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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罗汉坐山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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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豹眨着眼道:“桩儿,你果真这么急着讨秋娘?”

  缪千祥大声道:“这还有假的?我想她都快想疯了,偏偏朱胖子和我作对,愣是把着关不让过,豹哥,你不知道我这份苦,一下怕秋娘吃她舅舅逼着嫁了别人,一下又担心秋娘自己改变心意,整日价神思恍馆、寝食难安,再照这样下去,我是非起癫狂不可了!”

  杨豹笑了笑:“你且慢着起癫发狂,天还不曾塌下来,事情也没有糟到这般田地,我看这样吧,桩儿,得闲你不妨探探秋娘的口气,看她那舅舅到底认定了多少身家才允嫁人?等问清楚了,我们哥几个大伙凑凑看,如果不足,再另想法子

  缪千祥的脸色又黯了下来:“假若单是银子一样,多少也有个数目,怕那老小子又在出身、家世及地位上挑剔,可就难了……”

  放下踏在板凳上的一只脚,杨豹淡淡的道:“这也没什么难,在朱端的那双招子里,财富即是一切的表征,家世、出身、地位,事实上亦差不多是金银珠宝堆叠起来的,你给姓朱的一个干举人穷秀才当外甥女婿,只怕他还不肯要呢!”

  缪千祥又伸手擎碗,摇头叹气:“大概是我夫妻命宫里有此一劫,朱胖子便是老天遣下来岔我姻缘的魔星――”

  黄褐色的眼珠子翻了翻,杨豹“嗤”了一声,面露不屑:“魔星?那朱端如若你得上魔星,老子就是玉皇大帝!桩儿,你他娘甭这么没出息法,逼到最后,抢也能替你把人抢来!”

  喝了口酒,缪千祥道:“强抢不是路数,豹哥,抢得了人抢不了心,总要秋娘心甘情愿,不伤她的感情才好……说来说去,咳,都怪我自己窝囊。”

  杨豹站起身来,打了个酒呃:“你宽念,桩儿,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和秋娘,迟早会是一对,我们兄弟伙好歹全为你扛着――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一步,你的问题压后再谈,用不着烦,朱胖子端不了锅!”

  等杨豹一阵风似的卷了出门,缪千祥又独自怔忡了好一会,然后,他再举起酒碗,刚往嘴边凑,一个俏生生的声音已响自门外;声音是俏,口气却透着恼:“喝、喝,一天到晚就知道灌黄汤,光是喝酒,能喝得我舅舅回心转意?”

  缪千祥赶紧打圆凳上站起来,回头一瞧,果其不然,站在门边那位葱白水净、窈窕高挑的大姑娘,不是他的梦中人韦秋娘是谁?

  急忙抢前两步,缪千祥搓着一双手,两眼光亮,笑得有些令人肉紧:“呢,秋娘,想不到是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韦秋娘靠在门框上,一双水汪汪的丹凤眼尽朝屋里梭溜,那张柔润灵巧的小嘴说起话来竟是挺蛮:“怎么着?我不能来,还是你不高兴我来?”

  缪千祥哈腰弓背,一脸讪笑:“什么话,什么话,欢迎都来不及,怎会不高兴,来来来,秋娘,快往里请,屋子小,又没收拾,你可别嫌脏嫌乱呀。”

  移步入室的韦秋娘就这么走上几步,亦不免摇曳生姿,宛如风摆漾柳浪,柳絮轻狂,那蛇似的纤腰、丰实的臀股,仿佛在紫色的衣裙中滑动;缪千祥暗里咽着唾沫,赶上前去拉开凳子,又用衣袖在凳面上使力一擦:“请坐,秋娘,这里请坐……”

  轻轻坐下之后,韦秋娘的双眼仍朝屋里四处张望着,一边看,一边叹气:“这哪像人住的地方?简直就是个猪窝。千祥,你该不是猪肉卖久了,染上那些畜牲同样的懒秽习气吧?”

  话是有些儿不中听,但得看是从谁嘴里说出来,词儿字地吐自那张芬芳娇嫩的樱桃小口,缪千祥纵然心里不大熨贴,也只剩下唯唯诺诺陪笑的份:“生意忙嘛,加上朋友多,两下一搅和够累人的,回到家来倒头便睡,自则抽不出空来抬掇房子,不过呢,一朝能有个人帮我煮饭洗衣,这个家必就大大不同了,如今我正缺这么个贤内助!”

  白了缪千祥一眼,韦秋娘没好气的道:“生意忙?忙你的大头鬼!我刚才就是先到市场边你的摊子上找你,只见肉案头苍蝇乱飞,却不见你的人影。还不到收市的辰光,你就抛了营生躲回你这破窝来灌马尿,这叫忙?你真是越来越懒散了,我舅舅说你不成材,你就不会挺直脊梁叫他看看?非得叫他说中不可?”

  缪千祥呐呐的道:“今天我是心里烦,越想越呕,才早点歇了买卖回来喝酒,其实,喝的也是闷酒……”

  韦秋娘唇角一撇:“没人逼着你,谁叫你喝闷酒来着?”

  缪千祥苦着脸道:“还不是为了昨晚傍黑那档子窝囊事?你那舅舅好不讲理,大庭广众之下就给我这等难堪,又是打来又是骂,冲着你,我除了逆来顺受,忍气吞声之外,还能有什么法子?但受是受了,一口气却咽他不下,想起来别扭得慌……”

  沉默了片响,韦秋娘才幽幽的道:“谁叫你那么猴急,就在家门口便拦着我?走远点再说话不行吗?其实舅舅那么恶劣,我又何尝没有反感?可是他总是我的舅舅,是我在人间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一个姑娘家,在众目瞪旺下,能怎么说、怎么办?千祥,你的委屈我知道,好歹你看在我的份上,千万别记恨我舅舅……”

  真叫红粉知己不是?缪千祥那股子受用劲就甭提了,化苦着的脸庞上一下子便像绽开了花,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叠声的回应道:“不记恨、不记恨,秋娘,你的舅舅还不等于是我的舅舅?自己的尊长嘛,打几下骂几句算得了什么?这点小事我又怎会往心里记?”

  韦秋娘轻轻颔首:“你能这样知情明理,我就放心了,千祥,我晓得你向来是个豁达人。”

  嘿嘿一笑,缪千祥又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迷惘的瞧着韦秋娘,道:“对了,秋娘,你来找我,必是有什么事吧?我住的地方,你是从来不肯光临的.邀请你好多次你都不答应移驾坐坐.今天居然主动找了来,未免透着不寻常……”

  韦秋浪面色一整,十分凝重的道:“不错,是有事,而且还是一桩非常重要的大事;千祥,平素我不来你这里,是伯人家说闲话,你不想想,孤男寡女.局处一室.传出去该有多难听?尽管我们之间清清白白,却拦不住别人心间种种龌龊想法,为了我们两人的名节,我认为还是彼此克制些好,今天我原也不打算来你住的地方,实在是摊子找不着你,加以事情急迫,没奈何,才硬起头皮进你的门!”

  一句“进你的门”,听得缪千祥心头一荡.颇有几分腾云驾雾的感觉,他醺醺然、乐陶陶的道:“好秋娘,有什么事须我效劳,不妨敞开了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上刀山下油锅、哪怕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为了你,我没有豁不上的!”

  又白了缓手祥一眼,韦秋娘缓缓的道:“别说得这么肉麻――这桩事,不是我的事,但也可以说是我的事。”

  缪千祥不解的道:“这是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