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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庵文集》后集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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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部,别集类,明洪武至崇祯,抑庵文集

  钦定四库全书

抑庵文後集卷六     明 王直 撰序

顺天府乡试小録序

天眷皇明统御万邦以天下之才成天下之治养之於学校而以科举出之布列庶位以兴事功太祖太宗圣德如天功化之盛超越古昔育才图治之效无以加矣仁宗皇帝以上圣之资广至仁之泽虑科举取士或未精也於是定解额俾精选焉务得真才实学之士皇上文武圣神德被天下而於养士尤甚惓惓以为取之既精当养之有素於是定学校弟子员而去其无良者严择师儒以教天下之士蒙恩育之厚感教化之深争自洗濯磨治奋力问学以求效用於当时帝舜之世万邦黎献共为帝臣惟帝时举今复见於圣明之日猗欤盛哉宣德四年秋复当大比顺天府尹臣庸以考试官为请皇上命臣直臣时勉凡诸执事之臣皆秪奉德意夙夜惟谨于时北京国子监及八郡就试之士凡千人取其中式者五十人而进之盖遴选也小録既成衆谓宜有序直以为国家开文明之运以传於万世凡天地之所覆载日月之所照临其人皆被仁义礼乐之化而有以成其德达其才矣然待士之重四圣一心择之愈严养之愈厚而取之愈精诚所谓天地之大曲成万物而不遗也士蒙幸於斯世何其荣哉直闻之古之人有感人一言而许以身者盖以为知已之遇也诸生遭遇圣明荷生成之德而登名於此将何以为报哉其益勤於学慎於行他日进於礼部对扬於大廷由是而沾一命守一官必忠以事国廉以处已公以涖政仁以临民敬恭朝夕而不累於私使天下之人皆谓无负於国家则善矣直将与有荣焉也故书以为序

玉峰草堂诗後序

玉峰草堂诗若干首士大夫为庐陵太守蒋公作也玉峰在保宁府城之南而保寜即古阆州其地多名山而城南为胜城南之山非一而玉峰为尤胜盖雄秀瓌丽拔起数百丈如圭植如笋立其下为三趾又如禹鼎之岿然竦立於埃之外而公之故居在焉公之未显时尝作草堂以当玉峰之胜於是山之奇诡殊杰之状皆一览而尽矣既而出典文学职华要七迁而至今官去玉峰草堂者几四十年而於心未尝忘也士大夫所以歌咏之者至矣予谓山川之秀必锺萃於人而人之得其秀者亦必於山为好孔子曰仁者乐山观公之敦厚凝重有似於山岂非孔子之所谓仁者欤虽然山林者闲放之士之所乐也故?长松藉茂草观烟霞之变态逐云月之去来自以为高也而公则贵显矣今之太守古大国诸侯之任也有地环千余里其民盖数十万饥者欲食寒者欲衣劳苦者之欲休寃抑者之欲理皆於公是赖而公乃惓惓於玉峰草堂若将退托於闲放之乐者何哉盖山者出云为雨以利泽万物者也而草堂者身之所庇以为安者也不忘其所自安乃能安民而益尊不忘其所以泽物者乃能阜民而益荣公之志如此兹所以为仁也岂闲放之乐之足慕哉而赋诗则有未尽知者故予为序其说於後使览者得详焉

邵处士挽诗序

静素处士邵仲文既没之二十七年其子思廉为贵溪县学教谕秩满当陞郡博士需次於京师始克请考功郎中章君铭其墓翰林侍读周先生为表其行将刻之墓上於是处士之贤始表暴於当世一时士大夫怜其为善而不得永年皆为诗以哀惜之思廉又持来请予序按处士会稽人世以诗礼承家其孝友之行廉厚之节出於其性若此者宜有得於天矣而年三十九以卒天之於处士果何如耶传曰仁者夀夫仁者之宜夀以常理言也然自古仁人贤士之不得夀者多矣岂独处士哉是又不可以常理论也唯不自贰其心而修身以俟之则虽夭犹夀也君子之所为者如此若处士者其庶乎此也欤孔子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予未尝不三复而叹夫善之在人一矣而自幼至於老死其涉世也亦久矣然而不见称於人者何哉非苟且偷惰之心胜诡欺薄恶之行成故邪然则有虽死而名彰者则其为善之实可知矣处士虽不幸乃今得载诸文字以显闻於人而传於後世盖不可为不幸矣呜呼有闻而终无闻而通君子固自有轻重哉故为序之诗凡若干首

送刘员外序

刑部员外郎刘君伯埙以内艰服阕当之京师吾党之士喜其重显於朝而复惜其去也相与会聚於城西香林僧舍酌酒而送之盖伯埙为泰和沙溪故家自宋元以来代以诗礼闻一乡非独其赀力胜也其遗址之存称古所谓子男邦君之居其所与连婚托交者皆当时荣盛之族然刘氏善积於家未有大贵显者积之之久而始於伯埙发之初伯埙入仕京师时予与之比屋而居者二年固已慕其为人而知其必显矣及去为刑部属即有名自尚书侍郎以下皆知其才能而信任之及为今官声誉益大显然伯埙益勤於其职早夜不懈未尝傲物取咎於是人爱之益深期之益远今之去其领旧职审矣或遂加进焉未可知也予尝闻之刑非圣人之得已也盖以诛恶而佑善使人皆为善则刑措不用矣舜命皐陶之辞曰刑期於无刑此正今天子之意也当其任者惟公与明实庶几焉伯埙在刑部十余年练达而勤慎其能推上德以及民而永终誉也必矣於是坐者取唐乔知之赠苏员外诗自昔重为郎伊人练国章二句为韵各赋诗一首以赠盖写其殷懃愿望之意而予则为之序云

送彭御史按广东序

御史之职重矣上下之所属望者也盖上之德不能以徧逮乎下下之情不能以悉闻乎上御史居其间决其壅塞而疏导之於是上下交而治道成矣其职之重如此然昔之居是任而上下或失望者何哉盖才有所不及学有所未充也才未及则不能制事而达於有为学未充则不能穷理而不知所为故其事上也屑屑然举其细而已矣其临下也赫赫然信其威而已矣彼其任之之意果屑屑然而已乎赫赫然而已乎然而如此也恶能塞上下之望哉今之任御史必举才学充备者用之而当是举者率皆有以称其任其出而按事也上必亲临而遣之及其还也必备述民事以报焉上之德毕达乎下下之情毕闻乎上治道之成於是为盛矣彭君百链为监察御史五年是所谓才学充备者也其出入中外是能宣上德而达下情者也今出按广东广之俗盖异宜而弊事盖夥矣彭君虽无不当问亦在明慎而已使下之情得闻上之德得达予知彭君优为之也屑屑然而已矣赫赫然而已矣彭君岂为之哉彭君因便过故乡拜其母即就道予与其素厚者十人饯焉因取孟浩然送韦侍御诗风霜随马去炎暑为君寒二句为韵各赋诗一首以赠之直世有连也故为序云

送彭士扬之京序

彭君士扬初以吉安府学训导举至京试在优等人谓士扬之教行则足以成一郡之人才而加厚其风俗矣士扬滋喜会朝廷为功臣家择师儒於是士扬遂领教英国张公之家人谓公功臣士扬诚以忠孝仁义之言进於公使公得以事上临下则其效不既大矣乎士扬益喜在公第十五年凡公之所以敬事天子及奉命征安南叛国皆能有成功士扬之所禆益盖多矣然士扬有母老无他兄弟为养其心盖未尝不在膝下也今年夏谒告归省以慰其殷懃之望而寛其积久之思旦夕侍左右调其药物饮食而敬进焉既两月矣义不可久留乃复治装就道然其心终有不释然者予与其素厚者十人载酒往饯之而告之曰士扬子务其大者哉子之慈训盖有矣不以口腹之养而废诗书之业其志固欲子之道行也使龌龊於旦暮之间虽能备口体之奉而无学问之显予知母之志不乐矣今而奉天子命居功臣之家处师儒之位其所与言皆圣贤之道言行则道行矣身虽在外母之志盖未尝不乐也曾子之所谓养志孔子之所谓立身行道以显父母者盖如此子其务此也矣毋徒为是戚戚也士扬乃起谢曰子之言善矣如是足以慰吾心矣於是在座者皆喜各举酒劝酬以为懽复取曹子建送应氏诗亲昵并集送置酒此河梁二句为韵各赋诗以送之予因书其说以为序

送萧志祥祈雨有感序

永乐二十年泰和春旱至夏初虽间有霡霂之微而无益於民事陂池皆竭田野焦然农人兴嗟束手无措县大夫永嘉郑君贰令茂名吴君深忧之斋祓一心并走羣望浮屠老子之宫徧祷焉既而得小雨犹无益也二君乃谋於衆求所以致雨之术於是有以萧先生志祥为言者曰是道立行修能兴云为雨以利万物者也二君喜即熏沐为书命使者礼请於其庐先生曰济物吾心也即与使者偕来二君率吏民迎之尽礼乃就延真观设坛祷焉敬恭将事朝夕不懈先生为文书告上下神祗四月丙申登坛时天宇湛然旱势益盛先生取水向日噀之油云勃兴日光韬晦灵风飘扬旗纛晻霭若上下神只交集於坛者明日丁酉遂雨人以为未足越四日壬寅先生又以其法檄井井水尽黑汲而徧洒焉雨亦随至甲辰又雨犹以为未足先生乃危坐一室链气养神檄召神只使必有以副人望於是戊申大雨庚戌乃止自城邑以达於四郊懽呼之声流闻远迩大夫君子交口相庆於乎先生之术亦何其神哉而先生退然若不与其事者曰予敢贪天之功以为已力乎先生泰和人自少学道遨游五岭数往来罗浮山中罗浮仙人之薮泽也盖必有相遇於冥漠之表者故有得於中显於用而又无慕乎外如此虽然县之大夫与其属谋曰先生固无事於名而吾徒受其惠者岂可无述哉乃使来求於予曰子亲见其事者也宜勿辞噫非独予见也人莫不见也乃为序之使他日传先生者有徵焉

送邓训导序

予友邓云衍始举明经为景陵县学训导既一年以忧去服除仍司训於曲江邓氏故泰和儒家宋之时有以三经中童子科者其清才奥学苦志励行以文学鸣缙绅间及典风纪领州县司盐铁职仓庾者前後相续也至今登仕版者尚四三人则其诗书之泽可知矣云衍以家学之良而当教官之选其秩虽卑然视典风纪领州县司盐铁职仓庾者盖异矣彼其职司各有所当也而教官坐一堂之上与一时之英才周旋进退其所讲者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之道其事则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事也虽若甚迂然其教既行其学既成之後推而及於天下其泽之所被不既大矣乎故有志之士以斯文为任者多喜为之而凡居显要者则往往视为迂阔彼安知其道之重哉然教官譬犹规矩也必尽夫所以为方员之则然後可以成物故曰师道立则善人多而世之为教官其不能尽是者盖亦有矣听其言皆圣贤之言夷考其行则异乎圣贤之道彼为弟子者不从其所令而从其所好则乌覩其学之成哉故其言必圣贤之言其行必圣贤之道然後可以示法而成化此君子所以贵乎身教也云衍之为教官盖能尽是道而予犹相与言者激於有感而云曲江文献之地张文献余忠襄之所产也二公之学皆圣贤之道其忠爱之心正直之行着称於当时而流行於天下後世闻其风声气烈尚使人兴起而况於其乡邑之人乎父兄之所习知子弟之所饫闻盖有深慕而思齐者矣云衍以圣贤之道渐摩成就之使他日出而致用其所立者可继於二公则为不辱於圣贤之教而亦不负朝廷兴学之意矣故序以送之

送吴参政还广西序

广西去北京万数千里其所统十二府四十二州五十四县之地其民不下百余万而大山长谷盘错於其间往往与猺獠杂处风气习俗之殊盖自古然矣国朝混一区宇不鄙夷其民皆设官以理之故其声教文物一切不异於中州於今盖五六十年矣然地既险远天子尤加念焉故於布政司必选寛厚勤慎之贤以付之而无有不堪其任者盖亦盛矣然尝论之布政司者五六大臣而已而以百万之民付焉以五六大臣而当百万之民之望可谓荣矣然布政司之於民其高下固悬絶也民之情有不能达於县者多矣而况於府乎况於布政司者乎由是观之则上之德亦安能使毕达於下则为布政司者盖亦可谓难也已故予以为当布政司之任苟有爱民之心者在择贤守守之不贤以告而斥之可也守既贤而又择贤令令之不贤亦以告而斥之可也守令皆贤则为能举其职上之德有不毕达於下下之情有不毕得闻者乎顺其理而施治焉则有以享其荣而不患乎其难矣然人固未易知也昔之君子好以言观人然贤者岂诚可以言求哉夫言其末也行者其本也盖有有其行而无其言者矣有其言而无其行者矣孔子曰听其言而观其行言之不可独信如此故必审其言之是非而察其行之当否彼行不异其所言固贤者矣言不足而行有余亦可谓贤矣有其言而无其行君子安得而取之於乎可不慎欤湘隂吴公昌为广西参政参政布政之贰亦民望之所系其所谓寛厚勤慎之贤而能举其职者矣今再考绩来北京有司最其课使还治广西上之人欲终其任以究其成也吴公之归也广西守令诚皆贤矣吴公可不劳而理矣若犹有未贤也吴公可不劳而理乎此政之所急也予未识吴公因其布政使李公昌祺求予文送之故为道予意如此吴公以为何如哉

美章郎中再考绩诗序

章君尚文之为考功郎中也士大夫尝涖於考功者皆称之今年春当再考绩少师兼吏部尚书蹇公以为能言於上俾复其职需九年而後大用焉同列之贤喜其绩之最也相率赋诗美之而属予为序盖予与尚文同年举进士为翰林庶吉士同受太宗皇帝命进学於禁中以道义相错切者又四五年予为翰林修撰尚文亦去为刑部主事陞郎中遂移考功大有为於时盖其学足以明道才足以立事而守之以正行之以公明不至苛寛不至纵故其所树立卓然如此予尝论天下之治必用天下之才吏部用才之地也然惟全才之君子而後用之无不宜不然则有宜於此而不宜於彼者故考功者所以察其职任而审其宜与否以进退之使官各得其人而天下之治成矣唐虞之世庶绩咸熙者考绩黜陟而已我国家所以与之比隆用此道也则尚文之为考功其系於治道岂细哉今因其绩之最而诗以美之固宜也昔者文王之化行南国之大夫皆节俭正直於是有羔羊之诗郑之桓武为周司徒善於其职曹之君子均平专一於是有缁衣鳲鸠之诗皆所以美之也今诸公赋诗以美尚文者亦犹是矣予与尚文非一日之好愿推鳲鸠之意而有进焉盖君子在位所以接乎物应乎人者虽繁然有常道而不变则可以正国人而受景福尚文之在考功其绩固伟矣然愿尚文益谨其常道也谨其常道则凡仕者之莅于考功有所观法而化治效岂不益盛乎如是则受天之禄而膺胡考之休孰能御哉相勉以道而期於远大者朋友之谊当然也故书以为诗序

送锺弥纶诗序

弥纶锺君永丰故家也好文而重士能琴而喜游居其邑阆溪上有山水园池之胜宾客之过门者辄欵洽连日极游览之娱兴有所适援琴而鼓之盖超然万物之表又常泛轻舟下彭蠡浮大江以观乎京师归而益有以自乐盖孟子所谓嚣嚣者也今年观光来北京左春坊大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曾公子啓其姻家也舘之其第之南斋日为酒杀羊盛宾客以乐之既浃旬将归永丰曾公复具酒殽饮饯於城外因取唐岑参红亭緑酒送君还之句为韵率在座者赋诗送之而属予序北京古冀州尧舜之所治也然自汉末至於元其衣冠风俗往往异於古阻絶遐远好游之君子多病焉我太祖高皇帝抚而正之继以太宗仁宗之圣礼乐文章比隆古昔山川草木衣被云汉昭回之光锺君於此而遂一游以观太平之盛岂非幸哉予闻君子之游也以博其见闻而廓其器度者也锺君固伟矣然今之来於水则涉淮河之深於山则见岱恒之高至夫都邑之雄宫阙之壮人物之殷甲兵之严四方万国朝贡之会同皆见之盖所谓天下之大观者也则今之归其增益岂小哉山颠水涯潇洒闲旷之处岂不有好游而未遂者锺君与言之必将低徊羡慕有不可及之叹矣予与曾公仕将三十年从容两京之间於天下所谓大观盖先得之今虽未老而病且衰矣国恩未报思欲自退於山穷川阻之地有不可得者於锺君之去亦安能不为之动哉锺君归矣益治其所以待宾客者他日乞身南还过阆溪相与掇芳击鲜酾酒而酌之醉饱鼓腹咏歌圣化写高山流水之趣而和以幽兰白雪之曲庶几一偿愿焉然而非所敢必也

赠考功主事李公赴南京序

宗昉予友也自其为稽勲主事时予以内艰去官及服除而来也宗昉乃亦以忧去道路相违不相见者四五年今年春宗昉起复来北京相接益懽甚未几授考功主事当之南京其同门友通城教谕刘昭谒选在京师感宗昉故意之厚也特求予文赠焉宗昉居吉水予家泰和相距百余里而皆为吉安属邑郡之人士宦游者惟吾二邑为最盛永丰庐陵次之其余诸邑又次之故在京率尝五六十人每营职之暇合坐而笑语必引古人嘉言善行与吾郡前辈君子之文学忠节炳然与日月争光者相为劝勉皆期以不辱焉佳时令节樽酒相懽或相与出游必分题赋诗以歌咏太平之盛而写其殷勤笃厚之情其风流习尚如此故去乡虽远历时虽多而未尝有覊旅无聊之叹盖皆有以忘之也今宗昉之南京南京去乡又近矣其宦游之士所与绸缪亲爱盖不减於此然则宗昉盖无往而不乐也则何离别之足惜哉虽然吾党之士进而蒙簪绂之荣退而获乡曲之乐者皆上之赐也其安可忘耶唐之诗曰无已太康职思其居好乐无荒良士瞿瞿孔子取之而列於国风以为忧深思远而可不至於殆也则予与宗昉等当益思所以尽其职庶几蟋蟀之意而免乎伐檀之讥则可以保其乐於悠久矣宗昉质美而气和志勤而材达於从政盖绰绰乎有余裕矣不待予言也独书乡郡相好之乐如此为文以赠之而使加勉焉盖义之所不能已也

哀萧仲清诗序

仲清庐陵故家子也早孤克自树立事其母以孝闻兄弟三人相友爱而仲清专家政公私百为皆身任之不以累诸弟洪熙元年长其乡粮赋故事为粮长者必躬诣京师听勅命受勘合以归然後徵纳焉仲清自南京归至采石暴风覆其舟舟中之人或善游或有所凭藉皆得不死独仲清溺焉乡之人士以仲清好善乐义而不幸以死皆哀惜之今年其弟季灵来北京过采石痛其兄之不作而不能已於情也於是求士大夫为诗以哀之因左春坊大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曾公子啓属予序呜呼仲清诚可哀也已盖仲清之失父也母孺人鞠之冀以善其後也孰知老者存而壮者乃死邪兄弟之情如足如手今已奇其右矣则夫所以痛恨摧裂岂独生者哉古所谓不吊者以其狎於水而自溺也仲清岂狎於水而自溺者耶役於公困於天有不能自制者然则仲清恶乎其不可哀也秦穆公之死以三良殉诗人为赋黄鸟以哀之田横被召至尸乡以首见高祖从者挽至宫而不敢哭然不胜悲皆为歌以寄其哀後世哀挽之诗盖权舆於此也今仲清之不幸略与二子同则凡哀仲清者其可已於言哉君子之於死生惟当於义命而已仲清虽不幸然所以致此者岂非义邪亦岂非所谓命也吾闻唐李太白泛舟采石醉溺於江中说者谓其骑鲸上天非沦滞於水者而司马子微尝谓白有仙风道骨可与神游八极之表然则谓其骑鲸上天盖不可知也仲清得从之游亦将乘云御风超鸿蒙翔寥廓有莫之测者若然是亦可以无憾矣

送杨朋远序

杨氏於泰和为大家国初有一桂君者既富而有文豪杰之望临一州朋远其曾孙也朋远明经欲举进士而庐陵县学缺训导举朋远为之及来京师中其选既授职而归几与朋远亲厚者皆赋诗赠之而徵予序予与杨氏世有连诚不可以无赠也夫学校者治天下之本也治天下之本在学校则为学者当何如可知矣然学之成本於师则为师者当何如又可知矣古圣贤之道载之书师之所以教学者之所以学也服而行之以自显於世者固有矣行不如其言者盖多置之而不言者又比比也夫行而违其言已不可况又置而不言奚可邪则其所事皆君子之所鄙者也夫丰其屋以居之厚其廪以养之复其家以优之使专为是道也然服而行之者反少或徒言之或置而不言而甘心於君子之所鄙为之师者亦相与衎衎施施优游於杯酒之间以自媚此何说哉则夫冀以为治天下之本者岂不失望邪呜呼此学校之通弊也庐陵文信公之所自出公学圣人之道以文章魁天下而孤忠大节师表百世今之为士者多思循是道以求无愧於公然则职教於此者因其士之志而励夫师之道以率之其盛盖易也使言必於是行必於是而皆为才且良无前之所云弊而有以副兴学图治者之心岂不美哉朋远勉之此衆之所望也将亦为衎衎施施以自媚於杯酒之间则非衆之所望也

送浙江按察使林君诗序

浙江自昔称大藩其所统十一府六十二县环数千里之地其山水清秀故其人多才物产富饶故俗尚华丽衣冠文物之美登临宴赏之胜他州县鲜能及也故天下之言盛者必曰浙江然以今日所闻考之则习俗之移有不胜其弊者夫邪恶之人亦他处之所有也然而至於无忌惮则他处所无矣盖恃其轻险而舞智以轥物挟利以佐奸居室舆马衣服之用率僭非其分不仁之徒而操不仁之器横恣於乡邑小者攫民财甚则举室束缚之而加无礼焉又或继以戕害出入官府把持其隂事州县之吏莫敢谁何私与之狎而纵其所为细民失业无所诉或至流移以避之如此者相踵也朝廷知其然为遣大臣往察治廵按御史亦尽心发擿而痛绳之使有所创艾庶善者得自存然虎狼之暴苟不至於死往往恣其反噬於是捃摭告连百方沮抑之隂构诡求以蕲必胜虽有君子能别是非亦莫如之何夫邪恶之人固他处所有也然於朝廷所命牛羊仓廪之吏尚知所敬惮况州县之吏乎况天子所遣之臣乎不自揣度无所忌惮如此可胜叹哉夫君子者衆人之表也浙多君子而彼犹纵其所为岂其习果不可胜耶予尝思之刑法所以治小人故小人必畏刑然非可一时过化也持宪者苟明法以示之正已以行之守之以信持之以久有罪者必罚不可以势免不可以货求小人知法之真可畏也将必有改行而趋善者今彼之恶岂在此者亦有未尽善欤三山林君硕字茂弘为监察御史九年声誉动中外今去为浙江按察使天子大臣知其贤而用之也予知其善於其职而恶者庶几能改行矣尚宝少卿四明袁君忠彻盖闵俗嫉邪者也於茂弘之行而深为之喜求学士大夫赋诗送之因予友翰林侍读陈君光世求为序予因历道其事以告之且以俟其绩之成也

送尹御史还南京诗序

国朝设两京以备廵幸上既在北京凡南京诸司所行事皆有成法而监察御史处於其间以刺举激扬为职使人知所惮而不敢肆然其所施於人者轻重缓急当必尽其宜盖既远於天子有不能慎重则谤讟易以兴亦未见其能有为也予友尹循有规为监察御史於南京有名今年再考绩来北京既复职而归予为诗以赠之矣而翰林编修周功叙与之有连复率诸公赋诗而请予序之夫古之为治者本於六卿而御史则立柱下受四方之书非有他事也至秦始令监郡汉初定礼仪乃以御史执法举不如仪者於是始任纠察之事自是而後职愈重凡官无尊卑事无大小有越礼废法者皆得纠举朝廷亦倾心任之以肃百僚振纲纪故曰台纲正则朝廷正朝廷正则天下理矣其所系如此我朝尤重其选不以非才处之凡其所在足以劝惩使其君子皆安於为善而坚其所守小人则收敛畏慎而不至於越礼废法故治道举矣然治人莫严於自治传曰有诸已而后求诸人无诸已而后非诸人此其居官之道也有规今之所谓贤者也宜诸公之诗称美而期望之矣虽然吾观仕者多矣其始皆奋发而有为及其久也则皆媕婀而自守积岁月以俟迁而已此宦成而怠常人之情也有规其可以常情自处哉以常情自处非君子之道也尚益励不懈以成其远大之业则他日进於福禄荣名盖未艾此衆之所望也予与有规同郡故道其职任之重与其所已然者而期其将然者以为诗序

赠萧进士南归诗序

萧鎡孟勤吾邑南溪故家其尊府山东盐运副使鹏举尝受业於刘先生子高能传其所学居家以行义闻其在山东尤以清德为士大夫所推重当时求其似者不多见也孟勤受家学之懿克自树立今年以书经取进士在高等天子将显用之俾需次于家将行求赠言於予嗟乎孟勤予言何足以增益子哉好言以悦子非所以爱子也而亦岂子之所乐闻哉子归矣乡人盖为子荣之而予则方为子惧也何也科第者士大夫所由以仕之路也虽若少有得焉然非居位以行道也亦犹夫人而已矣虽荣何加焉且君子固不以一第自足也圣如周公得位行道如周公然犹曰谦卑自牧夔夔如畏然则一第何足以动心哉故曰乡人荣之若子之所可惧者则自是始矣吾邑之为进士者前後累百十不皆出於故家亦不皆有若运副公者为之父也惟如是也故人之责之也轻今子故家之後而运副公之子也使其终处也人无责焉今既为进士将显用矣则人将观於子矣果言行有一不善焉斯咎之曰如是而为故家之後也如是而为运副公之子也岂不深可愧哉此予所以为子惧也子欲无愧焉法乎子之亲而已矣夫天下之道二义与利也喻乎义则无取乎利子之亲不汨於利而能有其清德者以喻於义也今子幸犹未仕也其益谨於义哉必使言行皆合乎天理之宜始於家行於乡充而至於义不可胜用则其仕也必不以利自溷而无愧於亲若是始可以为荣而惧亦庶乎少释矣子归其勉之予与子非一日之好也故其言如此子亦以为然乎哉

送欧阳主事之南京考功诗序

欧阳氏於吾邑为故家以儒业相上广哲之大父盖隐君子其尊府尝为国子助教叔父今为云南按察副使皆有名当时广哲静重而不迂寛和而有守且博学能文章今以进士擢考功主事当之南京予与之有连故为道其职之所宜以赠之夫世之所托以为治者内外百司之执事而已以天下之才而任之其能尽当而无失也难矣於是有考绩之法焉所以审其任之当否而进退之进退必皆当而无失则天下之治功盛矣绳墨诚陈不可欺以曲直权衡诚设不可罔以重轻使考功而或失度焉则贤否易位而事有不治人之蒙其害者多矣嗟夫贤不肖之进退治道之隆汚民心之休戚系焉而考功任之则为考功者其甚重可知也夫既任天下之重则必尽其道韩子曰欲求士之贤愚在乎精鉴博采之而已精鉴者极其明博采者尽其公诚公且明则贤不肖不可掩而进退皆宜治功之不盛未之有也夫既所用者公与明也则必去夫害公与明者害之者何私而已矣私既去则公公则明考功虽重任予见其无难为也广哲之上犹有专其任者以是而佐之广哲之职举矣虽然是道也岂直为考功而已哉广哲当有取焉工乎诗者歌以系之

周志刚高明楼诗後序

永乐十一年予以扈从留北京志刚以客游畿甸数往来城中时乡郡之宦游者无几人见志刚从容欵洽相好也志刚因以其高明之楼请於诸公翰林学士胡先生为记之侍读梁公暨予与志刚皆有连亦相与歌咏之然而未尝登斯楼也其後予以外艰起复始访志刚於漆溪谒其尊府天与君问所谓高明楼者乃遂一登焉岿然出於衆屋之上轩窗横敞高峻明洁轶氛埃而超混浊可以延清风招白云倚栏而望之遐瞰百里近视一舍游人行侣之笑歌耕夫樵子之来往风帆沙鸟烟云竹树隐见出没於水光山色之中真一乡之伟观也夫凡陋者安浅近而卑污闇劣者亦何有於高明之见哉惟胸次悠然无尘俗之累者乃能与於斯然则若志刚者岂寻常可比乎而予与诸公昔之所赋述亦庶几所谓称情者矣予尝窃计世之人高楼杰阁自庇而安者多矣然而其人或不足称也幸而可称矣而宾客之所与宴休悦乐者不足以自见也故或为贾区聚博徒虽缔构之华而君子忽诸是以冺没而世无取也惟有其居而与当世之贤者为娱见於吟咏传之後世子孙而又相与守之而不渝若是者为不虚矣然则志刚其贤於人盖远哉志刚又求予言故为序其说

远明楼诗序

远明楼者泰和周仲霄与其弟仲隆仲洁之所居也周氏故大家漆溪为最上腴原田广衍弥望皆平畴沃壤溪水浸灌其中四山盘回环百里而远明楼居其中巍然出埃而凌风雨仲霄兄弟承先世诗礼之泽以名阀自尚四方宾客往来周氏者辄延纳於其家盖有昔人之风致在焉予昔者尝过仲霄兄弟邀予登斯楼而望之近而耕夫樵父之舍如鳞次如蚁集皆见於袵席之下远而白泉高霄玉华诸山骛而奔止而耸献奇而竞秀者皆可以一二数然後喟然叹曰快哉斯所谓远明者也常人之情胶於浅近而壅於见闻则志局而体疲气懑而神昏虽欲展其远猷不可遂矣惟纵目於遐旷之地娱神於显敞之区则心为之益广目为之益明超然出乎万物之表夫岂区区常见所可同哉予官京师二十年於宫阙之壮都邑之华人物之繁富车马之阗咽钱谷甲兵之浩穰盖悉见之矣然观山水之秀亦未尝不思往游而未能则予於远明之楼而遂登览焉其心目之豁然盖可知矣而仲霄兄弟襟度明爽超越常情远甚客至辄相与觞咏於斯楼盖久而不厌士大夫之登高能赋者皆为咏歌之既成卷矣仲霄兄弟因以求予序予时以内艰服阕当之京师不知登斯楼又何时也因为序之他日若以老病赐归田里再登斯楼尚当为仲霄兄弟赋之也

送萧诚德归泰和序

北京古冀州之域唐尧畿内之地也至舜始分为幽州风化之厚非他州可比汉魏以来皆以封建诸侯自唐天宝至於元没於藩镇惫於兵革也久矣天眷皇明尽付所覆而幽蓟实为内地今皇帝潜邸在焉德化大行一洗污陋唐虞之盛复见於兹乃即其地建北京以为天下会同之都天发其祥地阐其珍山川草木倍增光采而四方万国薄海内外有志之士莫不延颈跂足思欲一游以观圣朝之大业而依道德之末光盖千载之良遇也予内兄萧诚德亦所谓有志之士而愿游者数矣今年适以事来北京乃得偿所愿焉盖於夫山河之雄深土地之沃衍宫阙之巨丽贤才之魁杰讴歌朝觐之归趋礼乐文章之宣着及夫城郭之壮府库之殷兵甲之严风俗之重厚物产之繁多皆得以接乎目悦乎心退而叹曰盛矣哉圣治之极其所谓其仁如天尧舜之主也嗟夫诚德之游其可谓尽天下之大观者也夫自江西而来其道里非远矣然自天宝以後其间有志而愿游者盖多而多以艰虞摧抑之不遂也今予与诚德并生太平混一之时沐浴仁圣之膏泽皆得如其志以尽观游之美岂非幸欤大山长谷之民盖有身受赐而欲知其盛者归而悉以告之相与乐於田里之间必有继康衢之謡者其谨録之使万世有传焉

送胡知县诗序

遂安知县胡侯子澄以被诬来北京且一年既得直将归遂安中书舍人许君鸣鹤其戚也合交游之士赋诗以送之而其友翰林侍读周君崇述相与誉叹胡侯之贤而命予序其诗盖胡侯始以国子生为典史於某县能洁廉以持已和惠以及人而其人爱之於是举拔为遂安其所以治己及人者一如典史时遂安之人又爱之夫令治百里之地其民以万计而事当有所操纵缓急其能无怨恶亦可矣非有爱民之实则安能使民爱哉故尝论之令之於民有教养之道不以刑罚为也教养遂则民心悦刑罚胜而民心怨其理固应尔矣诗曰岂弟君子民之父母令以子视民则民亦以待父母者施於令其事盖有不严而治者矣又何怨恶之有故为令而使其邑之人不爱必其所施者皆非善道也欲其事之治可得邪是故苛察以为能鞭挞以立威崇己而下人矜名而忘实者君子不贵也今胡侯为政而见爱於其人其亦有可爱之实而无不善之施故邪然则胡侯盖贤矣虽然善始者必有其终昔之人有其始者多矣至於祸难之来非僻之干鲜不移其素失其守夫君子之所以为贤尽其在己者而已不以外物为欣戚也胡侯有其始矣其尚勉其终也哉今之着令为吏者三考而黜陟之县令之贤往往陞为郎官牧守胡侯勉焉此朋友之望也

送郑知县之泰和序

吾邑素称文献之邦其君子则守礼而畏法闲居族坐相与讲先王之道以淑诸身而刑於其家且欲以施之天下少者亦读经史学文章以举进士为业故弦诵之声相接也其齐民则尽力於农亩或转货於江湖贸鬻於市区营什一之利以养父母育妻孥而有自得之乐是以贤者皆明於理谊果於为善其余既安於所业而无外慕亦易与为善而难与为恶县令之贤则敬之如神明爱之如父母凡其所令争劝趋之惟恐後其政事之良设施之善必记忆传诵至於久而弥新及其後也往往有庙祀之者其耳目之适则重江复洲平田沃野逶迤之冈秀拔之山绵亘乎县之四境登高而望之凡密林茂树良苖嘉谷官署民居高大之观游人行旅之往来风帆沙鸟之出没耕夫樵父牧人渔子递歌互答於烟云杳霭空旷有无之间皆可以悦乎外乐乎中至於马牛羊豕茶笋鱼鼈果实蔬茹絺綌麻枲之类凡人所以奉口体者皆足而不待外求其风俗之美景物之胜孳产之饶如此故自昔号为易治贤令之来也莫不乐之既久而益安及其去而各相忆於无穷而其间比有不然者何也盖有罢懦姑息煦煦然自以为惠苛刻击断切切然自以为才者於是人有乐其纵而贼善良苦其暴而致陨絶是所谓惠者乃所以利奸所谓才者乃所以残民也今皆已矣县之善良思得蹈仁服义寛严有体之君子而临之庶能有立也而今得郑侯焉侯名璘字焕文永嘉人以才能为御史出入有名声其後以忧去今服阕而令泰和泰和之人之幸也夫尝为御史鉏恶而佑善振寃滞恤困穷矣则於为令也何有其必寛而不纵严而不残有以革前人之弊矣县之善良有所恃而立矣不善者有所惩而改矣其政事设施後人必有以传诵而记忆者矣侯之行县人之官於朝者皆喜而使予致一言故序其风俗景物与民之有以自足而易治者如此以为赠以俟侯之政成其绩之美尚当为记述之使传焉

贻厥堂诗序

今天子在位朝廷清明四方无虞而风雨以时年谷丰登故一时之人皆有以自乐盖其小人则给足於田里之间而君子皆安於为善所谓六服承德之世也泰和袁君克睿乃以其间作其所居堂宇而名之曰贻厥之堂盖以承先人之遗以克有今日而益思所以裕於後也前乡贡进士珠林陈士瞻先生记之矣士大夫又从而歌咏之君其所谓安於为善者也观君之处於是朝夕谨谨焉非礼之言未尝一出诸口而其所行亦未尝有戾於其言横逆之来非僻之干盖有抑志而无侈心其笃於自修者如此传曰善积於其身而福及其子孙则君之所以善其身者乃其所以贻後者也袁氏居泰和世以善闻其传於今盖久矣非维持封植之厚不能也而君之所为又如此故君之孙和秀出於士林之中是又将显其家者也夫干霄拂蜺之长林滔天沃日之洪波是岂一日之积哉其本深厚则其末之盛长也果矣袁氏之先既有立於前故君得以享夫太平之泽君又克成於今而益衍盛大之休苟不替焉则袁氏之福盖未艾而诸公之诗传於後者岂有穷哉故为序之诗凡若干首

赠高协律序

国朝於祀事为最重凡殷荐天地祖考皆有乐而作乐者必谨择其人以学老子法者清静淳一为可用於是慎选其徒处之神乐观俾专事焉其敬共神明如此故自肇祀以来岁丰人和灾沴不作海宇宁谧四裔向风嘉祥异瑞莫不毕至虽由皇上圣德感通以致於此而执事之人相礼作乐秉德协心盖亦有助也吾邑高扶揺以选在神乐观所谓清静淳一之尤者也其於礼乐之事知之审行之熟矣历二十余年未尝有毫发过失闻於人者同列之士莫不敬爱焉朝廷知其才举为太常寺赞礼郎而才益着既九年矣遂陞为协律郎知扶揺者以为宜於此职也夫祭祀大事也而礼乐之用为急自古已然矣楚茨之所谓永锡尔极盖本於既齐既稷既匡既勅也执竞之所谓降福穰穰盖本於钟鼓喤喤磬管将将也由是观之礼乐之感召岂不大哉而扶揺得以其清静淳一之行当太平隆盛之时而从容於礼乐之事以相圣天子感神只致福祥衍国家无穷之庆其任实荣且重矣今位益进扶揺当益思慎重以修其职温恭朝夕执事有恪是所宜服膺而勿失焉扶揺既陞擢当之南京其素所厚善者因中书舍人锺君子勤求予文以赠行而予亦素与扶揺相厚者故历序其荣重如此以送之扶揺必以予言为善而益勉之哉

郭处士挽诗序

郭君彦常既没之十年其子陕西按察佥事公绪集凡士大夫哀挽之词为一卷求予文序之呜呼彦常诚可哀也己予家泰和与郭氏居相近而有诗书仕宦之好故彦常与予相爱为最深然则予固知彦常其所可哀是宜见於予文也彦常姿貌伟然慷慨有气节然善自检饬造次不违於理遇人不择贵贱皆有恩意而独喜从贤士大夫游往来言笑懽如也间尝及於为政彦常议论英发设施措置有过人者及论一时人物是非曲直皆有以当乎人心盖其少游京师入太学交天下之贤豪而亲见公卿大夫之行事是以才达识明如此又持心公平於事无所苟故邑之大夫政有所未宜乡里小民意有不能平者多咨决焉彦常皆为之尽无不惬者由是上下皆推敬以谓彦常非直百里才也彦常虽才贤然不屑於进取永乐二年朝廷下求贤之诏今春坊谕德汤先生翰林修撰梁先生皆深知彦常将奏起之以病不可荐未几而彦常死矣呜呼以彦常之贤才而不少见於用以没岂非其不幸哉宜乎士大夫哀惜之不能已於言也而况於予者乎虽然古人怀抱利器不见知於人卒无闻以没者何限其有幸而显矣而才不称位至死而遂冺焉或因以着其不善而莫之掩者盖亦有也求一言以哀惜之何可得哉彦常虽未达而世之知己者固多又有以着其贤才於远然则彦常未为不幸也呜呼彦常其不朽矣故为序之其操行之详则有志其葬者此不着着其善如此非徒以泄予哀亦因以慰夫朋友之思而已

送郭佥宪诗序

永乐二十年三月予友浙江按察佥事郭公绪以内艰服阕将之京师吾党之士敦朋友之好重离别之感者相与饯於城南济渡庵之僧舍即物赋诗以送之而谓予宜序忆前同游乡校时郭君文学议论頴然出侪辈而与予最相好也如是者五年予先窃第入翰林不相见者盖久其後郭君亦领乡荐然遂以忧去久之乃就徵入太学始得以其暇日相往来饮酒言笑以为懽盖别去已七年矣又二年郭君取进士历试都察院有名然勤於其职不少暇心虽相亲而迹则已疎矣既而去为陕西按察佥事又调而之浙江其间不能以期月处盖未尝不欿然也前年乃与郭君皆以母忧归乡里丧事之暇时得相见慰劳苦如平生然家事亦滋出不能相聚如曩时则又未尝不怅然以叹也夫自相好以来至於今二十五年始而少中而壮今将老矣然其间聚处而乐者能几何今又遽去不知何时再见而乐也则予亦安能己於言哉古者大夫君子之有行也其同列之贤赋诗以送之所以美其德勉其功而欲其毋久於外尹吉甫之诗曰仲山甫之德柔嘉维则又曰夙夜匪懈以事一人又曰柔亦不茹刚亦不吐至於篇终又以遄归慰其心朋友之谊何其至矣千载而下因是想见其人犹足以起敬起慕今之诗犹此意也其托物比义盖深矣郭君时取而览观焉则庶几有以慰朋友之思也已

送尹御史按广西诗序

予读皇皇者华之诗而叹古之君臣所以忧民者何其与今相似哉盖君人者有忧民之心而不能亲接乎民於是而遣使使者宣上德而布之民导民情以达於上者也故其首章曰每怀靡及而於咨谋度询屡致意焉盖有每怀靡及之心而勤於咨谋度询乃能尽其职而称上意於乎其重矣哉我国家有天下土宇之广亘古所无既设十四布政司以治之犹虑泽不下究情不上通於是有廵按御史之出焉既亲临而遣之及其归也又有民情之章焉由是上之德不壅而逮乎下下之情不壅而闻乎上上下交所以为泰也予友尹崇高为监察御史有能名今年被择按广西朝之士大夫知崇高之能尽其职而喜广西之民之遭也皆为诗以赠之而谓予宜序予谓崇高立朝亲见天子仁民之施其奉宣恩泽咨察民隐盖其志也今之去虽微赠言可也而诸公不能已於言如此盖所以致其惓惓之意而欲崇高永其令誉於无穷也虽然予有说焉广西去北京万余里其地多猺獠而为之吏者岂皆循且良哉其间盖有弱而受抑强而梗化者尹吉甫送仲山甫之诗曰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不侮孤寡不畏强御崇高所宜务哉虽然此其行事也其诗不曰仲山甫之德柔嘉维则古训是式威仪是力乎此又崇高之所宜务也诚如是则将肃肃之命以明邦国之若否夙夜匪懈以事一人者与仲山甫盖等矣崇高勉之哉

送尚宝司卿张君归省序

张君名信东莱人其以孝闻於时也久矣永乐之初君之母【缺】氏病且殆百方莫能愈君祷於天割肝和药以进母食之良愈事闻太宗皇帝嘉其孝命旌表其门闾且以为尚宝司丞君在职恂恂然不少懈其心嗜学如饥渴之於饮食时予为翰林修撰尝以职事相往来君辄从之释疑解惑予亦乐为之尽其後仁宗皇帝在东宫监国君留侍左右与予益相亲而益谨於其职仁宗皇帝爱之及即位遂由少卿陞今职君之母亦锡封太宜人久之君请於今皇帝得归省又赐钞二千贯为道里费将行其同列之贤袁君忠彻葛君贞俞君敬徵士大夫能诗者作诗送之而求予序予与张君交非一日其何可爱於言予闻臣子之道忠孝而已矣张君之事亲已可谓孝其所以事上亦庶几能忠矣今之归太宜人年八十余尚康强无恙而君以爵秩之隆奉婉愉之乐乡隣父老见君之能孝而跻於显仕又有以为亲荣如此其所以起敬起慕者当何如其至哉虽然忠孝非二道也事上之忠即事亲之孝之所推也而君子行之盖终身焉慎於始而懈於终君子不为也张君益务其终也哉不以已之所能者自多而以古之人所能者自勉则是亦君子也已张君行矣其以时还朝而修职焉毋久淹於外也

南迳胡氏族谱序

南迳胡氏族最盛如麒盖族之杰然者也监察御史尹崇高荐其才擢任丘知县将之官出其所着族谱求予序南迳在泰和西北三十里予尝往母家辄过焉见其层楼丰屋参差隐映於重冈长谷之间未尝不叹其盛也及得谱观之盖居南迳始十世而子孙之存将百人後之来者犹未艾其蕃如此非积之有本故耶予家素与严氏通婚姻而如麒与诸弟如龙如綍亦连姻严氏故如麒以序请於予则予虽欲已可得邪夫所谓故家大族者岂偶然之故哉必其祖宗之善充於已而及於人然後子孙有所凭藉故能悠久盛大而不坠辟江河之水浩浩汤汤踰万里以至於海而莫之能御此其本可知矣然世之论氏族者专以爵位之高下而不究德义之盛衰故自慊者往往诈冒以自高予窃怪之豫章徐孺子终於布衣而天下後世尊仰之如泰山北斗过其乡者尤起敬起慕则於子孙谁忍慢哉当时狐鼠之奸鬼蜮之雄非不昌然得志也然子孙有知亦且羞道之则夫所以亢宗而裕後其所重当如何可见矣是以君子笃於为善也南迳之先云析自永阳其前之显者皆不论居南迳而显者止於提领山长而为乡善人今如麒寖光显矣其尚笃於为善哉若以前人之善为可恃而忘其所以继不可也昔栾武子为晋卿有功德於时晋人思之如廿棠之思召公其子黶怙侈蔑义迨武子之施没而黶之恶彰於是盈受其祸以偾其宗此不可不戒也诗曰毋念尔祖聿修厥德胡氏之子孙皆勉之则此谱之传虽百世未艾也

赠浙江副使江君序

建安江君至坚为监察御史既九年以绩最陞授浙江按察副使诸公笃僚友之谊重乡郡之好者求予文赠之予与至坚同年举进士又同仕於朝相知为最久於其去也宜为文以赠之况又有求者耶故为至坚道其所欲言者夫代天以养民者天子也然不能近民而施其所以养之者故托之郡守县令而统於布政司又设按察司以临之其为民之意备矣故世之论养民者必曰守令民有不得其养则必咎守令之不贤此本其职而言也若君子深原其故则有未尽然者盖守令既远於天子非忠实不欺之士鲜不废法以病民为按察司者能明以烛之公以行之奨是而纠非佑善而摧恶不可以毫发私挠则贤者益劝於养民不贤者有所惮而不敢病民故为按察司守令之所由以贤民之所由以受福者也其职岂不诚重也哉忆予就外傅时见有困於豪民黩吏者曰吾将诉於按察司彼必惴惴然惧返其所取而释其不平或为要约以示不敢复然者彼诚有所畏而服也自省事以来所见受困者益衆有闻诉而惧者矣有闻诉而加甚者焉是岂尽其人之罪哉或临之者亦有未尽善欤於乎按察司之贤天子所恃以养民民之所恃以为安也而或有未尽善者则民之病恶乎瘳是以君子深原其所以养民之故而归於按察司之贤非过论也浙江自昔称大藩今为按察使者曰林君茂弘予知其贤而至坚往副之又贤凡与为僚者又累累皆贤明於是非善恶而皆不可以私挠有以厌服乎人心则浙之为守令者当无不贤而民当无有困者矣此非深幸欤故予赠至坚者如此其亦以为然乎哉其亦以为迂也哉

赠张御史任南京诗序

张佥时荐予泰和故家子也其祖父皆温然恭慎有长者之风其兄坦为予王氏壻聪敏而好学既举於乡未得官而卒时荐继之尤笃意於学问人谓张氏世积善子孙必有显者当於是见矣今时荐举进士得监察御史足以明为善之报也时荐既受命当之南京邑之仕者皆俾予赠以言而时荐之意似亦欲有得者嗟夫予迂者也虽有意於古人而才不适宜其赠人以言多矣然率以为迂而不见用故往往自悔其言时荐既为御史其势位尤非迂者所能近而何取於予言哉虽然时荐所欲也予何可终嘿邪今之御史兼古台谏之任凡事人有不得言与不能行者御史皆得以言之皆得以行之其任之重可知也然何以能称哉仁义而已仁足以胜私义足以制事然後身安功立而不负於所任古之君子皆然也後之人有能此是亦古人而已矣然远者难徵而近者易信姑以乡邑所知者为时荐诵焉洪武之初予叔祖啓翁先生出为御史其言论侃侃而所行必由乎道是以受知於上而宠禄加焉然贫不异於布衣时其後有陈仲述先生者为御史【阙】年亷介之操忠谨之行始终如一日及其卒也无余赀此二先生者士大夫称之至今夫岂愧於古人哉取法前辈而追踪古人时荐所宜务也所贵於士者以其学圣人之道圣人之道不外乎仁义方其未用姑以是存诸心及用也乃以家自累而弃之至於名毁而身辱则亦何贵於士哉时荐勉之予之所赠者如此若亦以为迂则予之悔滋甚矣时荐勉之凡为诗以赠者皆系於下方云

抑庵文後集卷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