不愿意为他的情人牺牲生命,这哪里是一个真心的情郎?而一个愿意为爱情而死的人,他心里还有什么粗俗的肉欲?我们嘲笑旧时的骑士,其实只有他们才是真正地懂得爱情的人咧,至于我们,我们只知道贪图色情罢了。传奇式的爱情观之所以在我们看来觉得可笑,并不是因为我们有了理性,而是因为我们有了不良的风俗。 

不论在哪一个时代,自然的关系都未曾改变过,由自然的关系中产生的或好或坏的影响也始终是一样的,尽管人们用"理性"这个词来掩饰他们的偏见,那也只是在表面上改了个名称罢了。对自己进行克制,始终是一个很高尚的行为,即使是因为听从荒唐的说法而克制自己,那也是很高尚的;只要有真正的爱好荣誉的心,有见识的妇女就会按她的地位去寻求她一生的幸福。对一个心灵高尚的美丽的女人来说,保持贞操是一个极为可贵的道德。她看见整个的世界都在她的脚下,她战胜了一切,也战胜了她自己。她自己的心就是一个宝座,所有的人都来向它表示敬拜;为两性所尊重的温柔和专一的情感,以及世人的敬重和她的自尊心,不断地使她感到她在某些时候进行的斗争是光荣的。她所遭遇的艰苦是转瞬即逝的,然而她在艰难困苦中获得的荣誉是永不磨灭的。一个高尚的妇女,当她以自己优良的品德和俊秀的容貌而引为骄傲的时候,她心里是多么愉快啊!一个钟情的女人是比莱斯和克利奥帕特拉更能领略肉体快乐的美的;即使将来她的容颜消失了,她的光荣和快乐的心情仍然是存在的;只有她才能够在回忆往事的时候感到快乐。 

所负的天职愈艰巨,则我们之所以要担负这些天职的理由便愈加鲜明。道貌岸然地用一本正经的话来谈这些极其重大的事情,年轻的女子是听不进去的,是不能够把她们说得口服心服的。由于这种语言同她们的思想状况太不相称,她们背地里就会把那些话当成耳边风,一点也不重视,所以,结果是反而容易使她们听任她们的倾向的发展,而不能够从事情的本身中找出她们必须抵抗她们的倾向发展的理由。毫无疑问,如果我们采用良好的教育方法去培养一个女孩子,则她就可以获得抵抗各种引诱的武装,如果我们只拿一些一本正经的话去灌注在她的心里,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灌注在她的耳朵里,则她一碰到一个狡猾的引诱者,她就肯定会变成他的牺牲品的。人们说,一个年轻而漂亮的女孩子绝不应当轻贱她自己的身子,她应当认真地悔恨她的美色使男人犯了巨大的罪恶,她必须诚心诚意地向上帝忏悔她成了男人贪婪的对象,她必须相信她自己心中的那一片柔情蜜意是魔鬼虚构的。我们应当针对她们本身举出一些切实的理由,因为以上所说的理由是不能够打动她们的心的。更坏的做法,而且也是人们常常采用的做法是:使她在思想上产生矛盾,先是说她的身体和美丽的容貌已经沾染了罪恶的污点,从而使她感到羞辱,然后又要她把这样可轻可贱的身子当做耶稣的圣殿似的加以尊重。过高和过低的观念都同样是不足以说服人的,是不能够自圆其说的;因此,必须举出一些能够为女性,并且能够为她那样年纪的女孩子所能懂得的理由。只有在你说明了她之所以要尽那些天职的理由之后,你才能够使她重视她的天职: 

"只因不准许,她才未犯错误,而最终她是非犯错误不可的。" 

毫无疑问,只有奥维德才能作出这样一句一针见血的论断。 

如果你想使年轻的女子喜欢良好的品行,那你就不要再三再四地向她们说,你们要规规矩矩,而应该使她们意识到规规矩矩的行为将给她们带来巨大的利益,应该使她们认识到规规矩矩的行为的全部价值,而且使她们喜欢这种行为。仅仅给她们指出在遥远的将来要获得这种利益,那是不够的,必须马上从她们那样年岁的人所有的种种关系中,从她们的情人的性情中使她们看到这种利益。必须向她们描述有品德的男子是什么样子,教她们怎样识别这样的人,怎样爱他,怎样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爱他;要向她们证明,只有这样的男人才能把她们看作朋友、妻子和情人,使她们得到幸福。要通过理性去培养她们的美德;要使她们认识到,女性能否树立威信和获得优越的地位,不仅取决于她良好的行为和性情,而且还取决于男人的良好行为和性情;此外,还要使她们认识到,她们对卑鄙恶劣的人是没有办法的,不尊重道德的人是不会尊重他的情人的。可以肯定的是,当你向她们讲述我们这个世代的风俗的时候,你将使她们对这种风俗产生一种内心的厌恶;如果你把时髦的人物指给她们看,她们便会对那些人表示轻视的;她们将鄙弃他们的种种说法,厌恶他们所表现的种种情感,看不起他们的虚伪的殷勤;她们将产生一种高贵的雄心——要赢得伟大的和坚强的男人的尊重,要成为斯巴达式的妇女,要指挥男子。一个脸皮很厚和诡计多端的女人,只知道用撒娇撒赖的办法去勾引情人,只知道用笼络的办法去保有情人,因此,只能够在一些普通的小事情上把她的情人当奴隶使用,至于在重大的事情上,她就不能驾驭他了。至于一个长得又聪慧又可爱的诚实的妇女,能够使她周围的男人不得不尊重她的女性,平时寡言鲜笑十分端庄的妇女,一句话能够取得男人的尊敬和爱的妇女,只要她做一个手势,就可以把他们差遣到天涯海角,就可以叫他们到她所指定的地方去作战,去争取荣誉,去牺牲生命。在我看来,这种威信是崇高的,是值得花一番心血去获得的。 

我们便是按照这种精神培养苏菲的,我们培养她的时候,做法是十分的仔细,但又没有花太多的力气,我们是顺着而不是逆着她的爱好去做的。现在,让我们按照我向爱弥儿所讲的形象,按照爱弥儿自己所想象的能够给他带来幸福的妻子的形象,简单地描述一下苏菲的人品。 

我将不厌其烦地一再说明,我不是在培养什么神童。爱弥儿不是神童,苏菲也不是神童。爱弥儿现在已经长成为成年的男子,而苏菲也长成为成年的女人;他们可以骄傲的,就是这一点。在我们目前这种男性和女性混杂不清的情况下,能够象样地做一个男子或一个妇女,那差不多就是一个奇迹了。 

苏菲出生在一个良好的人家,她的天性很善良,她的心很敏感,这颗极其敏感的心有时候会使她产生很难平静的想象。她对事物的观察是非常正确的,但不怎么深刻;她的心情很悠闲,然而是不平衡的;她的样子长得很普通,但是是讨人喜欢的,从她的相貌就可以看出她为人是十分的忠厚;你刚接近她的时候也许觉得她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在离开她的时候你心里就不能不有所感触。别人有一些良好的品质是她没有的,而她自己的好品质,也许在程度上还不如别人;但是,要一个人把一些良好的品质配合起来形成一付很好的性格,那就谁也不如她了。甚至连她的缺点,她也知道怎样去利用;如果她长得十全十美的话,也许她反而不如现在这样令人喜欢了。 

苏菲并不美丽,但男子们一到她身边就会忘掉比她更美的女人,而美丽的女人一到她身边就会觉得自己并不怎么美。乍眼一看,她虽不漂亮,但你愈看就愈觉得她长得好;有些东西,她那样长法就好看,而别人那样长法就不好看,至于她长得好看的地方,那就确实好看,谁也赶不上她了。也许别人的眼睛比她的漂亮,嘴巴比她的乖巧,样儿比她的吸引人,但是,别人的身材不如她的匀称,肤色不如她那样好看,手没有她那样白嫩,脚没有她那样小巧,目光没有她那样柔和,相貌没有她那样动人。她使你看到她的时候感到喜欢,但是不会使你心里入迷;她使你一看到她便感到动心,但是又说不出你动心的道理。 

苏菲很爱打扮,而且也懂得怎样打扮;她的母亲除她以外,就再没有用收拾房间的仆人;她有很高的审美力,所以总穿扮得很好看;不过,她是很讨厌华丽的衣服的,她的衣服又简朴又淡雅;她所喜欢的不是那种花花绿绿的衣服,而是合身的衣服。她不懂得什么颜色的衣服合乎时髦,但是她很清楚什么颜色的衣服才合乎她的身子。没有哪一个年轻女子象她那样在表面上对装饰品很不讲究,而实际上是花了一番功夫的。她没有一件装饰品是随随便便穿戴在身上的,但是在每一件装饰品上你都看不出她精心配搭的痕迹。她的穿扮在表面上显得很平常,但实际上是十分好看,引人注目的。她不仅不炫耀她迷人的美,她反而把它掩饰起来,但她愈掩饰,便愈是使人在心里回味。当你看到她的时候,你会说她是"一个朴实的聪明的女孩子",但是,如果你在她身边一呆久了,你的眼睛和心就会一刻不停地老是去看她和想她,这时候,你会感觉到,她身上的服饰之所以那样朴实,正是为了使你逐件逐件地通过它们去想象穿戴那些服饰的人。 

苏菲有一些天生的才能,这一点她自己是知道的,而且是充分地加以利用了的;不过,由于她还不知道怎样培养那些才能,所以她只知道用她清脆的声音节拍准确而谐和地唱歌,用两只灵巧的脚轻松活泼地练习走路;在任何场合都能毫无拘束和大大方方地向人家行礼。她唯一的唱歌教师是她的父亲,她唯一的舞蹈教师是她的母亲;住在邻近的一位风琴师教她弹过几次风琴,以后她就自己单独去练习了。起初,她只想多弹黑键子,后来,她发现风琴的清脆的声音可以使声调听起来更加美妙,才逐渐逐渐地学习和声;最后,在她长大的时候,她便开始领略到音乐的美,对音乐感到喜欢了。不过,喜欢音乐只能说是一种爱好,而不能说是才能,她现在还不能看着谱子就会唱歌。 

苏菲最喜欢的而且也是大家花了一番很大的功夫教她学习的,是女性专长的工作,甚至连大家原来不打算要她做的剪裁和缝制衣服之类的工作,她也是非常喜欢的。没有哪一门针线活她不会做或不乐于做,但她最喜欢的是做花边,因为,只有做花边的时候姿势最好看,最能使手指头越练越灵巧。她对所有一切家务事情都是很专心细致地做的。她也会做菜和做一切杂事,她很熟悉各种食物的价值和质量的优劣,她很会计数算帐,她简直就是她母亲的管家。由于她自己将来一定是要做一个家庭主妇的,所以她在经管她父母的家庭的时候,就可以学会怎样经管她自己的家;她能够帮助家中的女仆们做事,而且经常是自动地去帮助她们做的。任何事情,只有在你自己会做的时候,你才能够有效地指挥别人去做。她的妈妈之所以要她这样做家中的事情,其原因就在于此。就苏菲来说,她心里是考虑不到这些的;她的第一个天职是做一个好女儿,她在目前唯一要履行的就是这个天职。她心中所考虑的是怎样侍奉她的母亲,怎样尽心竭力地替她分担一部分劳苦。因此,她在做家务工作的时候,并不是那么平均地样样都喜欢的。举例来说,尽管她喜欢吃精美的饮食,但她并不喜欢到厨房去做菜;在烹调饮食的过程中,有几样事情是她很感厌烦的,在她看来是不清洁的。她在这方面是极其考究的,这样一种过度的考究已经变成了她的缺点之一:她宁可让一餐的饭菜都烧焦煮烂,也不愿意弄脏自己的衣袖。由于同样的理由,她也不愿意去整治菜园。她认为泥土是很不清洁的,她一见到肥料就觉得闻到了一种不好的气味。 

这个缺点,是由她的母亲对她的教育造成的。照她的母亲看来,在妇女们应当做到的许多事情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就是保持清洁,保持清洁是大自然一定要妇女们非做到不可的特别重要的事情。在世界上,最令人感到恶心不过的是一个肮脏的妇女,如果她的丈夫讨厌她的话,那是讨厌得很有道理的。她从苏菲的童年时候起,就一再地向她讲解这一点;她十分严格地要求她的女儿要保持个人的清洁,她的衣服、寝室、所做的一切东西和梳装用具都要那样干干净净的;注意清洁已经是她的一种习惯,每天要占去她的一大部分时间,而且首先是搞完了清洁工作然后才搞其他的事情。在她看来,东西做得好不好是次要的,而最重要的是做得干净。 

然而,所有这一切并没有使苏菲因此就养成一种装模作样的神气,也没有使她养成一股娇气;她在这方面的考究是不花一文钱的,她房间里用的水全都是普通的水,她所知道的唯一无二的香气是花香,将来,她的丈夫要想闻到什么甜蜜的气味的话,那就只能去闻她的呼吸了。总之,她在注意个人的仪表上尽管花费了一些心思,但她并没有因此就忘掉她应当把她的生命和时间用之于更高尚的事情。她不会、或者说她不愿意因为过分地讲究身体清洁而沾污了灵魂;与其说苏菲很清洁,不如说她很善良、很纯洁。 

我在前面说过苏菲是很贪吃的,她天生的食量就是很大的;不过,由于她已经养成了良好的习惯,所以她对饮食是很有节制的,而且在目前,由于她有了很好的道德修养,所以在饮食上是更有节制了。我们对女孩子是不能象对男孩子那样利用她们贪吃的习惯对她们进行一定程度的控制的。贪吃的习惯对女性是有很大的影响的,如果让她们贪吃的话,那是极其危险的。在童年时候,小小的苏菲如果是单独一个人走进她妈妈的房间的话,没有哪一次是空着两只手走出来的,她一看到糖果和糕点就经不住考验,总要口里发馋,拿几个来吃的。她的妈妈一再地当场捉住她、惩罚她,让她挨饿。最后,她的妈妈终于使她明白糖果对牙齿是有害的,而且吃得太多会使身体发胖的。这样,苏菲就改正了这个缺点,到她一天天长大的时候,她就有了其他的爱好,因而使她改掉了这种贪口腹的习惯。妇女和男子一样,只要她们的思想一旦活跃起来,贪图口腹就不再成为一个支配她们行动的恶习了。苏菲保持了女性特有的爱好,她喜欢吃奶制品和甜食,喜欢吃发面食品和一碟一碟的小菜,但是肉是吃得很少的,她从来没有喝过酒或其他的烈性的饮料;此外,她吃任何东西都是很有节制的,女人的劳动量没有男人的劳动量大,所以用不着吃那么多东西去补偿她们身体的消耗。不论什么东西,只要味道好她就喜欢吃,而且她也善于品尝饮食的味道;食物的味道即使不好,她也能够吃,而且吃起来也没有什么感到不舒服的地方。 

苏菲的头脑很聪明,但还说不上是十分的敏慧;她的思想很健全,但还说不上是十分的深刻;大家之所以没有议论过她的才情是不是优异,是因为大家都觉得她既不比人家聪明,也不比人家愚蠢。她具有的才情足以使同她谈话的人感到很有乐趣,虽然按照我们所理解的妇女的文化程度来看,她的措辞并不是特别优美;她所说的事情不是从书上学来的,而完全是从同她的父母的谈话中领会到的,是从她自己的思考和对她所接触的为数不多的人的观察中归纳出来的。苏菲天生就是很活泼的,而且在童年的时候还有点儿调皮;不过,她的妈妈后来就有意识地一点一点地制止她那种轻浮的样子,以免到了非改掉这种样子不可的时候才突然叫她改,那就不好改了。因此,在她还没有到非改不可的时候,她已经就变得相当的稳重了;现在,她已成长为大姑娘了,她觉得保持这种稳重的样子,比在不知其所以然的情况下去学习这种样子,还容易得多。有时候,看见她由于原来的习惯没有完全改掉而仍然表现出童年时候的活泼样子,但跟着又规规矩矩地,闭着嘴,低着头,脸儿羞得通红。看到她这种样子,真是令人感到十分的喜悦。她处在这成年和童年之间的时期,所以这两种人的样子都有一点。 

苏菲的心太敏感了,所以她的脾气很难保持平衡;不过,由于她为人是十分的温柔,所以即使在脾气发作的时候也不会使别人感到难堪;她只是让她自己难过一阵罢了。如果你说了一句伤害她的话,她也不会生气,不过她心里是很激动的,她将跑到另外一个地方去哭泣。在她哭得很伤心的时候,只要一听到她的父亲或母亲叫她,她便马上擦干眼泪,憋着啜泣的声音,笑着玩着地跑到他们的跟前。 

她并不是一点任性的心情都没有的;由于她的脾气有些过于急躁,所以她对人家所说的话欢喜表示反抗,因而每每使她自己不能约束自己。但是,只要你在一段时间内不去管她,让她的心情恢复平静,则她为了弥补她的过失而采取的办法,那简直就是一种美德的表现了。如果你惩罚她,她也乖乖地忍受。你将看到,她感到羞愧的不是受到惩罚,而是做错了事情。即使你一句话也没有说,她也会自动去弥补她的过失,而且在这样做的时候,态度是那样的坦率和开朗,以至使你不可能对她怀抱恶意。即使你当着仆人的面责备她,她也坦然接受而没有任何狼狈不堪的样子;一到你对她表示宽恕的时候,你从她喜悦的面孔上就可以看出她心中解除了多么大的负担。总之,对于别人的过失,她可以耐心地忍受;而对于自己的过失,则乐于改正。女性的天性,如果没有受到我们的败坏,就是如此可爱的。女人对男人是能够表示忍让的,甚至对他们的不公正的行为也是能够容忍的。可是,如果你要象约束女孩子那样地约束男孩子,那就办不到了;他们将对不公正的行为表示反抗,因为大自然并没有要求他们一定要容忍这种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