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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缥缈录Ⅱ》九州・缥缈录Ⅱ(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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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眼眉间虽然有怒气,却还是透着少见的秀气,像是天生的一块脂玉。

  婆子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男孩又笑了起来,推着柳瑜儿转身,兴冲冲地打量着她周身上下。女孩们都围着柳瑜儿赞叹不止,莺声燕语压过了殿外的马蹄声。

  “我也想要这样枫红的纱,主子对柳瑜儿偏心了。”最小的小苏忍不住失望,撅着嘴扯住了男孩的衣袖。

  “小苏别淘气,小苏别淘气,”男孩急忙轻声软语地安慰她,轻轻摸着她低垂的眉毛,“这幅杏黄的虽然不如云影纱,可是也是极细的好纱,最配你这身月白色的裙子和脖子里那串黄晶,若是配了红纱,反而不像样子了。不过……”

  他围着小苏转了一圈,“要是添上几分金色,可就完美了。”

  他急忙又埋头在箱子里翻弄,一幅一幅透影的轻纱和瑰丽的丝绢被他抛了起来,散落了满地,却始终没有金的。他从锦绣堆里探出头来,气恼地把缠满脖子的锦纱扯下,跳着脚喊了起来,“怎么没有金的?怎么就没有金的?”

  “主子别着急,别喊伤了嗓子,”婆子赶紧去哄他,“上次不是主子说宫里要装粉金色,所以订了几万张粉色的绵纸糊墙,又把所有的金纱都挂在屋顶么。”

  她指着头顶,“现在那些金纱还在那里挂着呢。”

  男孩一抬头,果然在金丝楠木的椽子间,都装饰着纤薄的金纱。

  “拿梯子来,拿梯子来!”他高兴地拍起了巴掌。

  女孩儿们七手八脚地抬来了扶梯,婆子想拦又不敢,胆战心惊地看着男孩高高地爬了上去,使劲去够椽子间的纱。他个子不高,勉强探直了身子,才勾住了金纱的一角。

  “吱呀”,宫门竟在这个时候打开了,把整个扶梯勾倒下来。在女孩儿和婆子们的惊呼中,连着数十尺长的耀眼金纱,男孩重重地摔了下来,落在满地的锦绣里。

  “主子!主子!”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锦绣里忽然钻出了一个蒙着金纱的脑袋,心悬在半空的婆子这才喘了一口气。

  男孩跌跌撞撞地一扑,抓紧了一个人,紧紧地抱住。

  “抓住了抓住了!是不是小苏?披上给我看看。”男孩抱着怀里的人又笑又跳。

  “嗯?”他又愣了一下,在那人身上摸了摸,“是谁这么一身呆肉?想必是扫地的婆子,这时候来凑什么热闹?”

  他用力把怀里的人推开,三把两把扯下了罩住头脸的金纱,看见了眼前的人,忽地皱了皱眉,“方都尉,你怎么跑到我的寝宫里来了?”

  禁军的都尉方山脸色微红,难得少有地摆出了几分威严,对着嬉闹的女孩们挥了挥手,令她们下去。男孩刚要生气,方山已经急急地扯住了他的手,“煜主子,今儿是大事,可不能使性子。”

  他转身让开了路,指向门边,“奉国主口谕,北陆金帐国世子吕归尘殿下,即日起搬入东宫,下榻归鸿馆,与世子百里煜一同饮食作息,教习东陆文字礼仪,以彰两国兄弟亲爱之心。”

  他又对门边的人摆出了笑脸,“这就是我们下唐国的世子百里煜殿下,尘少主,从今而后,两位少主要多多交流。”

  “煜主子?”他微微一愣,忽然发现自己身边的男孩已经不见了,转头去找的时候,才发现他正躲在自己的身后,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腰带。

  “蛮人?”百里煜小心地从方山背后探出脑袋,“蛮人在哪里?”

  “什么蛮人?”方山压低了声音,“这是尘少主,将来的北陆之王呢。国主可是特意吩咐了,煜主子一定要礼敬。”

  百里煜终于从一群人中看清了那个白衣的孩子,他是如此的清秀,比百里煜都更多了几分柔弱,全不像百里煜心中的蛮人。可是那身装束说明了他来自北陆金帐国,他的头发长长,绞成一束簪在头顶,穿着狐裘的贴身小铠,外面罩了五色缀边的白色大袖,胸前配着一尺长的小佩刀。炎热的夏天,他的右手腕还突兀地配着白色的毛裘护腕。

  “这个就是蛮子?”百里煜疑惑地看方山。

  蛮族孩子局促地环顾周围的人,而后把头低了下去。

  “哎哎哎,煜主子使不得!”方山要去阻拦,可是已经晚了。百里煜从那个叫月眉的女孩儿头上摘下了锦纱扎成的牡丹,照着蛮族孩子的头砸了过去。锦纱球准确地命中了,砸在

  孩子的侧脸上。整个湄澜宫里忽地寂静了,女孩儿们、婆子们、禁军们还有方山都呆在那里,只有百里煜还满不在乎地冲着蛮族孩子比着鬼脸。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蛮族孩子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锦纱球在地上滚了滚,而后不知所措地擦了擦自己的脸。

  “像个呆鹅一样哦……”不知道是哪个娇嫩的声音小声说,而后有人轻轻地笑,带着所有人都跟着笑了起来。东陆人对于蛮族的敬畏之心忽地就退去了,这个呆头鹅一样的孩子根本就不可能是什么危险。

  方山咬了咬牙,不顾百里煜的挣扎强拖着他来到了蛮族孩子的面前,女孩儿和婆子们也围了上来看热闹。

  “煜主子,别闹了,快和尘少主见礼!”

  百里煜像只被抓牢的小猫一样在方山的手里扭着,一边还凑过去使劲抽动着鼻翼,“也没什么膻味嘛?居然还有这样的蛮子……”

  女孩儿们也歪着头看那个孩子,拍着巴掌笑,婆子们稍稍收敛一点,半掩着嘴在一边议论。

  “第一次见这样的小蛮子,倒是个新鲜人儿。”

  “长得倒是跟女孩儿似的,怎么竟是个蛮子?”

  “是啊,这年纪,怕是才十岁出头吧?”

  “长大了兴许就剽悍了,现在还是小蛮子嘛。”

  “呵,呵,蛮子,蛮子,蛮子蛮子。”怪异的腔调忽然响了起来。原来是金丝架子上那只红腊嘴的八哥,宫里的八哥揉过舌头,把这个新词学得惟妙惟肖,众人愣了一下,又是哄堂大笑。笑声里,那个蛮子孩子红了脸,低下头去。

  “蛮子?”吕归尘默默地在心里说。

  门外的光仿佛刀剑一样刺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