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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胆诗魂》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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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马天彪接见新进的一个姓胡的女强盗,长得十二分冶艳风流,年纪大不了二十岁,穿的是一身红,手中一枝剑却又使得穷极变化。

  马贼乍赌丽人,惊诧欲绝,傍晚置酒高会,曲尽殷勤。

  女强盗颇像出身娼寮人物,酒力好,歌喉尤佳,豪饮消人魂,媚笑勾人魄,那就说不清

  疯狂了多少贼人们,结果闹得满堂淋漓大醉。

  马天彪和三个所谓白莲教术士,他们都差不多醉到人事昏迷。

  张爷云阶也是被邀陪座之一,他本来能喝,可只是末敢启量,中度怯饮,冷眼旁观,窃喜有机可乘,等到马天彪被抬进内室休息,他便也告退回去下处掩门吹灯就寝,挨近二更天跳窗上屋溜。

  心细的人步步都有计较,出来了还是不肯就走,悄悄上树藏身,目的在要看看有没有贱人尾随追踪。

  那知上了树刚刚爬定,望下面东南角斜坡闪出一条黑影,张爷倒真是骇了一跳。定睛瞧这个人鹤行鹭伏而来,脚底下竟是那么快,眨眼已到树下。

  张爷心里想,你可千万别找我开玩笑,那是你自找麻烦。

  这个人可是怪,他不过借重了这株大树掩蔽,换上紧身夜行衣服,好像个子并不大,身手却又那么矫捷雄健,瞧他三脚两步踅向马家女墙边,蓦地一蹲身,居然窜登三丈高檐牙不见了。

  张爷发了一阵怔,料到必是刺客,马上里面将有一阵大乱,奇却奇在等了半天一点消息没有,张爷到底不放心,他下了树回庄。

  张爷云阶认为庄里出了岔,难免惊动马天彪,此贼狡猾无比,假使疑及潜伏内应,查点

  一下食客人数,他张爷新进人物,人家就未必相信得过,偏偏深夜不辞而出岂不糟糕?所以他要回去。

  既然回来那能不想察看究竟?走壁飞檐绕屋巡逻。

  他虽是个五十零岁的人,自幼儿轻功学得到家,更加十五年来流亡深山大泽,整天跳屋越涧与猿猴麋鹿为伍,不知不觉中锻链个身轻似燕,脚底下捷拟狸猩。

  马家庄占地很大,马贼阴谋不轨,庄里广设机关,有个楼叫观海楼,高耸入云气象万千,那是最容易惹人注意的所在。

  事实上却也真是个紧要去处,里头饱藏多少年作海盗规掠来的异宝奇珍。

  楼凡三层下为水牢地狱,楼上走马回廊,尺寸间都是陷阱。

  张爷人隐楼檐头,耳听下面那个女强盗亮着声音讲话:“我上屋前后查过,贼只有一个,抓住了就算。你们家员外醉了,吵醒他倒不好。那机关叫什么名儿,是否是很坚牢呢?”

  一个沙喉咙的男人笑说:“员外起的名金刚手,三位老道爷号它紧箍儿,我们比做铁钳子,误踩了一层楼的翻板,落下二层楼半空里便要套上这消息,真像三把钳子。

  第一把钳子分毫不差必定夹住腰,不由人不用手推、劈,这一来第二把钳子就会兜胸搭背捆上他两手。

  第三把钳子出来再钳紧两条腿,不动倒还好,越动钳子就越紧缩,就说神仙恐怕也逃不了呀。”

  女强盗笑道:“那你们大可放心休息去啦,等明早回员外知道不迟。夜深了,再见。”

  她把三个贼奴才全给送了下楼。

  云阶暗笑这女强盗不是好东西,她大概陪着马贼睡,总必是不愿意人打搅好事。

  笑着他又上别地方打了一转,到处一片静寂,眼见暂时当可无事,於是决计尽速跑一趟玉版乡。

  重新溜出马家庄,却也不过三更天气,顺便带走树根下刺客的包袱。

  他的脚程快,几十里路没费多大工夫眨眼赶到,找到了孤零丁的三椽茅屋,辨认打麦场上倒竖的一块长石头,上面放一只破碗。

  这都是当年分别蓝氏时,仓卒说好的标识。

  心头一阵狂跳,三不管翻过黄士短墙,院子里压低声唤:“玉蓓,玉蓓……J

  老太太屋里没敢响,抽出枕头下宝剑,开开门人却由窗户上出来,张爷急忙说:“太太别慌,是云阶……”

  蓝氏算听清楚了丈夫声口,手脚同时发软,扔下宝剑,人跟着跪倒地上。

  云抢上廊头,搀起地也就讲不出了什么。

  因为宝剑堕地惊醒了毓青,他赤着双脚窜出北屋。

  蓝氏真怕误会,颤抖着赶紧叫:“青,你爹爹……”

  毓青那边怔住。

  这边云阶放松了太太,张目看对面站着一条黑影子,身材相当高。

  他扑过去抱住毓青,哽咽着说:“孩子,你这么大啦……”

  毓青头滚在父亲肩膀上,忍不住泪若崩泉。

  蓝氏拿了丈夫带来的包袱走进屋里。

  屋里点上了灯,蓝氏无意中看到放在桌上的包袱散开,她想给重新包好。

  天晓得这一动手整理,老人家猛可里骇个老大一跳,瞠目瞧里面一套春罗夹袍子和宝地纱马褂,正是傅小萱姑娘穿的行头。

  蓝氏惊叫:“哎呀,你这包袱那儿来的……”

  张爷觉得浑家声昔有异,拖着毓青三脚两步抢进问:“怎么样,太太?”

  毓青霍地扑过去夺了袍子,直着两眼看,吃吃地说:“妈,是姊姊哥哥的……”

  张爷听不懂心里打鼓。

  蓝氏说:“云阶快讲,你到底怎么得到的?”

  张爷说:“是一个夜行人上马家庄干么,把这包袱藏在树根下,我由庄里出来刚好看到,顺手带回。这个人落观海楼,被一种机关叫什么金刚手捉住……”

  两句话吓得蓝氏肝胆进裂,她差不多是哭起来间:“云阶,她,她死了……”

  张爷赶紧说:“没有,这会儿还夹在机关上。因为庄里上上下下全喝多了酒,马天彪和三个妖道醉得更厉害,有一个漂亮的女强盗,她不让那看守机关的小喽罗大惊小怪……”

  毓青叫:“爹爹,我们必须赶去救她……”

  蓝氏说:“云阶,你是不是已经入了马贼的夥?”

  张爷道:“当然我是假投降。”

  蓝氏说:“好,现在一切不及细讲,简单说,这个人是千手准提胡吹花的孙女儿,来我这儿住过一宵,她为我母子冒险,我们……你火速回去,务要设法保全她,我跟青儿随后即往接应。”

  张爷说:“你母子别动,动管保害事。庄里贼人有的是好手,我们去三十个人还怕无济於事,可以计取不可力争,既然如此我这就走……”

  说走就走,扭回头腾一步人去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