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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罗汉坐山虎》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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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来骑马的经验不多,缪千祥这一骑上马背,还真有些不大习惯,几十里路淌下来,不但腰酸背痛,两边胯骨都发了麻,回顾他左右前后的杨豹、迁来喜、姜福根、潘一心几人,却是谈笑自若,驰骋如常,完全不当一码事,这时,他算上了第一课,闯江湖的滋味不好受,就连骑马这么简单的玩意,竟比他杀猪卖肉都要麻烦!

  汪来喜是个头大身子小,四肢粗短的中年汉子,别看他发育不够均衡,外表扎眼,却生了个聪敏过人,蕴孕着千奇百怪主意的好脑筋;姜福根是个瘦子,瘦得像条竹竿,也轻得像条竹竿,高来高去,是一等一的好手;潘一心则又矮又胖,团团圆圆、粗粗浑浑的似一座水缸,在他们哥几个当中,数他的功夫最强,此番前往“仙霞山”去虎口攫食,杨豹是早打了谱要潘一心抗阵头的!

  “仙霞山”如今远在百里之外,有得走了。

  此刻,缪千祥策骑靠近了潘一心,显得有些忧虑的道:“一心哥,你说‘仙霞山’那拨子杀才,他们的头儿叫‘活斧’庄有寿?”

  点点头,潘一心笑眯眯的活似个弥勒佛:“不错,是庄有寿,坐第二把交椅的那个,号称‘飞棍’,名叫齐灵川,第三个当家的你已经知道了,‘角蛇’裴四明……”

  咽了口唾沫,缪千祥道:“这几号人王,本事大不大?”

  潘一心沉吟着道:“若要论他们本事大不大,桩儿,这要看以什么人来打比了,举个例说,他们在某些武林宗师或江湖巨枭的眼里,可能不算什么角色,但要叫一般小混混来看,说不定就仰之弥高啦……”

  缪千祥道:“他们,呢,若是和你比呢?”

  潘一心笑道:“桩儿,你也是三十好几的大男人了,不作兴问这种半调子的话.我和他们怎么个比法?以前既不相识,又没有交手的经验,谁强得过谁,如何能够下断言?”

  抹了把额门上的汗水,缪千祥道:“我们哥几个.一心哥,数你的武功最高,要是硬打,非得靠你不行,假如你吃了瘪,岂不是磨盘掉进鸡窝里,砸了蛋啦?”

  潘一心打了个哈哈,却是语重心长的道:“团结才有力量,桩儿,这档子麻烦虽然由你招来,但我们兄弟伙却该共同肩承,事情临头,大家要群策群力才能发挥制改功效,不是单单指望共一个人便可过关夺旗,尤其搏命拚斗之事,亦非仅凭技击修为的高深分判输赢,这里面,机运、胆识、智慧,都占了极大的比例……”

  缪千祥喉咙泛干的道:“也不知怎的,一心哥,越往前走,我越觉惶恐不安,更越觉当时的承诺过于草率冲动,这等要命的把戏,怎么不多想想就一口答应下来……”

  深深看了缪千祥一眼,潘一心呵慰的道:“桩儿,当然你有你的苦衷,我们几个做哥哥的都不怪你,事情呢,你固是莽撞了些,可是谁叫其中夹着个韦秋娘,谁又叫我们有这种好交情?既是允了人家,便如过河卒子,只能靠前,不能后缩,你把心定下来,前途吉凶,好歹我们是连在一起。”

  缪千祥苦着脸道:“现在一想,才知道自己捅出了多大纰漏,连累了多少人……”

  潘一心道:“别犯愁,反正已是骑上虎背,一路淌到底就对了!”

  跟在他们后面的汪来喜抢上一个马头的位置,似笑非笑的瞅着潘一心,道:“潘肥,你倒懂得避重就轻,端拣好听的讲,这一遭上‘仙霞山’,你不扛在阵前又叫谁扛在前阵?怎么着,‘回龙腿’这三个字是用来唬人的么?”

  潘一心笑吟吟的道:“你也不用烧野火,我说来喜二哥,到了关口上,我要拚得过,孙子才装孬;若是拚不过,大伙只好凑合着朝上拉。其实斗力不如斗智,胸怀兵甲,脑存略谋,方为万人故,以我匹夫之勇和你一比,差远去呀。”

  迁来喜面孔一场,是一副当仁不让的架势:“要说到用脑筋,潘肥,你的确得靠一边站着,我呢,虽不敢自比诸葛亮,却也不让刘伯温,这回帮桩儿上事,运筹帷幄,全看我的了!”

  望着汪来喜驮在马屁股上那一大包油布裹卷,潘一心道:“我知道你的花巧多,这不是连吃饭的家伙都带在身边啦?”

  伸手拍拍后面的油布裹卷,汪来喜舒眉展颜:“‘巧班才’是白叫的?潘肥,瞧着吧,任是‘仙霞山’那一伙子毛人艺强势大,我也能弄得他们鸡飞狗跳,直着嗓门喊天!”

  潘一心嘿嘿笑道:“只等着看你的手段了……”

  前头的姜福根忽然转回脸来冷嗤一声,一张瘦扁的面盘上满是挪份之色:“真正大言不惭,脑筋里多几条纹路有什么大不了?这能救得了命?‘回龙腿’也只不过就是胳膊腿灵便点,能踢翻个活人罢了,像我,进可以攻,退可以跑,一旦场面不对,我微鸭子这一跑,胜似一阵风,包管谁都追不上,这才是延年益寿的绝活儿哩!”

  汪来喜连连摇头道:“姜三,你可真叫有本事哪,两边这还不曾接仗,居然就先想到逃命,而且尚只顾到逃自己的命,既是如此,何不眼下就拉腿?这里隔着‘仙霞山’还远,管保他们追你不上;‘一阵风’是人家这么叫你,可不是称赞你逃起命来也像一阵风!”

  姜福根瞪着那双三角眼,道:“我只是打比喻,称量一下谁的本事好,效用高,哪一个说我要逃命啦?你他娘冤着人说话,亦叫做是‘胸怀兵甲’‘脑存谋略’?哦呸!”

  在前开道的杨豹,不耐烦的侧首呛喝起来:“都他娘的吃撑了不是?眼瞅着隔夜就要到地头了,不想想用什么法子却放夺宝,只管自家伙在那里磨嘴皮子,你们是烦也不烦!”

  姜福根哧哧笑道:“豹哥,兄弟们前面亦无须充作的老大,你除了那双爪子偷得巧、盗得妙,要凭真才实学,还得跟我多磨磨呢!”

  杨豹“噗”声笑了出来:“去你个二舅子的!”

  鞍上,汪来喜不由叹喟的道:“就靠我们这几块东拉西凑的杂牌料,居然便拉起马头去长征人家‘仙霞山’那一帮有组有织的强梁,自己寻思下来,也不免一头冷汗……”

  姜福根一旁吊起眼角道:“刚才还在调侃我想拉腿,只这一会,自家却也泄了气,我说我们来喜二哥,你含糊了?别怕,有你三弟我替你撑看腰哪,万一到了逃命的辰光,你放心,我忘不了扯你一把!”

  汪来喜唇角微撇,道:“你替我省省吧,姜三,因为好一阵子你不曾见我施展手段,误以为我老朽啦?告诉你,宝刀不会老,且看到时候谁得倚着谁!”

  看光景看了好一阵的缪千祥,赶紧插进嘴来:“各位老哥哥都有一套,谁也不比谁低一头,只是弟弟我,要仰仗各位老哥哥帮衬拉拔,此去‘仙霞山’,全靠各位的大力了!”

  潘一心闻言笑道:“桩儿,缓桩儿,今天我才发觉,你生了好一张巧嘴,你该挑的担子,竟全然肩到我们胳膊上,你可要明白,一朝事成,娶媳妇的是你,不是我们呀!”

  黑脸透红,缪千祥不停拱手:“谁叫我是弟弟呢?各位老哥务必多多包涵,这番恩情,我是记住了!”

  姜福根皮笑肉不动的道:“听听桩儿的口词吧,里子面子,娘的他全占啦。”

  这时,前行的杨豹回头叫道:“半里外是彝家沟’,伙计们,省下精神到等家沟’打尖歇马哪……”

  潘一心精神突的一振,在马背上撑长了腰,伸手朝前指指点点:“豹哥,‘李家沟’我熟,南来北往,少说也走了几十遭;‘李家沟’共有两家客栈,前头的一家‘安乐居’住不得,设备差,东西又贵,那店主孙环眼儿是个钱剥皮,人客来往,好歹他要剥一层,后头那家‘荷叶香’酒馆才叫不差,‘荷叶香’掌柜的公钱大娘,重义轻财,人又四海,去那里,包管宾至如归……”

  杨豹哼了哼,脸上是一种颇为暧昧的表情;他直着嗓门道:“就这么着啦,潘肥是老行当,说定‘荷叶香’,众兄弟便‘荷叶香’干活去!”

  不管是“安乐居”、或是“荷叶香”,只要有地方歇息一会,缪千祥就心满意足了,这一阵下来,那两胯两腿,可委实是吃不住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