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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骨残肢》2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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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快步上前,只见一个五旬左右清癯老者迎于门扉之前,那老者一拱手道:“袖里乾坤,小方贻笑大家,阁下请进。”

  左冰打量他一眼,只见他脸上忧思缕缕,但生得相貌堂堂,不怒自威,步履前龙行虎跃,令人肃然生敬。

  那老者自己介绍道:“老夫鬼川,公子大驾莅临,幸何如之。”

  左冰心中正在凿摩此人究竟是否凌姑娘之父,听他这么一说,当下连忙躬身一揖道:“老伯活命之恩,小侄此生不忘。”那鬼川先生哈哈大道:“些许之劳,何足挂齿,公子请。”

  他肃容入内,左冰进了屋子,只见室内极大,可容数百人不止,却是净洁无比,右侧全是书柜,藏书何止数千巨册,当下学着主人盘膝而坐,抬目而望,前方挂了几副字画,都现古朴雅味。

  那鬼川先生道:“公子根基深厚,假以时日,一定成就大器。”

  左冰逊谢不已,他眼睛注视那前方一幅对联,心中大是不解,上面写着:“功满天下,谤满天下,功耶?谤耶?青史自有定论。

  人谋天机、神谋天机,人乎?神乎?大将早铸天成。

  鬼川大将千古弟尾崎敬挽。”

  鬼川先生见左冰脸色惑然,他心中恍然对左冰道:“鬼川大将早死,残躯游魂,心存故主,不知何年何月,才得重归家园。”

  他说话之间,神情极是凄凉,左冰天性后慧,早见蹊蹊,当下道:“在朝在野,只要心存忠义,管那天下悠悠之口,我心自比皎月,何人能犯?”

  鬼川先生道:“岂不闻众口铄金,众醉独清,曲子道清闲不容于世,武穆精忠而蒙莫须,老夫身心早死,所以苟存一息者,欲见吾主一面也。”

  左冰心中忖道:“这人依稀之间仍具大将风格,他身负奇怨,放浪海上,此时和我初这见面,交浅言深,不知是什么原因?”

  鬼川先生见左冰默然,忽的呵呵笑道:“公予前程远大,英雄本色,老夫一味丧气,真是该罚,该罚!”_

  他正说话之间,忽然门外一声娇唤叫道:“爹爹!爹爹!女儿回来了。”

  鬼川先生眉头一展,应声道:“宁儿!你瞧谁在此处?”

  屋门一开,那凌姑娘长裙曳地,大步走进,他一见左冰笑道?

  “想不到你到流利,不用我引见便见着了爹爹!”

  鬼川先生道:“左公子,你和东海董家两位先生有何渊源?”

  左冰一怔道:“晚辈与董二先生孙小姐相识,前辈何以得知?”

  他此言一出,凌姑娘脸色突然一变,一言不发,席地而坐,以目瞪着左冰,神色大是不善。

  鬼川先生道:“董氏昆仲爱屋及乌,传授公子至上内功,老夫与公子金针导穴,只觉公子体内脉道运行不已,竟能自行抗毒不浸,天下除了董家至阳神功外,再无第二种功夫能在昏迷之际,犹自产生抗力。”

  那凌姑娘神色更是不善,左冰忙道:“晚辈昔日偶得崆峒秘笈,替董家小姐至友太湖陆公子疗毒,董氏二先生曾以‘醍醐灌顶’大法,助晚辈修为。”

  鬼川先生呵呵大笑,双手连搓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老夫庸人自扰,宁儿,别将脸沉得像死人一样,哈哈!”

  凌姑娘秀脸一红,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心中忽然想到一事,向她爹爹道:“你们两个谈谈,女儿去热壶茶来。”

  鬼川先生因爱女快步而走,脸上羞温之容满布,他一生之中只曾见过这乖女儿害羞过,当下老怀大乐,搓手对左冰道:“公子福缘深厚,又得董家二位先生垂青,小女顽劣,原难侍候君子,公子多多担当,老夫感同身受,哈哈!”

  左冰听他口气,好像要将他女儿许配自己,一时之间不知如何答覆,鬼川先生又道:“老夫生平最是佩服董家二先生董其心大侠,公子如见二先生,请代老夫问候,便说老夫心灰意冷,多年未访拜故人,请他原谅则个。”

  说话之间,凌姑娘已捧上一套茶具,又亲手替两人酌了两小杯,鬼川先生端起茶杯道:“此茶来是海外仙山,非同小可,公子请。”

  左冰品尝一口,只觉香透腹肺,又冽又爽,确是生平未见之上品。

  凌姑娘道:“爹爹,左公子毒都除了么?”鬼川先生点头道:“左公子内功深厚,那毒自金针导出,调息一周天,早已恢复如常了。”

  左冰大喜称谢,忽见凌姑娘又气又急,花容失色,心中也是依恋不忍,那鬼川先生笑道:“痴丫头,来日方长,此公子正事要紧,怎的如此小女儿态来,岂是我鬼川之女?”

  凌姑娘一听,知阻之无用,便道:“我送公子上船去。”

  鬼川先生微一颔首,送两人出门,两人走了一会,忽背后屋中鬼川先生清朗的读书声又起:“三十空门原不着,除光去尘体自同,痕垢却尽光始现心法变忘性却真……”

  那声音愈来愈低,却是愈来愈凄清,凌姑娘低声道:“我爹爹从前是倭国田中幕僚第一护国大将军。”

  左冰点点头道:“我知道。”心中却想道:“原来鬼川先生是倭国之民,但他喜爱中华文化,对于中华史书这样了然,我这中华臣民也自叹弗如了。”

  凌姑娘又道:“昔年之事,我尚未出生,爹爹又不肯讲,但我这多年来观察,爹爹负了奇冤,别人都说爹爹阴谋篡位自立,后来爹爹便带妈妈来到海上,他昔年为将极得军心,那些部下陆陆续续都跟来了,终于发展成今日局面。”

  左冰道:“是非自有公论,令尊之怨总有洗雪之日。”

  他只觉手一紧,右手被凌姑娘握住,凌姑娘附耳低声说道:“你……你……我要你问爹爹的事,你问了么?”

  左冰一怔问道:“什么啊!”

  凌姑娘,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两人默默走近海边,那快艇早已升帆待发,凌姑娘潸然流下眼泪来。

  左冰道:“我事一完,一定出海寻你。”

  凌姑娘哽咽道:“我是怎么样……怎么样……的人,你总有一天会知道…我……我……”

  她乘四下黑暗,再也忍不住,亲了亲左冰,幽幽地道:“我……我……再也……再也……不要见你。”

  左冰一怔上船,那水手一声叱喝,起锚迎风而去,左冰举起两手叫道:“姑娘珍重!”

  只觉那船行极速,凌姑娘的影子愈来愈小,左冰眼睛发酸,站在船尾甲板之上,海风呼呼吹来,他却恍若未觉,好半天凌姑娘身形看不见了,左冰这才如大梦初醒,缓缓踱入舱中。

  且说白铁军与钱百锋分头猛追那古怪和尚,两人速度如飞,绕过一个大林子,只是瞬息之间的事,然而到了林子尽头,依然不见那和尚的踪影,钱百锋向白铁军打了一个招呼,白铁军飞纵过去,钱百锋道:“咱们再向下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