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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元戏曲史》十三、元院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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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人杂剧之外,尚有院本。《辍耕录》云:“国朝杂剧院本,分而为二。”盖杂剧为元人所创,而院本则金源之遗,然元人犹有作之者。《录鬼簿》(卷下)云:“屈英甫名彦英,编《一百二十行》、《看钱奴》院本”是也。元人院本,今无存者,故其体例如何,全不可考。唯明周宪王《吕洞宾花月神仙会》杂剧中,有院本一段。此段系宪王自撰,或剪裁金元旧院本充之,虽不可知,然其结构简易,与北剧南戏,均截然不同。故作元院本观可,即金人院本,亦即此而可想像矣。今全录其文如下:

末云:“小生昨日街上闲行,见了四个乐工,自山东瀛州来到此处,打踅觅钱。小生邀他今日在大姐家,庆会小生生辰,若早晚还不见来。”

办净同捷讥、付末、末泥上,相见了,做院本《长寿仙献香添寿》。院本上。捷云:“歌声才住。”末泥云:“丝竹暂停。”净云:“俺四人佳戏向前。”付末云:“道甚清才谢乐?”捷云:“今日双秀才的生日,您一人要一句添寿的诗。”捷先云:“桧柏青松常四时。”付末云:“仙鹤仙鹿献灵芝。”末泥云:“瑶池金母蟠桃宴。”付净云:“都活一千八百岁。”付末打云:“这言语不成文章,再说。”净云:“都活二千九百岁。”付末云:“也不成文章。”净云:“有了,有了,都活三万三千三百岁,白了髭髯白了眉。”付末云:“好好!到是一个寿星。”捷云:“我问你一人要一件祝寿底物。”捷云:“我有一幅画儿,上面三个人儿:两个是福禄星君,一个是南极老儿。”问付末云:“我有一幅画儿,上面四科树儿:两科是青松翠柏,两科是紫竹灵芝。”问末泥云:“我有一幅画儿,上面两般物儿:一个是送酒黄鹤,一个是衔花鹿儿。”净趋抢云:“我也有。我有一幅图儿,上面一个靶儿,我也不识是甚物,人都道是春画儿。”付末打云:“这个甚底,将来献寿。”净云:“我子愿欢会长生。”净趋抢云:“俺一人是两般乐器:一般是丝,一般是竹,与双秀才添寿咱。”

捷云:“我有一个玉笙,有一架银筝,就有一个小曲儿添寿,名是〔醉太平〕。”捷唱:“有一排玉笙,有一架银筝,将来献寿凤鸾鸣,感天仙降庭。玉笙吹出悠然兴,银筝搊得新词令,都来添寿乐官星,祝千年寿宁。”

末泥云:“我也有一管龙笛,一张锦瑟,就有一个曲儿添寿。”末泥唱:“品龙笛凤声,弹锦瑟泉鸣,供筵前添寿老人星,庆千春万龄。瑟呵!冰蚕吐出丝明净,笛呵!紫筠调得声相应。我将这龙笛锦瑟贺升平,饮香醪玉瓶!”

付末云:“我也有一面琵琶,一管紫萧,就有个曲儿添寿。”付末唱:“拨琵琶韵美,吹萧管声齐,琵琶萧管庆樽席,向筵前奏只。琵琶弹出长生意,紫萧吹得天仙会,都来添寿笑嘻嘻,老人星贺喜!”

净趋枪云:“小子儿也有一条弦儿一个孔儿的丝竹,就有一个曲儿添寿。”净唱:“弹棉花的木弓,吹柴草的火筒,这两般丝竹不相同,是俺付净色的受用。这木弓弹了棉花呵,一夜温暖衣衾重。这火筒吹着柴草呵,一生饱食凭他用。这两般,不受饥,不受冷,过三冬,比你乐器的有功。”

付末打云:“付净的巧语能言。”净云:“说遍这丝竹管弦。”付末云:“蓝采和手执檀板。”净云:“汉钟离书捧真筌。”付末云:“铁拐李忙吹玉管。”净云:“白玉蟾舞袖翩翩。”付末云:“韩湘子生花藏叶。”净云:“张果老击鼓喧阗。”付末云:“曹国舅高歌大曲。”净云:“徐神翁慢抚琴弦。”付末云:“东方朔学蹅焰爨。”净云:“吕洞宾掌记词篇。”付末云:“总都是神仙作戏。”净云:“庆千秋福寿双全。”

付末云:“问你付净的办个甚色?”净云:“哎哎!哎哎!我办个富乐院里乐探官员。”付末收住:“世财红粉高楼酒,都是人间喜乐时。”

末云:“深谢四位伶官,逢场作戏,果然是锦心绣口,弄月嘲风。”

此中脚色,末泥、付末、付净(即副末、副净)三色,与《辍耕录》所载院本中脚色同,唯有捷讥而无引戏。案上文说唱,皆捷讥在前,则捷讥或即引戏。捷讥之名,亦起于宋。《武林旧事》(卷六)“诸色伎艺人”中,商谜有捷机和尚是也。此四色中,以付净、付末二色为重,且以付净色为尤重,较然可见。此犹唐宋遗风。其中付末打付净者三次,亦古代鹃打参军之遗;而末一段,付净、付末各道一句,又欧阳公《与梅圣俞书》所谓如“杂剧人上名下韵不来,段副末接续”者也。此一段之为古曲,当无可疑。即非古曲,亦必全仿古剧为之者。以其足窥金元之院本,故兹着之。

院本之体例,有白有唱,与杂剧无异。唯唱者不限一人,如上例中捷讥、末泥、付末、付净,各唱〔醉太平〕一曲是也。明徐充《暖姝由笔》(《续说郛》卷十九)曰:“有白有唱者名杂剧,用弦索者名套数,扮演戏跳而不唱者名院本。”杂剧与套数之别,既见上章,绝非如徐氏之说。至谓院本演而不唱,则不独金人院本以曲名者甚多,即上例之中,亦有歌曲。而《水浒传》载白秀英之演院本,亦有白有唱,可知其说之无根矣。且院本一段之中,各色皆唱,又与南曲戏文相近,但一行于北,一行于南。其实院本与南戏之间,其关系较二者之与元杂剧更近。以二者一出于金院本,一出于宋戏文,其根本要有相似之处;而元杂剧则出于一时之创造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