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太医,快,快……”小绪子气喘吁吁的,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小绪子,发生什么事了,来,喝杯茶喘口气再说。”我转身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冷太医,快……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王公公……让我来给您带个信,欧阳闻人密报皇上你女扮男装,蒙混入宫,现在……现在皇上已经派出御前侍卫往太医院来了,你……你快逃出宫去吧,这里有我拖着。”说完这些话,小绪子心急的把我往门外推去。
欧阳闻人,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置我于死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反而不怕了。我冷笑了一声,镇定了下情绪,笃定的坐了下来。
一边的小绪子看不懂了,“冷太医,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那么悠闲,再不走可真走不了了。”
我拿起茶杯,轻轻的吹了吹茶叶沫子,叹了口气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虽说天大地大的,可我又能往哪逃呢?即便我侥幸逃脱,可我的家人呢?难道要我自己逃命而不顾他们的死活?我做不到!!小绪子,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还没等小绪子回答,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来的还真快。我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便拉开了门,只见领头的正是御前侍卫统领图里琛,好家伙,还带了不少人啊,黑压压的一大片,将太医院包围的水泄不通。
“冷太医,奉皇上之命,要将这太医院彻底搜查一遍,得罪了。”图里琛双手抱拳道。
我微笑的让开一条路,图里琛看我如此合作反而有些迟疑。
虽然有几十个侍卫,但是搜起东西来还是井井有条的,不像电视里看到的把东西扔的漫天飞再把房间弄的乱七八糟这种样子,难道是雍正手下的侍卫特别有素质?哈,这个时候我还有心情想这个,真是佩服自己。
“大家手脚轻些,皇上交待过,别碰坏了东西。”哦,原来如此。
我正在胡思乱想着,一个侍卫从案桌的夹层里搜出了一套宫服,啊,是若曦给我的那件,糟了,忘记藏好了,这下真成了罪证了。
图里琛冷冷的瞥了我一眼,“欧阳大人说的果然没错,冷太医,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便有两个侍卫上前拉我,我推开了他们,甩甩了衣袖,“不敢有劳大人,我自己会走,您请前面带路。”说完,我昂首阔步走了出去。
看这行进的路线像是往养心殿去的,皇上还要亲自审我?也好,老天对我还是眷顾的,让我能再见他一面。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我脑子里突然蹦出了这句话,有些凄凉。
到了养心殿,我发现气氛有些不对,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几乎所有的大臣都到齐了,隆科多、十三爷、八爷、张廷玉,欧阳闻人……还有些人我不认识,这,是要公审我吗?
磕过头,图里琛将搜到的宫服递给王公公,王公公又呈给了雍正,我痴痴的看着他,最后一次了,就让我放肆一次吧,也不用再顾忌别人的想法了。
“嘭”,宫服被重重的扔在了地上,“冷太医,你还有什么话说?”他的声音冷的像十二月天的冰雪一样,没有一丝生气。
我跪了下来,“皇上,微臣确实犯了欺君之罪,请皇上降罪。还请皇上看在臣平时尽心尽力的份上,别连累我的家人,臣愿一力承担。”
“皇上,她女扮男装入宫,分明是有不轨企图,这宫服便可说明一切。她必是白天以太医之名在宫里拉拢人心,晚上再换上女装冒充宫女熟悉地形,这,这是意图谋反,当诛九族啊。”是欧阳闻人的声音,我转过头恨恨的看了他一眼,真后悔以前没早点揭穿他的真面目。
我脑子飞速的转着该怎么应对,心里头暗暗对自己说要冷静,接着我对欧阳闻人展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师兄,如果诛九族的话也不能少了你啊。”真要到了那一步,我一定会找他陪葬。
“你,你……我,我……”看他急的说不话来,我心里舒坦了许多。
“皇上,此女假扮男子,在宫中妖言惑众,定不能轻饶。”是隆科多,不知他此时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皇上,臣弟认为冷太医这样做必有隐情,请皇上将此案交给臣弟处理。”十三爷低沉的声音让我有了一丝安慰。
“皇上,凭她一人之力不能有所作为,奴才猜想她必有同党,请皇上将她押入大理寺严刑审问。”居然是纳兰大人,我真是欲哭无泪。
“皇上,臣弟附议十三弟的建议,也不相信冷太医会谋逆,臣弟愿辅佐十三弟查清此事。”我万万没想到,说话的居然是八爷。
大臣们窃窃私语,底下已是一片混乱,怎么处理我俨然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严刑逼问查出主谋和同党,一派认为我有隐情该从轻发落,这个时候谁是敌谁是友倒是分的清清楚楚,只是我没想到八爷会站在我这边,想到这我不禁感激的朝他笑了笑。
“列位臣工不必再争论,这样吧,先将她押到大理寺,纳兰、允祥,由你们二位共同审理。”他还是一贯的冰冷,冷的让我心寒。
咣挡一声,牢门被锁上了,我整个人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伸手看不见五指,一阵莫名的恐惧瞬时笼罩了我。
童年时,有一次独自一人乘坐电梯,电梯发生了故障,上不去又下不来,卡在中间动不了了,我在那狭小的空间待了好几个小时后才获救,差点困死在那里。打那以后,我就对封闭而又黑暗的空间充满恐惧。
我屏住呼吸,心中感到一阵熟悉的颤栗,闭上眼睛,轻轻的哼起歌,试图摆脱这种恐惧。过了很久,我才平静下来,也逐渐习惯了黑暗,开始打量起这牢房。四周是坚硬的石壁,顶上仅有一扇小铁窗,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真没想到,当日那算命老道的话竟然全都应验了。
嘈杂声断断续续的传来,寂静的夜色被打破了,是谁来了?
“把牢门打开,本大人要好好的审理。”聒噪的声音。
我缓缓的抬起头望去,纳兰大人趾高气扬的坐着,身旁还有两个小太监在为他打扇。十三爷呢?皇上不是叫十三爷和纳兰共同审理我吗?现在十三没有出现,莫非纳兰要瞒着他对我严刑逼供?
“冷姑娘,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现在说出幕后指使和同党,就可免去皮肉之苦,否则,哼哼……”看他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我就觉得恶心。
“纳兰大人,您不必假慈悲了,若涵没有同党更没有所谓的幕后指使。皇上的旨意是吩咐你和十三爷共同审理,你现在这样可是动私刑。”我瞪着他。
“敬酒不吃吃罚酒,来啊,上夹棍。”他狰狞的冷笑。
我心中一凛,这纳兰大人甚是凶狠,居然用如此歹毒的刑具,看来今天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夹”,随着一声号令,夹棍套上了我的手指,好痛,十指连心,我的身子微微的颤动,脸色一定惨白,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我紧紧的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来,心里默默的念着“十三爷,救我,十三爷,救我”。
“夹,给我用力的夹。”纳兰下达了死命令。
“啊”,我终于忍受不住叫了出来,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拿水来泼醒她,”隐约间听到这样的话语,还没等我睁开眼睛,一整盆水泼在了我身上,虽说已是六月份,可在这阴冷的牢房,这一盆水还是让我打了个冷战。
“拿鞭子来,本官要亲自动刑,我看你还嘴硬,冷姑娘,这鞭子可是沾过水的,一鞭下去必定皮开肉绽,啧啧,瞧你这细皮嫩肉的可怎么受得了啊,本官也心疼的紧。”他轻蔑的撇着嘴奸笑。
我死咬着嘴唇,一声不吭,怒视着他。
“好,够倔强,那本官就成全你。”他拿起鞭子狠狠抽向了我的后背,“嘶,”我听见了衣服破裂的声音,背后像火烧一样热辣辣的,刺骨的疼痛直达心肺。
我苦笑一下,这才是第一鞭,不知我可以撑到何时。还没回过神,第二鞭又抽了上来,这下我几乎闻到了血腥味,背后一定是血肉模糊了。眼看着第三鞭又甩了过来,我认命的闭上了眼睛。但是鞭子并没有落在我身上,我反而被拉进了一具怀抱。
我回头一看,是十三爷,竟然是他替我挡了这一鞭。
“十三爷,奴才瞎了狗眼失手打到您了,奴才该死。”纳兰装腔作势的要抽自己的耳光。
“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就赶紧滚出去。”这冰冷的声音倒和雍正有的一拼,不愧是一个父亲生出来的。
“若涵,我来晚一步,你受委屈了。”他面对我的时候总是那样的温柔。
我再也忍不住了,伏在十三的肩上抽咽起来,身上的痛和心上的痛加在一起,让我心力交瘁,忽然好想永远停靠在这个怀抱里。
“若涵,让我看看你的伤口,不及时处理伤口会溃烂的。”他扳过我的身体,关切的说道。
啊,我这才想起他为我挡了那一鞭,也受伤不轻啊,“十三爷,你的伤……”
“我没事,小顺子,去取些盐水来。”他转身吩咐下去。
他让我平扒在草垛子上,“现在衣服和血已经连在一起,你忍着点疼。”
我点了点头,十三爷轻轻的撕开我背后的衣服,我已经准备好了承受盐水清理伤口的痛楚,可是过了许久却没有任何动静,我诧异的回头,正对上十三爷的眼睛,他的目光有一丝炽热,有一些无奈,更多的是心疼。
“冒犯了”,他拿起丝巾仔细的清洗我的伤口,他的动作很轻柔,我明显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的颤抖,这个气氛有点暧昧。
“还疼吗?”还是十三打破了沉寂。
“好很多了,谢谢十三爷。”我低声说道。
“若涵,有我在,一定会护你周全,我这就去求四哥。”他紧皱着眉头,接着脱下外衫罩在我身上,转身离开,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从身上掉下了一卷纸轴,我想叫他,他已然消失在过道的尽头。
又剩下我一个人,我将衣服拢拢紧,背上的伤已经没那么疼了,十三爷去求皇上,也不知管不管用。
我随手展开了他刚才掉落在地的纸卷,是一幅画,画上是一名宫装的女子,身体惬意的靠在椅子上,手捧医书,唇边有一抹真挚而羞怯的微笑,那眉目神情如此的熟悉,竟然是我。
我感觉心跳瞬时漏了一拍,十三爷啊十三爷,你怎么能丢这么个难题给我。
“咳咳”,咳嗽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冷姑娘,是我。”我有些吃惊,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又看到了多少?
“王公公,您来这里若涵十分感激,只是现在是非常时期,我怕会连累到您,您还是请回吧。”我婉转的说道。
“冷姑娘,您放心,是皇上叫奴才来看看您的。”王公公轻声说道。
是皇上,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他并非我想象中的那么无情,那么在他的心中是否有我的一席之地?
“冷姑娘,如您无事,奴才先告退了。”他向我作了个揖。
“王公公,谢谢您的好意,我没事,烦劳皇上牵挂。”我回礼道。
慢慢长夜无心睡眠,为了不碰到伤口,我只能趴着睡,还不能翻身,眼睛一瞥瞄到过道上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一直静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无奈烛光昏暗,隐约只看出是一个男子的身影,大概是巡视的士卒吧。
咣挡咣挡的声音惊醒了我,不知什么时候我睡着了,今天是怎么了,人是来了一拨又一拨。
“啪”,对面的牢门被打开了,这么晚了还有重犯被押解进来?狱卒走后,我按奈不住好奇心,走到了两间牢房中间的木栅栏处,伸头朝里一望,不禁大吃一惊,“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