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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命之歌》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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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太行右耳根有一道刀疤,脸目阴沉,木无表情地站起,仰面干了一杯酒。他的目光冷冷地射向众人,如同无数利箭射向众人心坎。

  嵩阳三杰四字一出,病无常一群党羽吃了一惊。数年前,嵩阳三杰和少林派冲突,双方死伤甚众,三杰中老大老三死于非命,老二逃出江湖,少林的高手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这事在武林中流传很广,龙驹寨与河南毗邻,对这件事怎能不知?

  地头蛇们对付一个两个江湖好汉并不困难,要想和真正的武林高手拼命,便会感到力不从心,太冒险,麻面虎本身已难对付,再有武林高手魏太行相助,不啻如虎添翼,病无常一群人斗麻面虎已感吃力,加上魏太行他们怎吃得消?一触魏太行凶厉的目光,只感浑身发冷。

  老妖狐绝望地长吁一口气,苦笑道:“看来,咱们是自食其果了,绝了望了!”

  “你们是玩火自焚,小辈们。”魏太行不屑地说,鄙夷地一笑,自顾自斟满一杯酒,冷笑着举杯仰面而干。

  活报应就在魏太行的右首不远处,愈想愈火,这口气他忍不下,不顾厉害突起发难,猛扑而上。

  “呼”一声暴响,接着杯盆飞腾,魏太行一脚将桌子踢翻,恰好挡住活报应。

  在杯盆摔破声中,活报应刚从地下狼狈地爬起,魏太行已一闪而至,双掌疾如电闪,左右俱出,“叭噗叭噗”一连六记劈掌,击中活报应的左右肩近颈处,沉重地打击,把锁骨劈断了。

  “哎!哎!哎哟!哎……”活报应叫,愈叫愈弱,巨大的身体向下挫倒,打击太快了,根本没有他回手的机会,最后一掌似乎特别沉重,他躺下了,口中流血,软在地上像一条死狗,吃力地喘气,一息奄奄。

  魏太行插手站在活报应身旁,扭头向窗下叫:“小辈们,不必躲躲藏藏,滚出来亮亮相,看是否挨得起大爷的铁掌?”

  说完,伸出右脚,突然踏在活报应的小腹上,又说:“这家伙锁骨已断,颈骨重伤,活不了十天八天,在世上受活罪生不如死,早送他上路拉倒。”

  活报应一阵颤抖,一切扭曲,一面龇牙咧嘴虚脱含糊地嘶声叫:“救……救……命!救……救……”最后一个救字已不可分辨了。

  蓦地,窗外“碰”一声暴响,十字窗框粉碎,窗口上,出现了一个高一个矮两个人,只眨眼之间,两人已进了屋,并肩站在窗下,一个嘿嘿笑,一个嘻嘻笑。

  “呀!蔡文昌。”麻五爷脱口叫。

  文昌拉掉皮风帽,放入杯中,冷冷地说:“不错,是我蔡文昌亡命客。”

  “你……你何时来的?”

  “来了许久啦!你们的阴谋诡计在下已经了然。这位姓魏的果然厉害,只有他发现窗上有人,佩服佩服。”

  魏太行胸缓挺出腰中长剑,傲然地说:“你来得好,已经知道嵩阳魏某仍敢出面,你两人的胆子可算大得包天。”

  “嘻嘻!姓魏的,你比华山五丑强一些,用不着吹大气唬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咱们没有打虎的能耐,怎敢虎山行?嘻嘻!”小化子倚靠在窗台下,丝毫不在乎。

  文昌的左右手徐伸,向举剑逐步走进的魏太行说:“蔡某不想和你们拖,有事待办,小心了,蔡某的暗器可比阎王帖子……”

  “小辈该死。”魏太行狂怒地叫,急冲而上,身剑合一射来,剑护住身,剑气丝丝,凶猛无比。

  文昌屹立不动,左右手扬了两次,令人肉眼难辨的银芒先后飞出,透入剑影上下。

  三枚暗器两刀一箭,化为铁雨钢流,透过剑气时,激发出刺耳的厉啸,一楔而入,无情地贯入魏太行的肉体内,先是一刀,次是一箭,最后又是一刀,三枝暗器前后相距约有两尺,连续而飞。

  魏太行连一枚也无法击落,冲近至丈余时,浑身猛地一震,脚下一踉跄,剑气顿敛,脸上肌肉略一抽动,仍向前冲,冲了三步,“嗯”了一声,脚下乱了,腰脊一阵急颤,身子略向左扭,上身向前俯,仍死死地抓住剑,沉重地吁了一口气,冲劲仍未全失,向前俯身仆倒。第三枚飞刀已贯入肚腹,“啊……”他叫出声来了,“碰”一声冲倒在地。“铮……当啷……”长剑从文昌两脚中央空隙跌出,在窗壁下停住了。他的头正伏在文昌右脚尖前,手脚一阵痉孪,似乎要抓实即将逝去的生命,但抓住了,黑色的浪潮掩没了他,他只抓住他地狱门的门环,呻吟了一声,挣扎渐止。

  文昌自始至终屹立不动,任由魏太行从两丈外凶猛地冲来,甚至连眼皮也没眨动一下,冷静得像一具没有生命,没有意识的石翁仲。

  他外表冷静,其实心中发紧……心潮汹涌,手心淌汗,这是他正式有意杀人,似乎有一阵奇异的电流通过全身,似乎呼吸已经停止了,似乎他的血液疑结了,魏太行的身形正向他撞来,魏太行濒死的扭曲狞恶面容,在他眼中愈来愈近,愈放愈大。那一声垂死的呻吟,在他耳中愈来愈响,令他心弦震动,喉中发干。

  但他一动不动,像个石人。

  “体会生难死亦难,多奇怪的感觉啊!”他在心中自语。

  第一次有意杀人,这是一种奇异的难以或忘的感觉,这与在格斗中自保求全而杀人的感觉完全不同,格斗中杀人这全是出于本能反应,没有思索体会的时间,那时只有一个单纯的念头:不是他死就是我活,求生的念头压下了任何与求生无关的意识。

  最恐怖的时刻,是事发前和事发之后。文昌盯视着魏太行渐渐松驰的尸体,一阵寒颤通遍他的全身,脸色渐渐发白,呼吸不平静了。他眨了眨眼皮,心中在呼叫。

  “我做错了么?当兵刃暗器打入心坎时,那滋味是怎样的?我终于毫不怜悯地杀人了。”

  当一个平凡的人成了凶手时,如果没有外来所加的刺激,惊骇之余,不会有第二次杀人的事发生,甚至终生会被那次不可磨减的印象所震撼,在恐惧中受良心的谴责和精神上的折磨。但如果再有外力的刺激,那么,情形必定改观,不但有第二次,甚至第三次第四次的可能。

  假使这时没有人再加深文昌的刺激,日后可能一切改观。可惜,合该有事。

  厅中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眼看魏太行冲上、倒地、毙命,死得莫名其妙,变化太快,大出众人意料之外,怎得不惊?

  小化子方小山,莫名其妙地扭头注视着文昌脸上表情的变化,他弄不清文昌何以会有如此怪异的神色?脸色发白额上见汗,却又冷静得如同化石,理由何在?他神情困惑疑神注意着文昌神情的变化,忽略了其他的人。

  麻面虎毕竟是见过大风浪的人,突如其来的震撼并未令他昏神,渐渐清醒,悄悄地从腰中伸出三把飞刀。

  厅中死一般的静,只有窗外风雪声十分清晰。

  老妖狐老奸巨滑,他悄悄向后厅溜,像一只猫。

  白光连闪,飞刀到了。

  可惜!麻面虎功力不到家,他的飞刀是单刃厚背可当匕首格斗用的重玩意,不能用指力弹出必须用手扔掷,也就是说,他必须扬手飞掷。

  他冒昧地发出飞刀,不但送了自己的命,也送掉老妖狐的命,更把文昌塑造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狠家伙。

  文昌恰在这那间抬头吸气,看到麻面虎的手刚收回,白光已连珠地飞到,第一把飞刀距胸不足半尺了。

  他本能地向左一扭,“哎!”他轻叫一声,飞刀贴右胸滑过,老羊皮外袄破了,一道冷流擦胸而过,一时未感痛楚,但他已知道受了伤。

  “得”一声脆响,飞刀钉在他身后的窗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