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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天谱》第六十五章 暗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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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军刀阵已乱,被兽军反复一搅,便彻底崩溃,兵卒四下奔逃,一半被巨斧兵所杀,一半逃进了盾阵中。管季见形势大坏,便鸣金收兵,然而赵军梅花阵被狼兵围着,哪能说退就退。象斧又自发恶,率领巨斧兵,一个个梅花阵扫过去,人哭狼嚎中,便听他的狂吼声来回震荡,犹如地狱来的恶鬼。

    从上一次接战起,管季和牛八角好像就有了默契,各遣一军交战,无论胜败,不派援兵。赵军这一个万人阵明显已经溃乱,管季却始终不派一兵一卒接应,赵军最终撤回去的,不到三千人。败兵逃回,赵军阵脚移动,竟收兵回去了。三天三仗,算起来,兽兵真正胜的只此一仗。象斧得意洋洋,虎大嘴几个虽不服气,却也不敢吱声。象斧那巨斧,门板一样,实在有些骇人,莫说妖怪胆大,那也要看对象。

    无论胜败,管季一天只打一仗,吴不赊、牛八角心中都有些疑惑,但管季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却都猜不透。

    次日,管季复又挥军出城,又派了一个万人队出来,直接就摆了一个万点梅花阵。

    吴不赊道:“管季那老儿莫非又有什么新花样,能破巨斧兵?”

    牛八角道:“有可能。”仍是派一万狼兵出战,猪黑子领军,象斧率五百巨斧兵,鹿银弦率五百强弩兵助战。

    象斧、鹿银弦率一千妖兽抢先冲出,在五百步外停住。猪黑子随后率狼兵冲阵。赵军万点梅花阵张开,外扩成一个大圆,每朵梅花中放出一队长刀手。长刀手比昨日明显要少,一队只有二十人左右。留在阵中的长刀手也有二十人左右,其中十人,是长枪手转换来的。吴不赊略微一想就明白了,管季的梅花阵昨天吃了亏,阵中只有枪手、弩手,狼善跳,跳进阵中,枪手应付不来。减少枪手,每一小阵配二十名长刀手,狼兵再往阵中跳,死伤必重。

    “这一应招不错。”吴不赊暗暗点头,“但以昨天的刀阵尚且应付不了巨斧兵,今天人数减少,岂非更加不是对手?管季莫非还有后招?”

    猪黑子率狼兵冲近,赵军梅花阵中竟无一箭射出,让猪黑子意外了一下。他脑瓜不大想事的,也不管这么多,挥兵冲阵,狼兵狂嗥着往阵里扑。阵中赵军长刀手布成半圆,长刀挥舞,扑进去的狼兵撞上刀墙,往往一斩数段,惨嗥声不绝,但兽兵军纪野蛮森严,狼兵本就悍勇,却是前仆后继,争先恐后地往阵里跳。狼一多,长刀手杀不胜杀,而且挥舞近两丈长的长刀也绝对是件力气活,数十刀后,力气渐减,刀阵散乱,也有不少长刀手被狼扑倒。人与兽陷入恶战。

    混战一起,象斧率巨斧兵猛扑出去,和昨日一样,先扫开一个梅花阵,扫出缺口来,随即恶狠狠地扑向阵中赵军的刀阵。今日赵军刀阵人数略少,只有两千人,分为五队,如五芒星状,严阵以待。象斧进阵,刀阵中杀出两名军官,各使长刀,迎向象斧,两柄大刀一横扫一直劈,两下夹击。象斧冷跟一看刀势,便知这两名军官是高手,心下大喜,狂吼一声:“来得好!”巨斧一抡,不管两柄刀的来势,横里就扫过去。

    象斧蛮勇,话多,却不傻,真要说起来,心眼还蛮多。他这一横扫,看上去不管不顾,好像拼的是同归于尽,其实留了巧。昨天他就量过,他的巨斧比赵军的长刀还要长上半尺,大家对拼,嘿嘿,他能砍上对方,两名赵将的长刀却很难砍得到他。

    两名赵将当然也不傻,不与他对攻,更不与他硬碰,傻瓜才去和门板大的巨斧硬碰硬。两名赵将左右一闪,各舞刀花,复又冲了上来。象斧抡开巨斧,直劈横扫。两名赵将闪避居多,但身法灵动,刀法灵活,虽然胜不了象斧,却也死死缠住了他。

    五百巨斧兵扑向赵军刀阵,赵军单个的战力远不如妖兽,即便列成刀阵,刀阵对斧阵也不是对手,但赵军列的是五芒星阵,一对上巨斧兵,阵法转动,五芒星耀,一队队刀手穿插来去,眨眼间便把巨斧兵冲得七零八落,分割包围起来。

    妖兽再厉害,若一妖对上五六把、七八把长刀,挡不胜挡,防不胜防,也绝对是有败无胜。但这里有点儿巧合,巨斧兵是象斧训练出来的,象斧鼓吹的是无拘无束的浪战,要他训练一千妖兽进行整齐的阵战,别说他没这个本事,就本性来说他也不喜欢。不过牛八角跟他反复强调过人类军队配合作战的威力,他也听进去了一点,百人、千人列阵而战他没练,却让妖兽五人一组,训练的时候,就是五人一组混战。这会儿巨斧兵被赵军分割开,阴差阳错,倒合了巨斧兵的口味儿。巨斧兵五人一组,在赵军小队中狂呼酣战,反倒大占上风。赵军的刀手,本身战斗力远不如妖兽,强的就是阵战。小队与巨斧兵小组斗,看上去是赵军围住了巨斧兵,其实却不是对手,便仿佛群狗围上了恶虎,恶虎咆哮来去,群狗哀号四散。

    “我明白了。”吴不赊远远看得明白,击掌大笑,“管季的后招,便是以高手缠住象斧,再以阵法分割巨斧兵,以收分头歼灭之效,招法不错,可惜实力不行,哈哈哈哈……”

    牛八角也笑:“我猜管季也只有这个法子,不过还需要防梅花阵中的强弩,但两军混战,强弩的威力只怕也要大打折扣。”

    他猜得没错,巨斧兵一入阵,先前一箭没放的梅花阵里便四面放箭,但巨斧兵冲得太快,眨眼便与赵军混战在一起。强弩不像弓,弩是一种压制性武器,准确率远不如箭,两军混战,弩手便只有干瞪眼,即便先前的一轮箭,效果也不是太大。妖兽难得,损失一个就少一个,因此牛八角下了大本钱,尤其是象斧手下的一千巨斧兵,要冲阵近战的,每个妖兽都配了重甲。妖兽身高力大,负重能力至少是同等身高人类战士的两倍以上,配的重甲因此也格外加厚,除非是正中脸部或胁下,其他部位,哪怕是强弩,轻易也射不透妖兽的重甲,但想射中面部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象斧这个变态,皮粗肉厚,一般的刀剑根本不在乎,只脸部脆弱一点儿,所以冲阵之时,他的巨斧往往就挡在脑袋前面。他手下的巨斧兵当然也学了这一招,横板着斧头往前冲,弩箭哪里射得到。

    这一场大战,杀得天昏地暗。外围,赵军略占上风,狼兵虽有尖牙利爪,身上无甲,挡不住赵军长刀手雪亮的长刀。内圈,却是巨斧兵大占上风,赵军阵法虽妙,实力太差,再一次遭到妖兽们野蛮的蹂躏。半个时辰不到,赵军两千长刀手战死多半。巨斧兵伤亡不过百余人,真正战死的不过十来个,而且越打到后来,优势越明显。

    象斧被两名赵将缠着,想赢赢不了,想甩甩不开,气得他吼声连连,直想吐血。

    还有个鹿银弦,远远站在五百步外,说他是闲人吧,他是来参战的;说他来参战,他又闲得脚底板发霉。有力使不上,他也是一腔郁闷,无处诉说。

    以鹿银弦箭技,倒是可以在五百步外参战,一箭射一人,说射左眼不会射右眼。但五百步射距,弓要全满才能中的,这么鼓足全身力气开弓,最多二十箭,他的手就会发抖。上万人的战阵,射死一二十个人,起不了半点儿作用,不如不射。

    其实说起来,真正郁闷的是管季。昨日一战后,他回城苦思对策,今日接战,实践证明,他的对策是有效的,外围占到了上风,两名赵将缠住了象斧,内圈也把巨斧兵成功分割开了,可长刀手实力不如巨斧兵,人类战士砍不过妖兽,那有什么办法?

    眼见长刀手要被巨斧兵全歼,管季只得无奈地下令鸣金收兵。

    他无奈,象斧却十分恼火,憋了半天,一口气没地方出,追着撤退的梅花阵乱砍。巨斧如轮,一斧过去,便是五六名赵军被腰斩,杀得赵军魂飞魄散,哭爹叫娘。赵军被迫急了,调集上百名弓手、弩手,强弩火箭一通乱射,这才把象斧压住。吴不赊也怕象斧有失,象斧皮虽粗,但眼睛、耳朵什么的万一挨上一强弩,那也够呛,连忙下令鸣金。象斧这才骂骂咧咧地撤回来,后来这一通杀,他也砍了几十人,厚厚的血浆,油一样沾在斧面上,血腥气冲人欲呕。

    赵军依旧是老规矩,无论胜败,打一仗就退回城中。吴不赊只能感叹:不愧是大国,果然实力雄厚,硬敢拿一百万人来耗粮草。

    次日,赵军复又出城邀战,仍是一个万人队出战,摆的仍是万点梅花阵。吴不赊笑道:“不知那管季老儿今天又有什么花样出来。”

    牛八角笑道:“我也很好奇。”仍是一万狼兵出战,象斧率五百巨斧兵,鹿银弦率五百强弩兵助战。

    鹿银弦知道自己是配相的,赵军弩手根本就不敢到阵外来,他的强弩兵有什么用,无非就是站着看戏,所以便有些懒洋洋的。象斧却兴致勃勃、摩拳擦掌地准备大开杀戒。

    金毛狮领军冲过去,赵军这一回却不客气,强弓硬弩一阵乱射,看来不打算留着射巨斧兵了,倒也射死、射伤了好几百狼兵。赵军万点梅花阵随即打开,放出长刀手进入内圈。梅花阵往外圈扩展,老一套,没什么新花样,唯一的变化,是长刀手的数量又增加到了三千人左右。梅花阵中枪手数量则明显减少,以刀手为主,阵中刀手对扑阵的兽兵占有优势,这一点管季看到了,自然不会放弃。

    狼兵一缠住梅花阵,象斧立即率巨斧兵冲锋。象斧的巨斧兵,成员多是狮、虎、牛、熊、象之类,本就身高体壮,再加上重甲、重斧,若过秤,最轻的也有六七百斤,站在那里,就是一座座小山,跑起来时,巨大的脚板踩得地皮轰隆作响,一个妖兽还好,五百妖兽齐奔,声势犹如万马奔腾。

    象斧的老规矩,扫开拦路的梅花阵,然后冲向内圈刀阵。这一次却是三名赵将迎上来,两名使刀的是昨天交过手的老朋友,另一个人使枪。象斧很郁闷,他知道绝对甩不开这几名赵将,对手多一个两个倒无所谓,他手长、脚长、斧长,大斧抡开,十余丈方圆内,无人抢得进去,多一个敌人和多十个敌人,没有区别。他恼恨的是,捞不到人杀。

    象斧战住三名赵将,五百巨斧兵冲向三千赵军长刀手。赵军仍是五芒星阵,依旧将巨斧兵割裂,然后小群混战,却依旧打不赢巨斧兵。

    外围,梅花阵中,赵军先占上风,慢慢体力下降,不说处于下风,也陷入了苦战。内圈,赵军刀阵人数占了优势,以多打少,但多了一千人的长刀手却一直是在下风中苦撑,五百妖兽巨斧兵在三千赵军长刀手中纵横来去,那叫一个猖狂。一边,象斧对阵三名赵将,仿佛戏台子上唱戏,怎么说,打得热闹,就是不见血。至于场外,鹿银弦几乎要打瞌睡了。

    打了一个时辰,赵军三千长刀手倒下了一半有多,妖兽巨斧兵也死伤了上百。论数量,赵军仍是巨斧兵的三倍,但胆气已泄,而且体力也跟不上了,丈八的长刀,一个时辰舞下来,再强壮的战士也是摇摇欲坠。妖兽则要强得多,虽然负重远在赵军长刀手之上,但妖兽强悍的体力也远远超过赵军。管季明白,再打下去,一定是赵军长刀手崩溃,刀阵一完,巨斧兵回头扫荡梅花阵,那就是惨败。他是一代名将,当然不会坐视这种情况发生,一看撑不下去了,干脆利落地下令鸣金收兵。

    赵军一鸣金,牛八角也下令鸣金,缠战下去没太大意思,如果兽军趁对方收兵追杀上去,对方的强弩、火箭会给兽兵不小的杀伤。兽兵总数不如赵军,拼伤损,划不来。

    三名赵将落在最后,始终死死缠着象斧,一仗下来,象斧没捞着一个人来杀,气得一斧头砍在山石上,小山一样的大青石,竟被他一劈两半。这变态,熊、虎见了他也绕着走。

    管季又收兵回城了。吴不赊道:“三千刀手也斗不过五百巨斧兵,管季看来计穷了,若想不到新法子,你说明天他还会不会出战?”

    “肯定会出战。”牛八角毫不犹豫地点头,“管季为人坚韧,即便想不到新法子,他也一定会出战。”

    果然,次日赵军又挥军出城,依旧列一个万人阵。牛八角部署没变,仍是一万狼兵加一千妖兽出战。赵军变阵,再无花样,一百个梅花小阵,三千长刀手,看来是要死撑到底。

    牛八角看清赵军变化,冷哼一声,一挥手,阵后冲出一百象兵,狂冲向赵军战阵。

    两军大阵,相隔约五千步,吴不赊本阵距斗场,约有两千步,大象平日移动缓慢,但狂奔起来却是疾若奔马,两千步的距离,说到就到。

    象兵一冲出来,赵军便知道不妙,梅花阵中弓手立即准备火箭,象队一冲近,他们立即放箭。但牛八角早在阵后挖有河沟、泥池,一百象兵身上都是厚厚一层稀泥,火箭射在身上,多数熄灭。牛八角在暗伏象兵时便已秘密嘱咐,象兵成扇形冲阵,十头象冲一个小阵。赵军一个小阵最多不过三十名弓手,每人最多射五箭,也不过一百五十箭,分到十头象身上,不过十来箭,象身上还有稀泥,再说也不可能每一支箭都那么准,这些箭对大象基本构不成威胁。十头大象一踏,一个梅花阵霎时崩溃。踏翻一个,再踏下一个,象兵狂奔长吼,眨眼之间,赵军一百个梅花阵便士崩瓦解,又好比暴雨打残花。

    梅花阵一散,刀阵也慌了,赵军长刀手本来就敌不过妖兽,这时哪还有战意,撒腿就跑,大部分刀手把长刀都扔了,刀太长、太重,拖着跑不动。

    赵军梅花阵只是被大象踏散了,死的人并不多,除了正面的盾兵,其他人不可能傻呆呆地横挡着任由大象踩。这一溃散,虽被狼兵扑翻不少,也还有六七千人逃了回去。

    牛八角一直盯着战场,眼见赵军败兵逃回,冲击本阵,他令旗一挥,战鼓擂响,阵后又冲出五百象兵。五百象兵在前,五万猪兵随后,然后是五万狼兵、十万兽兵。其势如山洪陡发,咆哮着向赵军大阵冲出。

    听到鼓声,象斧和战场中的一万兽兵当先突击,紧紧咬住赵军败兵。象斧狂吼若雷,兜尾猛赶,直把前面逃跑的赵军吓得骨软筋麻,胆小些的,更是屎尿齐流。

    管季一代名将,牛八角这种借势冲阵的法子,他自然会有防备。吴不赊这边鼓声一起,兽兵一冲,赵军中令旗舞动,立时便点起火来,十几名传令兵嘶声大叫:“大帅有令,不许逃!回身接战,回身接战!”

    败兵早已乱了,而且战鼓声、嘶叫声、人哭声、兽吼声混杂在一起,也听不清军令,跑在最前面的败兵就算听清了,想回头,后面的败兵拥上来,他们也收不住脚,只能裹杂在一起往本阵冲。

    “放箭!”管季站在中军帐下,苍老的身子挺直如枪,挥手下令,脸上表情没有半点儿改变。慈不掌兵,他打了一辈子的仗,眼里已只有胜负,没有仁慈。

    赵军大阵中箭如雨下,将溃兵成片射倒,后面的败兵这才惊觉,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死到临头。赵军哭声四起,有的抱头等死,有的咬牙切齿回头迎战,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不过碰上象斧,这背是垫不了了,被他那大斧一抡,赵军士兵的身躯直接呈段状或片状飞出去。

    象斧扫开赵军败兵,冲到赵军大阵前,赵军大阵已燃起火线,兽兵怕火,象斧这兽人却是不怕。他那斧柄也长,巨斧一抡,连车带柴一起抡开,霎时便撕开一个缺口。他连着冲了几天,又是这样天神也似的一个巨汉,早受到了赵军将领的重点关注,不少人盯着他。眼见大车布下的火墙拦不住他,立时便有一名赵将领了一队士兵冲上来:“大车推上去,多泼火油,放火箭。”

    大车挤上来,车后赵军把火油一罐罐往前抛,火箭如雨而下。箭雨虽被象斧巨斧抡开,但多加了十倍火油的大车疯狂燃烧,抽起的火苗子直有十余丈高。这样的火墙,不要近前,隔着十余丈,便能感受到那种灼人的热浪。象斧冲得近了点儿,一头红发刹时便卷了起来,脸上手上也火辣辣地痛,其实火墙离着他还有两三丈。他咬着牙想往上冲,跨出一步,一吸气,鼻腔里火烧火燎,只得无奈地退后。他想从其他地方突进去,但那名赵将死死盯着他,带着一队士兵跟着他跑。他左移,那赵将也左移,他右奔,那赵将也右奔,总在他前面布成超级火墙。象斧半点儿办法也没有,唉,巨汉也烦恼啊!

    象斧冲不过去,一百象兵也冲不过去,虽然身上涂了稀泥,能抗得住一部分火箭,但却抗不住大车布成的火墙。狼兵就更不要说了,火箭都抗不住,一身毛,若中上一支火箭,立即会烧成火狼,只不过牛八角给它们特别训练过,身上着火,一不要慌,二不要乱跳,就地打滚,把火滚熄就是。火箭阻止不了狼兵,但火墙还是让它们躲得远远的,再说,即便它们冲近也没用,以狼兵那小小的身躯,难道还破得开火墙?

    象斧和前冲的一百象兵、一万兽兵被阻住,但牛八角后面派出的五百象兵就不同了,这五百象兵不但全身沾满稀泥,每头大象还背负了几个木制的大水桶,一冲到赵军阵前,鼻子回转,到背上木桶中吸水就喷,连吸连喷,五百头大象排成一队,五百股水柱连着喷下去,顿时就把火墙喷熄了,便有一些火墙没熄,也是奄奄一息。火墙成了风中之烛,大象长牙一挑,柴车被轻轻松松挑到一边。火墙破开,象兵当先突入,背后猪兵、狼兵狂冲进去,赵军一时大乱,但赵军军法严峻,又有射死溃兵的例子在先,在各级将官的指挥下,赵军虽乱不退,拼死抵抗,但有象兵在前,猪兵的突击力也是极为强悍,狼兵同样是扑咬兼具,赵军虽鼓勇反抗,却是抵挡不住。

    管季眼见不好,亲率一军断后,多备火油、火箭,布下一道道火墙,掩护大军撤退,实在撤不下来的,便断然舍弃,连着兽兵一起隔断在火墙之外。混战一个时辰有多,赵军大部终于撤回城中。赵军左右两军则一直是在看戏,牛八角没有派兵冲击左右两军,赵军的左右两军看到中军战败,也不敢派兵出援,反倒先缩了回去。尤其是右军的诸侯联军,退得那叫一个快,而且兽兵明明没冲过来,他们竟也在寨后燃起了火墙,烧得那叫一个热闹。左军是赵军骑兵,不愧精锐之名,退得也快,却严整有序,一退回寨中,立刻便布下拒马硬弩,杀气腾腾,恍若铜墙铁壁,不过身为骑兵而布下拒马,也算得上是个笑话了。

    兽军杀了一阵,收兵回营,清点战果,歼灭赵军约有两万之数,己方伤损兽兵不过数千,诸妖均喜气洋洋。这里要说说猪黑子,那还真是个厚道人,居然说:“一直以来,大家都是出一万兵交战的,咱们突然出援兵,不厚道吧?这要传出去,江湖上招人笑话呢。”

    诸妖大笑,牛八角也被他气笑了,道:“这是打仗,可不是江湖打斗。这次管季玩得稀奇,一天一仗,我虽然猜不到他有什么阴谋诡计,但有一点,打仗,不能依着敌人的节奏打,而要想办法打乱敌人的节奏,所以我不陪他玩。一仗突袭,打乱了管季的节奏,我看他明天怎么办?”

    打仗还有节奏一说,别说诸妖,便是吴不赊也是头一次听说,也不懂,不懂怎么办?凉拌,大家喝酒,反正牛八角懂不是?

    酒桌上却打起了赌,管季今天输了一阵狠的,明天很有可能不会出战,当然也有说会出战的,两方对赌,好不热闹。

    赵军果然连着五天不曾出战,诸妖不耐烦,吴不赊倒是耐得住性子,赵国联军一百万大军,每天的粮草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只要赵国支撑得住,便陪他玩。

    第六天,管季复又挥军出战。管季中军在城中共有四十万大军,但并不是全军出城,前几次出战,牛八角估算了一下,最多十五万人左右,这一次却多了些,佶计有二十多万人。牛八角心下寻思:“管季莫非是想正面硬撼?”

    摆好阵势,管季依旧派一万人出阵挑战。牛八角冷笑,懒得和他玩这游戏,直接催动大军扑上去,一万猪兵前冲,其后五百象兵,各背木桶负水,其后是五万猪兵、五万狼兵,象斧率五百巨斧兵跟在象兵后面,另五百巨斧兵暂留中军。

    牛八角这边大军一动,战场中间的那一万赵军忽地变阵,一万人却变成了一个进攻的锋矢阵,后面赵军大阵同样变动,一个个方阵前移,以锋矢阵为先导,迎着兽兵就冲了上来。

    赵军竟不用火墙防守,而是正面与兽兵硬撼,太不可思议,也太刺激了。象斧兽血沸腾,直冲入赵军阵中,抡开大斧,不管前面是什么东西,总之就是车轮一般扫过去,一斧之下,少说也有四五名赵军丧命,鲜血一蓬蓬飞溅,鲜艳如初春的杜鹃花。不过在两名赵将迎上来后,象斧的杀人运也就到了头,再一次被缠死了。放眼望去,人山人海,却是空不出手捞人来杀,也怪他的身材过于魁梧,大斧过于惊人,百万军中,赵军也能一眼找到他,重点盯防,他的杀人运自然就不长久。

    两军撞在一起,兽兵牙尖爪利,但赵军训练有素,身上有甲,手中更有锋锐的刀枪,一个训练有素、装备齐全的人类士兵与兽兵斗,胜负在两可之间。两军结成阵势相斗,人类士兵刀、盾、枪、弩互相配合,胜率又要大上几分,俚兽兵中有象兵这样的庞然大物,又有妖兽巨斧兵这样的异类做前锋,锐利无比,赵军极难抵挡,但赵军前仆后继,浴血死战,不负天下强军之名。

    牛八角明白,管季这是下了狠心,显然,他不相信一个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人类战士会斗不过一头兽,五天不战,必是在城中整军,激起赵军的血性。

    牛八角心底冷笑,主帅的决心,并不能完全代表全军的决心,赵军要激起血性才能奋发,兽兵的野性却是天生的,野蛮的军纪加一定的组织,兽兵哪怕是以十对百,仍敢死战。

    两军混战,杀声震天,兽吼动地,远远看去,便如一大群蝼蚁。人与兽,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差别,而胜负,更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分出的。

    这时赵军左军战鼓擂动,赵军骑兵冲了出来,赵军骑兵敢于与兽人骑兵野战,赵军天下精锐之名,主要就是靠骑兵打出来的。上一次赵军骑兵于完全无备中被牛八角偷袭全歼,这一次新调来的骑兵都是边防军,真正的百战精锐,万骑驰动,风云变色。

    牛八角上次虽然轻轻松松歼灭了赵军十余万骑兵,心里并没有半点儿大意,早有准备,一万余象兵,除了留在中军的六百头,其余全部放在兽军左军。—声令下,左军迎战,一万头大象列成纵横各一百头的方阵,密集结阵,迎着赵军骑兵往上冲,赵军骑兵再精锐,马跟象对冲,还差着点儿。

    一万象兵之后,是一万虎兵、一万狮兵、一万熊兵,紧跟着象兵推进,再后面,是六万狼兵。整个左军,便如一个巨大的锥形箭头,狠狠扎向赵军骑兵,无论象、虎、狮、熊,都是大力之兽,可以说,牛八角布置的左军,在整个兽兵中实力最强。

    赵军二十万铁骑潮水般扑上来,但象阵屹立如山,便如海边的礁石,潮水再汹涌,也撞不烂礁石。赵军骑兵主将眼光极为锋锐,眼见兽兵中路强悍,急传令大军两路分开,让开中路,两面夹击。兽兵的中间是狮、虎、熊,都是恶兽,是马的天敌。人只要心中有勇气,面对任何东西都可以无所畏惧,但马不行,面对自己的天敌,难免惊慌害怕。虽然赵军战马经过了兽类训练,胆气大了许多,但万兽齐吼,仍让无数战马软蹄、拉稀。

    赵军铁骑本想化剑为刀,两把尖刀狠狠扎进兽兵两胁,结果碰上狮、虎、熊这群恶兽,刀尖还没扎就软了。赵军骑兵整齐的队列一散,狼兵就扑了上来,马不太怕狼,或者说,马其实不太看得起狼,尤其万马奔腾时.狼只有逃命的份儿,敢挡路,铁蹄下就是狼饼,但被狮、虎赶散的马又是两回事,已经落了胆,狼再一赶,马群顿时就四下惊蹿。

    赵军二十万铁骑,若与三十万步兵对冲,二十万骑兵稳操胜券;与兽兵斗,若中军是二十万步兵,浴血死战,能给兽兵巨大的杀伤且略居上风;可二十万铁骑与兽兵对阵,却是一战而溃,一个冲锋之下,前面的骑兵四散而逃,后面的转身就跑,好在战马跑得快,折了不到一万骑。

    相对于赵军右军来说,左军还算好的,在左军发起冲锋的同时,右军也发起了冲锋。牛八角在右路布有三万狼兵、五万猪兵,赵军一冲,五万猪兵迎头对冲,后面三万狼兵跟上。可笑的是,诸侯联军率先发起冲锋,可兽兵一迎头对冲,诸侯联军竟转头就跑。好比麻秆打狼,诸侯联军的麻杆想冒一下险,挥起来吓狼,本想把狼吓退,结果狼不退,反而上来了,这下诸侯联军的麻杆可就怕了,只有转身就跑,跑得快,而且离寨不远,后军飞快撤进了寨中。前军倒霉,一时半会儿撤不进去,兽兵已经冲了上来,诸侯联军可没有与兽兵白刃战的勇气,鬼哭人嚎,喊爹叫娘,四下奔逃,自相践踏,兽兵踩死、咬死的,其实还没有诸侯联军自己踩死得多。一战下来,诸侯联军损兵近五万,兽兵伤亡一百不到。

    勇气啊,没有勇气的成争,就是这么哭笑不得。

    这时仍在死战的,只有赵军中军。牛八角留在中军的六百象兵最先威风了一阵,后来被赵军强弩重点围杀,这会儿已死亡殆尽。象斧被几名赵将缠住了,他是巨斧的锋,缺了他,巨斧兵在赵军密密麻麻的围堵中,也有些冲不动了。五百巨斧兵,到底是太少了些,不过赵军只能围着,想把这五百巨斧兵吞下去,也并不容易,因为还有十万兽兵。赵军刀劈、枪刺,兽兵爪抓、牙咬,人与兽,同样舍死拼命,兽兵虽凶,但数量不如赵军,爪牙也不比赵军的刀枪锋利,渐渐便落入下风。

    最初与兽兵交战时,管季和其他人类战士一样,都没有信心,但两场大战反复争斗下来,他的信心却鼓了起来,这一次挥军与兽兵正面硬撼,事实证明,不必借助火墙一类东西,只用手中刀枪,照样可以与兽兵拼一下,数量占优的情况下,甚至可以占到上风。

    让管季想不到的是,左军竟是一触而溃。没道理啊,赵军骑兵可是天下精锐,尤其是北疆边防军,与兽人骑兵也敢对撼,骄横悍勇,天下知名,怎么可能败得这么快?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问题出在马上,人勇马怯,左军败得冤。至于右军,对于管季来说,本就是鸡胁,就是用来消耗的,只要能拖住吴不赊一部分兵力,那就是成功,所以右军的败,他完全不在乎。但左军也败了,仅仅一个中军可就撑不下去,管季摇头暗叹,只得下令收兵,自率精锐断后,大部分人马撤出后,再又烧起火墙。牛八角也不再缠战,鸣金收兵。

    这一战可说是兽兵大胜,但管季敢挥军与兽兵征战,并且隐隐占到上风,这份勇气,还有这份战力,也让诸妖暗暗咋舌。

    人类能统治世界,不是妖,不是魔,更不是兽,并非侥幸,一定有他内在的道理。

    上次打赌,虎大嘴输了,酒桌上便大叫:“开赌开赌!我赌管季明天绝不敢再出战,纹银一千两,谁跟我赌?”

    “得了。”猪黑子回他一个白多黑少的大猪眼,“管季今天输得这么惨,明天肯定不会出战,谁和你赌!”

    诸妖都是一般心思,谁也不肯和虎大嘴赌。吴不赊悄悄问牛八角:“管季输了这一仗,什么时候才敢出战?”

    “明天必定出战。”牛八角一脸笃定,“管季的中军今天其实没输,左军输在马上,管季这会儿肯定明白了。右军输不输,我估计管季根本不放在心上,他不在乎,诸侯联军在乎,他要稳定人心,明天必然出战,而且必是大战。他要让诸侯联军明白,正面硬撼,人类军队不会输给兽兵,诸侯联军才敢继续留下来。”

    “有道理。”吴不赊点头,“与其用嘴劝,不如直接开打。”

    果不其然,第二天,管季又挥军出战,左军、右军不动,中军三十万大军排山倒海般压了上来,牛八角挥军迎战。

    这样的正面作战,没有阴谋,没有诡计,凭仗的,就是纯粹的实力,还有勇气。赵军占有数量优势,勇气也不差,半日下来,竟是略占上风。不过牛八角今日也巧,他把象斧的一千巨斧兵配上一千头大象作为一把尖刀,哪里兽兵撑不住,就把尖刀捅向哪里,勉强保持了一个不胜不败之局。赵军虽然未胜,但诸侯联军的军心明显稳定了下来。

    第二日、第三日都是如此,管季每战都是在中军集中优势兵力,大兵团突击,胜不了兽兵,但也没输。休息三日后,遂又出战,战局似乎就这么僵持了下来。吴不赊、牛八角都没料到,有一把刀,正悄悄从他们背后扎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