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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鹊的四季》春 鹊之桥 第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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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像纵火未遂事件”是这么回事。

两天前那个周六的早晨,我在事务所一边吃着早餐红豆面包,一边给华沙沙木沏咖啡。他总喜欢让我干这些事。我把他的红豆面包放到微波炉里加热,趁这个时间下楼去把仓库的百叶门打开。

结果下去一看,发现百叶门已经被打开了。

显而易见半夜有人进来过。仓库内侧用来压住百叶门的混凝土块被人放倒了。这个店刚开业不久,华沙沙木就把仓库百叶门的钥匙弄丢一了,所以他从附近捡回这个东西每晚从里面压住百叶门代替上锁。当然,这么做肯定是不能代替上锁的,只不过我们还是把这个行为叫做“上锁”。

发现有人闯入的痕迹之后,我立刻把华沙沙木叫了来。我们开始清点仓库里的货物。但是,怎么查也查不清楚,货物乎堆积如山,天晓得什么丢了什么没丢。在进行这种近似无意义的劳动的时候,我们突然意识到这个人侵者有可能并非为了偷盗而来。

——这肯定是纵火未遂——

华沙沙木断言。的确,仓库里留下了足以支持这一推断的证据。一捆烧掉一半的报纸,两根烧剩下的火柴残骸。说实话,看到这些东西谁都能明白出了什么事,幸好火势没有蔓延。烧了一半的报纸放在东西相对较少的角落。但是,报纸捆摆放的位置离那里的一座铜像的底座很近,结果那尊飞鸟展翅雕像的木制底座被烧得很惨。这个铜像已经有了买家,我在雕像底座上贴了一个写着“已售”的标签,但是这个标签也给烧没了。仓库里闻不到燃烧的焦煳味,所以那个人大概在我们上床不久就下手了。

华沙沙木长时间盯着这些新鲜的罪证,似乎正在试图把无数纷繁复杂的线索一一整理清楚。忽然,他抬起头,冒出这么一句:

——纵火的目的不是为了烧掉仓库,肯定是冲着这个铜像来的!——

嗯,估计就是这样,我想。

——所以才会把报纸放在这个地方点火。在这里既不用担心火势殃及到其他货物,又能确保铜像受损。——

——但是为什么要破坏这个铜像呢?——

——日暮君,这个我还要再想想。就差一步了,再前进一步就能将死对方了。——

“就差一步”是华沙沙木想不出点子时的口头禅,我十分清楚这一点。而且,这种事本来就应该交给专业人士去调查,于是我掏出手机想报警。然而,华沙沙木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日暮君,不能报警。——

华沙沙木缓缓地摇了摇头,视线投向仓库的一角。那里堆放着一些我们称为“禁果”的货物,包括家具、摆设、电子产品之类五花八门的东西。全是我们从垃圾回收站偷来的。店里的赤字状况持续了太久,所以华沙沙木认为搞一些进货成本为零的商品回来卖的话,至少可以使业绩的纯利润部分有所提高,所以我们就从各处的垃圾回收站搜罗了一些似乎尚可使用的东西,我把它们修好,准备当做商品出售。但后来我们知道了擅自捡垃圾出售可能会触犯法律,就放弃了这个办法。可是,我们又懒得把东西一一送回原处,所以就在那些东西上贴上“已售”的标签掩人耳目,并把它们都塞进不易被发现的仓库深处。

——有那些东西的话,我们就不能报警啊,日暮君。——

没办法,我只好放弃了。

——那么我们就靠自己的力量解决吧。——

——嗯。——

——从刚才开始,我的脑细胞们就一直叫嚣着:“快让我们动一动啊!快让我们动一动啊!”——

华沙沙木两眼灼灼发亮。

一个多星期前的某天早晨,华沙沙木从一个突然上门的男客人手里以六千五百日元的价格买下那个铜像。那时,我正在附近的住宅区发小广告,并未见到这个男人。据华沙沙木说,那是个矮个子的驼背中年男人,戴着毛线帽、口罩和墨镜,说话含糊不清,就像嘴里含着热茄子一样。华沙沙木还说在接待此人时本能地觉得对方是小偷什么的。我听了华沙沙木的描述,觉得这种可能性高得不能再高了,不过为了不自找麻烦,这话我并没有说出口。

——日暮君,我们先确认一下那个推销铜像的男人的身份吧。——

我们回到楼上的事务所开始查找资料,那个男人留下的住址是假的,留下的电话号码是空号。福田纯一郎这个名字恐怕也是他信口胡编的。本来在收购商品的时候应该要来对方的驾照或其他能证明身份的证件复印备查,但是华沙沙木经常省略这一步骤。

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华沙沙木仰天长叹。

——没办法,我们从那个铜像本身入手追查真相吧。——

我们又下到仓库,蹲在铜像旁边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一遍。正如前面所说,这是一座飞鸟展翅的铜像,固定在一个长方形的木制底座上。鸟的翅膀几乎伸展成一条直线,从翅膀的一端到另一端大约有五十厘米,可以算是一件相当大的装饰品了。这只鸟看起来既像一只小号的乌鸦,又像一只大号的麻雀,可惜铜像本身并没有染色,所以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鸟。铜像的整体造型极具动感,如果仔细观察鸟的头部,就会发现它有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起来十分可爱。

——啊,日暮君!这里有个痕迹,不知是什么东西。——

在那只鸟的腹部正中央有一处像肚脐一样的凹陷,大概是用螺丝刀之类的工具钻出来的吧。凹陷处直径五毫米,深约三毫米,从这个地方可以看出青铜的本色。

——这是线索啊!——

华沙沙木用右拳捂住嘴巴,兴奋难抑。

——犯人在这个铜像上给我们留下了查找真相的线索啊!——

是吗?我想。

我在脑子里回顾了一遍前两天的事,然后转脸看着莱美。

“所以,你认为那个男孩子就是烧焦铜像底座,并在铜像上挖出个肚脐的犯人?”

“没错。他在放火的时候遗失了手帕,所以为了到这里找回手帕,他才会撒谎说前几天来买狗粮什么的。”

“也就是说……他是为了消灭犯罪证据才来的喽。”

华沙沙木紧盯着少年的一举一动。

话说有一件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困扰着我。菜美提到铜像的时候我想起来的,那大概是上周三前后发生的一件事。那天晚上,事务所的电话铃响了,我接到一个男人奇怪的咨询。

——啊,请问是“喜鹊·旧货商店”吗?我想打听个事,你们那里有飞鸟造型的铜像吗?——

我们刚刚收购了那个铜像,所以我当然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对方又追问了铜像的具体形态,我就把样子和大小都说明了一下。对方听完后立刻说:

——我正想找一件这个样子的摆设装饰玄关呢。下周一我就去店里买下来,请帮我把那个铜像留到那个时候。——

男人说完就把电话挂了。于是,我就在那个铜像上贴了“已售”标签。

说起来当时正要挂断电话的时候,我听到那个男人简短地说了句什么。

——啊,SUMI……——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华沙沙木,那个打电话说要买铜像的人今天就要来的吧?”

我试着提醒了一句,然而华沙沙木立刻举起一只手制止了我。

“先不要管其他事。日暮君,生意的事无所谓,总之现在要集中精力盯住那个少年的行动,就是那个纵火未遂的小鬼。”

“但是……”

“好啦,别说了。”

华沙沙木根本听不进我的话。

后来,那个少年把仓库的每个角落都来回转了好几遍,所有犄角旮旯都没有放过。最后,他又走回我们这边,带着不安的神情围着我们也绕了两圈。

也许是厌倦了继续观察,华沙沙木终于忍不住开腔了。

“小家伙,你在找东西,是吧?”

“啊,嗯。”

这似乎是少年慌张起来的习惯反应。

华沙沙木一边一步一步慢条斯理地走近少年,一边说道:“墨菲定律里有一条可能对你有用哦。奥布莱安说过:‘如果想快些找到要找的东西,就要先从搜寻其他东西入手。’小朋友,你要不要试着找找其他东西呀?比如……啊,对了……”

华沙沙木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他看着少年,说:“……比如一个飞鸟造型的像?”

他试图巧妙地设下圈套。

然而,少年只是一脸疑惑地仰望着华沙沙木。

“鸟的像啊,你不懂我的话吗?我说鸟的像!”

圈套落空了,华沙沙木焦躁起来。

“鸟形状的……大象?”

“什么大象!不是大象的象!你怎么回事!是像啊!像!铜像!铜像的像!唉,算了算了。”

华沙沙木识时务地决定不再针对这个问题继续纠缠不清,他又换了另一种方法。突然,他放松了身体,双臂高高举起,努力做出一副心情愉悦的样子,然后他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经常到处淘气来着。”

他唇边露出一丝冷笑,冷不丁地直直注视着少年的眼睛。

“比如,玩火什么的。”

但是,这次对方依然毫无反应。少年苦恼万分,努力思索着对方话中的含义,最后,他歪着脑袋若有所思地问华沙沙木:“那个鸟的铜像……是丢了吗?”

“啊?”

“因为你刚才说要找这个铜像呀。”

“啊,那个……不是这样的。不对,其实是这样的,就是那个鸟的像啊……”

这下连我也听不懂了。少年更糊涂了,他移开视线,盯住脚下的地面,沉默了一会儿。

“手帕好像不在这里……我不找了。”

少年说完这话,微微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仓库。

“华沙沙木先生,现在怎么办?”

菜美迅速小声地发问。

华沙沙木也果断地小声回答:“当然是要跟踪他了。”

“我也去行吗?”

“随便。日暮君你也来。”

“我就算了吧。”

华沙沙木似乎稍感遗憾,他说:“你看,刚才说的那个买铜像的人说不定一会儿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