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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命之歌》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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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睚眦必报

  快立夏了,但山区里依然春寒料峭,天空中浮云密布,看不到一丝星光。这一带山高林密,原始的参天古木一片青绿,与远处太白山巅的银色积雪形成强烈的对比,草莽中兽吼此起彼落,夜猫子的厉吼声震人心弦。

  文昌在一座山沟内将驴藏好,根据白天里打听出来的消息找到了进入英雄寨的秘径,江湖人具有一个灵活的头脑,和猎犬似的寻觅追踪的本能,瞒在隐蔽处的秘径瞒不了他,潜伏的暗桩也无法发现他的踪迹。

  太白之狼徐钟华,是南北一带了不起的绿林巨擘,眼线遍布各地,积案如山,在这儿,他有自己的弟兄,有他自己的山寨垛子窑,做案地区远出数百里之外,官府无奈他何,有时四处剽掠,飘忽如风。在黑旗令主来说,太白之狼是他最忠实的走狗,最剽悍的爪牙,和最值得信赖的朋友。

  英雄寨中,有近三百名杀人不眨眼的好汉,有一座繁殖五六百匹良驹的山谷牧场,有俯瞰着各处登山要道的岩堡,和一夫当关万夫莫上的山寨。但这一切,却阻止不住身手高明的武林高手。

  白天入山秘道上的各处山顶有望风喽,晚上,低洼之处有伏路小贼。

  绿林好汉们不怕江湖朋友或者白道英雄找麻烦,只怕官兵大举进剿,来上十个拜山的人,算不了一回事,蚁多了可以咬死象,所以防范官兵进剿才是山寨强盗的要务,对零星前来讨野火的人不在乎。

  文昌悄然往里趟,越过不少大意的暗哨,神不知鬼不觉便进入大寨禁区,直扑山脚下一座岩堡。

  小垒堡不大,建有土墙和箭垛,后面有一条小径通向上面的大寨,是大寨的前卫触须,平时驻有二十余名小贼,巡风放哨警卫森严。

  三更已过,夜黑似墨,一条黑影从小垒堡后面的小径悄然接近,到了第一道警哨的大树左边。爬伏在树下的小贼,刚发现身后有异声,扭头一看,脑门便挨了一记重击,向地下一伏,人事不省。

  寨堡中一灯如豆,小头目的住处在最后一座屋中,别认为做强盗的人都是阔佬,绝不是大秤分金子分金帛随意可得的快活人,他们同样苦,只不过是有时享受而已,小强盗的真正痛快时候并不多,这小头目的住所,也不过一炕一被而已。

  文昌潜入堡中,先制昏了守卫小贼,进入了小头目的住房,关上房门挑高灯蕊。他一身夜行衣,头上戴了只露出五官的黑头罩,像一个高大的黑色鬼魂,无声无息地走向下面并未生火的土坑。

  小头目睡得正沉,一杯茶突然泼在他的脸上,惊得他一蹦而起,还弄不清怎么回事,脖子上已扣上了一只大手,低叱入耳:“老兄,清醒清醒。如果你不想死,切不可大惊小怪叫嚷,咱们好好商量商量。”

  小头目只惊得毛骨悚然,脖子上的大手坚如金石,炕头灯光明亮,眼前出现一个双目如巨的黑衣怪物,一把光耀耀的小剑,抵在他满是胸毛的心口上,他的胆子即使有天大,也不敢声张叫嚷,脸无人色地说:“有话好说,尊驾请明示来意。”

  文昌在炕上坐好,笑道:“老兄,徐大寨主库中金银堆积如山,八辈子他也用不完,堆在库中长霉,你说多可惜?所以在下找你老兄商量商量。”

  “你……你是打秋风来的?”

  “不!打秋风用不着动兵刃,打窑子上线的。徐大寨主的金银太多了,用不完,咱们要帮助他,假使他不肯……哦!他会肯的,在下相信他会了解我帮助他的诚意。”

  “你想怎样?”

  “老兄这儿设有极秘密的音号通信息玩意,只消出十万火急的警号,那么,徐大寨主必定亲自赶来迎接。呵呵!他不来便罢,来嘛在下得好好帮助他。老兄,警号的机捩在炕后,是你自己来呢,抑或要我自己动手?呵呵?我相信你老兄的手脚不成不废,定然用不着在下多事的。”

  小头目死盯了文昌一眼,然后伸手到炕后去抓一个铁把手,手刚与把手接触,文昌却伸手按住笑道:“老兄,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拿自己的老命开玩笑。当来的人不是徐大寨主时,我想,你自己当然能想到后果的。一刀割掉脑袋,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假使一刀没砍掉,或者只砍掉五官弄断手脚筋,那才糟哩。”

  小头目长吁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假使寨主今晚喝醉了,将派三寨主前来迎接,在下岂不是死得太冤?”

  “放心,哈哈!徐大寨主前天在西安府城鬼混,今天申牌左右方赶抵大寨,累得要死,怎会喝醉?”

  小头目一咬牙,将把手向下一扳,苦笑道:“反正我这条命已操在阁下手中,你瞧着办好了。身为强盗,不死于格斗中,将生死命交付寨主来与不来,未免太笑话了。”

  “人的生死就是这么一回事,一举一动皆可决定自己的命运,你何必发牢骚?”文昌若无其事地答。

  寨堡中没有通向山寨的暗沟,藏着串抵半山另一座寨堡的牛筋索,把手一扳,半山的寨堡便有警铃发响,再出堡中的人拉动通向山寨的另一条牛筋索,示知看守速通知寨主,说是山下来了投奔山寨的武林高人,平时传警,白天使用牛角传音,夜间则举火示警。

  皆因太白之狼是黑旗令主的忠实爪牙,而九宫堡的高手们经常做不速之客,他为了表示自己的诚心,所以设下这种传递消息用具,以便专程下山迎接。如果不是身分甚高的人,是用不着这玩意的。

  不久,炕下传来了一阵刺耳的拉铃声。这是说,寨主正率人迎下山接来客了。小头目吁出一口长气,说:“大寨主下来了,太白山寨在下也无法待下去了……喂……”

  文昌突然一掌斜劈,击中小头目的耳朵,人应掌昏迷,然后将人捆上,塞在没生火的炕内,闪身外出。

  他知道山寨有两三百凶悍的强盗,自己人孤势单,山寨中机关密布,冒险进入太过凶险,所以要诱太白之狼下山,在山下动手。

  寨堡中本有少些金银,但他不想去搜。同时,他恨透了黑旗令主,要不择手段拔掉令主的爪牙,只要有打掉令主的机会,他绝不会放过,剪除羽翼,不啻在令主的脸上涂颜料,何乐不为。

  真巧,远处一个贼人,正高举灯笼,引着三名客人入山,正走向山下第一座寨堡,这座寨堡,也就是文昌占据的一座,二十名贼人皆被制住,连看守和暗桩全没有了。

  这三位客人,正是极乐僧的得意门人玉面虎颜如玉、州名武师行客童宁、太白山西麓号称太白山之霸孽龙姜贵,赶上了。

  太白山纵横数百里,东面是太白之狼占山为寇,西端是孽龙姜贵藏身之处,但这家伙并不是强盗,两人之间倒有深厚交情,身分一明一暗,同样不是东西。也由于一明一暗,利害冲突不多。

  玉面虎走得慢,上次没赶上禹王沟之斗,也没赶上洛阳的风雨。

  极乐僧扔下他先赶向长安找蔡文昌,叫他随后赶来,他却在郑州找上了美娇娘快活,沉迷在温柔乡中,等他闻声赶到洛阳,洛阳风雨已歇,师父极乐僧不知溜到何处去了,他只好在江湖流浪,把蔡文昌恨入骨髓。

  蔡文昌逃出祝府,祝府被一把无情火几乎烧完。镇中原吴勇传出文昌伤在冷蝎高飞之手,可能葬身火窝的消息,但江湖朋友不见尸体不死心,未证实之前当然存疑。上次文昌死在碧眼青狮之手的消息,事后证明无稽,这次也难令人信服,信的人不多。玉面虎不信,他要找文昌报西安府被辱之仇,到了太白山,自然要找老伙伴太白山之霸孽龙姜贵,孽龙便带他到太白山之狼处盘桓。三人都是要犯,白天不愿自找麻烦,晚上赶来了。

  文昌到了堡后,先看清了附近的地势,找来一把单刀。小贼们都用刀,他找不到可用的剑。

  来路的方向有火光出现,山上也下来了五个黑影。有点不妙,怎么上下都来了人?有火光,他可能要露出庐山真面目了,他的飞刀和三棱银羽箭,在江湖出了名,假使在火光下发出,势必暴露身分,如果不用暗器人多了麻烦得紧。

  他将头罩紧了紧,冷笑道:“不用暗器,我同样可以打发你们,如有必要,露身分并无不可。”

  山上的人来得快,距他站立的树下已是不远。

  堡前,突然传出大叫声:“不好,有人挑了咱们的垛子。快!举火传警。”

  糟糕!身后的寨堡火光大起,先到一步的引路小贼已发现堡中无人,在堡墙上早有准备的柴草堆上燃起了警火。

  五个轻装大汉外披大氅,恰好奔到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