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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命之歌》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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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进大厅和二楼,阔客们携仆带童,各占雅座小酌,都是有地位的人,没有乱糟糟的景况。有些相熟的爷们,并坐在一块儿聊天低酌,话声隐隐,笑语如珠。

  文昌已听非我人妖说过府城内的一些名胜风光,看起来不陌生,他大摇大摆踏上了长安酒肆的台阶,他那一身银紫色穿着和皮背心,十足表示他是个阔大爷,只重衣冠不重人,古今中外毫无区别,风俗差不多,他的身上行头受到了尊重,尽管他目下身无分文。

  店外,四名伙计招子雪明,喝!阔客来也,不但浑身光彩,而且英俊绝伦,如果不是豪门的少爷,定然是大官大吏的公子,说不定还是秦王府的天璜贵胄哩!

  “公子爷大驾光临,欢迎,欢迎,小店深感荣幸,请!请!二楼雅座,小的领路。”一名伙计哈腰欠身含笑招呼。

  文昌淡淡一笑,大咧咧地伸手道:“领路,劳驾了。”居然派头十足,风度极甚。

  同一期间,台阶下抢上两位肮脏的老花子。两个店伙计脸色一沉,同时大吼:“你们走是不走?骨头痒了是不,还不滚!”

  店伙计领文昌到了梯口,梯口的两名店伙计有一名上前相迎,领路的店伙计向文昌告罪退下,退回到大门口。

  梯口的店伙计领着文昌登楼。天色刚破晓,楼上仍然灯火通明,四十余副座头,有三十副先有客在。店伙领着文昌到北面近窗口一张红木大桌落坐,告罪退去,由楼上的店伙计招呼,这间店的派头确是不小,人手也够多。

  两名穿得十分洁净的店伙计含笑走近,一名在文昌身后,欠身道:“公子请宽衣,小的服候。”

  文昌解了大氅结,说声“劳驾”,由店伙将大氅挂在柱钉上,大马金刀地道:“给我来一个暖锅,四味下酒菜,一壶白酒,酒要好陈年上品,本公子不饮二十年以下的新酿酒。”

  “公子爷请放心,小店有三十年以上的好酿。菜……”

  “选贵店最妙的拿手好菜送上就成。”文昌抢着说。

  “是!是!小的这就吩咐下去。”这副座头很妙,往后还有八张大桌,没有客人,后来的人,必须经过文昌的身边方可到达座位就席。

  文昌在龙驹寨做了不少日子的小流氓,和三教九流的英雄好汉混久了,各种行径手法不陌生,他已看开了,决定做一个真正的亡命流浪汉,与非我人妖的三天相处,他的观念有了改变,为了生存,他不再计较小枝小节,胆子大了,脸皮也厚了。

  一个原汤羊肉的暖锅,四色菜是烤鸭,鹿脯,牛蹄筋,熏獐肉。文昌任由店伙倒好酒,方打发他们离开,独自小饮,一面打量着左右附近的人物。

  在座的全是地方富豪士绅,有些肥头大耳,有的倜傥出群,带着家童奴仆,谈笑自若说些城中琐事,并无岔眼人物。仅右前方一桌上,有两个身穿箭衣,身材雄壮的佩剑中年人有点不同。衣上绣有小杂花,鸾带上挂了一块素云银牌符。只消一眼,便知这两人来头不小,可能是秦王府的小官,或者是三卫中的百户以上军官。但由佩剑上看来,却又像护卫,因为如果是军官,必定带刀而不是剑,所以岔眼。

  这两个中年人陪着两个脑满肠肥的中年大块头,在低声商量,声很低,不易听清。

  文昌扫了两个带剑人一眼,心说:“这两个军官双目神光炯炯,两太阳鼓起,脸色红润,发角丰茂,定然是内外兼修的高手,眼神犀利无比,我得小心些才是。”

  两个军官目光,在文昌身上略一浏览,便移到别处,似未注意文昌的举动。

  文昌一面喝着酒,一面在盘算着。

  客人陆续登楼,由店伙计引从文昌的座位前经过。第一批经过的是三名衣着华丽的士绅,每人带了一名健仆,健仆捧着盒匣,吊挂着钱袋。

  文昌不愿从健仆身上打注意,他的目的物在士绅们身上,可是这些人皆有随从带着钱袋,而且穿了皮裘罩袍一类外衣,掩住了腰带上的靠身钱袋,想下手确是难上加难,这儿不是人群拥挤之处,如何下手?

  他在等机会,右手拿下两把梭形小飞刀。

  机会来了,第二批上来的人,是三名身材修长,酒色满脸的中年人,羊皮外袄挽在臂弯上,只有一名带了健仆,临到文昌身前,三人在客套,一个道:“志翁请,请。”

  “郑某怎敢僭越?还是谅公先请。”另一人向第三人发话。

  第三人是谅公,含笑伸手虚引道:“不敢不敢,志翁先请。”

  三人客套,挤在一块儿,走道本来就不够阔阔,挤满了。最后三人哈哈一笑,几乎同声道:“不必客套,走吧!”

  文昌眼角余光,扫了三人一眼,已看清他们的腰带上,绣了一头黑虎的精致钱袋,乘他们客套的那间,两把飞刀电旋而出。

  梭形小刀长仅三寸,体积甚小,旋转的速度又快,化为两团淡淡虚芒,拂过最近一个钱袋的两条皮挂绳,飞刀斜掠,绕飞一匝,钱袋也掉下了。

  文昌脚尖一伸一勾,两声轻响,小飞刀被脚尖挑回,手亦同时伸出,伸两指挟住了钱袋,另一手收回了小飞刀,他手脚迅如闪电,未被任何人发觉,手法极为高明。

  钱袋到手,他在桌下立即打开。袋是皮造,内有夹层,一层内有一锭黄金,另一层有四颗珍珠,用缎子包得好好地。

  他将钱袋塞入靴统内,双手运起神刀,用小剑硬将金子切成两段。小剑是神物,无坚不摧,切口整整齐齐,处置了金子,珠子也塞入怀中,方安心小饮。

  一壶酒下肚,他俊面上酡红,显出三分醉意,也显得更为俊逸。填饱了肚子,他招来伙计会账。

  “哎呀!了不得!”有人怪叫,是丢了钱的家伙。

  “相公,怎么?”有人问。

  “天!我的钱包,我的钱包……”

  楼上一阵乱,人声吵杂,所有的酒客,全都讶然往那儿注视。

  半锭黄金,找回了白银五两。在众人大乱中他已经施施然下楼而去。

  第一次出手,他到底有些心惊和不自然,也缺乏经验,故意装出的镇定神情,反而逃不过有心人眼下,假使他不走,好奇地驻足而视,定然无事。但他却从容下楼,并未被人群的哄乱所吸引,反而露出马脚。众人皆警扰,只有他若无其事,当然可疑。

  两名军官在大乱乍起的那间,站起放目四顾,随即互相一打眼色,向文昌刚踏下梯口的背影呶呶嘴,低头向个胖子低语了几句,便急掠而出。

  扶梯下是楼下大厅,这儿不设席桌,是客人起坐的所在,后厅方有食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