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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天子》第八章 祝蚺魔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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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英”雄踞南域最南端、与光、席两大部族的联盟,互成犄角之势。两大势力互不想让,为了争夺偏南地域少之又少的生存物资,明争暗斗,互不想让。但双方却从不曾将战火燃至两大势力中央处——“邛劐山”方圆百里之内。

    原因无他,只因此山周遭遍布熔岩洞,秉承地火炎阳之气而生的各种怪兽不时出没其间,绝对不是凡尘中人敢踏足的。而邛劐山本身就更具神秘色彩了,传说邛劐山乃是上古时期天神交战的战场,遗留了繁如星辰的奇珍异宝、咒术秘典。所以千数年来,三界中无数奇人异世,或为那些绝世奇珍,或为解开传说的神秘面纱,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丧身其中者有之,黯然离去者有之,更为邛劐山平添了恐怖阴暗的色调。

    随着时间的推移,血脉的延续,传承祖辈记忆时夸张的描述,让南域以南的诸多蛮族对邛劐山自心底生出敬畏,更有甚者将自己的祖先喻为邛劐山中的神仙,借以自欺欺人。

    今日,又有数十名红衣大汉簇拥着一名白发老者来到此处,从他们平空飞驰的身影,让邛劐山众凶兽退避三舍的厉煞气势,可知,这是一批妖魔两道中训练有素的高手。

    一众人满面风尘、神色匆匆地直朝邛劐山而去,眨眼间即已来到山脚之下。

    白发老者身形蓦地顿住,老者身后众红衣大汉也都齐刷刷立定当地,随着老者右手挥起,众人水珠坠地般四下散开,眨眼失去踪迹。

    白发老者则头也不回地向山顶逸去,在到达山腰之时却忽然折向后山,一直奔到一块血红的平坦石地上才停了下来。他首先警戒地四处扫视一圈,确定未发现异样之后,双手蓦然灵动,簇簇焰火自指尖激射而出,依照某种顺序打入地面石层。

    不多时,石层忽然一阵轻微颤动,一道洞口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两名与白发老者同样装束的老者从里面闪身而出。其中一名略为高大的老者,甫一出了洞口,便急急询问道:“祝殄,事情办的如何?宗主为何没有一起回来?”

    祝殄恨恨的跺脚叹道:“唉,一言难尽,此次……”

    祝殄话未说完,就被旁边另外那名老者断然打断道:“此处不是详谈之地,我们回府再说!”说罢,当先跨入地面石洞。祝殄与那高大老者对望一眼,紧随其后而入,地面石洞又自悄无声息合壁,直至再无痕迹可寻。

    此时,空中忽然飘下漫漫雪片,落在地面发出阵阵滋响,登时蒸化成气,将邛劐山紧紧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

    邛劐山脉地底深处,有着一个不为三界人知的巨大岩浆湖,湖面上星罗棋布的漂泊着无数或大或小的礁石堆。岩浆湖最中央处,一坐数十丈告的石山巍然矗立,一道岩浆瀑布自山顶飞流直下,坠入山下一眼巨大漩涡当中,苍天血痕一般触目惊心。

    山腰处突兀已极的凹陷进一道巨大缺口,缺口中一似是而非的神殿在岩浆瀑布的遮盖下若隐若现,极为诡秘。高温下蒸腾而上的气流,将视线所及的所有景象扭曲变形,给整个空间平添沉重的压抑气氛。

    此处正是魔宗五族之一祝融氏族地——熔岩洞天!

    火神殿前。

    两名老者听完祝殄对祝蚺在南域事情的叙述,双目呆滞地望着脚下祝蚺依然高大狰狞的尸身,直感周身冰冷难当,仿佛陷身一个无底梦魇,不可置信地同声喃喃道:“龙刃诛神?这……这怎么可能?”

    祝殄精神委靡地站在一旁,深叹一声,道:“事情大致如此了。”

    那身材高大的老者问道:“这件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祝殄闻弦知音,连忙道:“只有我亲手调教的一些弟子知道,应该不至于泄露出去!”

    在旁一直未曾开口的那名老者沉声道:“这些都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唯有施用‘燃灵决’为宗主锻魂炼魄,重塑灵元才是稳定我族人的正途。”

    祝殄与那高大老者闻言均自一震,后者更是问道:“大长老,这……”

    大长老打断他,道:“祝衽你不用说了,为了我祝融一氏,你我都注定要这么做的!否则我们将面对其他几族瓜分的厄运……”说着,他露出了狂热的神色继续道,“再则说来,为了这个计划,我祝融氏付出了太多代价,绝对不能就此罢休,而宗主也绝对不能就此丧生在一个小辈手中……哼,只要宗主重生,我祝融氏崛起于五族之间才会大有希望!”

    “一派胡言!”

    就在这时,一把阴兀声音忽然响起,“你们将精力浪费在一具死尸上,简直愚不可及!”

    祝融氏三大长老惊骇莫名,此处乃是祝融氏族中秘地,守卫森严不说,就是环互此处周遭的岩浆湖就已然足令三界中无数高手驻足止步了,更不要说他们三人现在就在其中,来人竟然仍能毫无声息逼至他们近前,试问他们怎能不惊?

    更让他们惊骇欲绝的是,随着说话声音的响起,一道雄伟的漆黑身影正从祝融氏火神圣殿中缓缓踱出。

    祝殄惊呼出声道:“黑衣人!”他听祝唳说过此人,只是当时祝蚺一直忙于“伏羲武库”的问题,对此事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原来来人正是在有炎氏族地杀戮祝融氏族人,后又追杀倚弦等人的黑衣老者。

    “不必紧张,老夫此次前来并无恶意,而是来为你们解决眼前烦忧的。”黑衣老者稳如磐石地站在那里说话,无意间一股魔能劲力已洒罩在方圆数丈之内。

    三位长老身形顿时被激得直欲后退,大长老却不退反进,向前缓踏两步,将己方三人气势集于一身,厉声道:“不知阁下是圣宗哪一族的朋友,竟会如此关心我祝融氏!”

    黑衣老者哈哈大笑道:“尔等不需要知道这些,只要你们奉老夫为主,重组‘火神军’,日后三界之中定有你祝融氏一席之地。”

    却在他话音未落之时,祝融氏三位长老已经默契的齐齐出手,他们都了解只有这样,他们才有可能将黑衣老者击毙,从而保住祝融氏族地之秘,保住祝蚺已死之秘!

    大长老挥手之间就已发动机关,将黑衣老者背后圣殿大门闭死,合围之势已成。“就算他实力超绝,但也别想从我们三人联围之中逃脱,何况这邛劐山方圆百里之内遍布我族子民。”三位长老不由自主的同时想到。

    三人身影穿插交错,布成一道极具攻击力道的大网,犀利劲能将空余之地悉数填满,可谓是滴水不漏。

    然而面对早在数百年前,即已声名鹊起的祝融氏三大长老强劲攻势,黑衣老者却淡定从容地穿梭自如,并冷哼一声道:“早知你们这些顽固不化的家伙会这么做,老夫就小小给你们点教训!”

    三人闻言惊怒交集,手下更不留情。一时间,场中长呼短啸络绎不绝,衣袂翻飞鼓动,异能澎湃激响,劲气纵横而出将圣殿前熔岩瀑布齐齐截断,横飞而出,堪称壮观。

    四人激战正烈之时,忽听一声惨呼两声闷哼,祝融氏三位长老已倒飞而出,“蓬蓬蓬”坠落地面。三人趴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黑衣老者,怔怔不能言语。

    “哼,就凭你们几个便能将你祝融氏发扬光大么?当年祝火神何等神威,震慑三界,谁人不知,哪人不晓,现在你们别无选择,只要归入老夫麾下,否则……”话到此处,黑衣老者忽然顿住,嘿嘿怪笑两声道:“……否则,嘿,老夫现在就让你祝融氏从此三界除名!”

    说罢,黑衣老者大袖一挥,刚刚回复正常的岩浆瀑布就已停止正常流动,反而缓缓倒卷而上。山下湖中岩浆也纷纷被莫名劲力裹带而起,迅速在这巨大的地底空间上空聚集,如一把正在迅速生长的巨伞一般,霎时笼罩整个祝融氏族地。

    祝融氏族人千百年来那曾见过这等场景,恐慌的叫声如瘟疫般传了开来,一些族人甚至直奔圣殿而来,却因圣殿下“漩炎大阵”所阻,只能远远呼叫诸位长老。

    三位长老惊惧欲狂,知道眼前之人举手投足之间绝对可以决定自己一族血脉的存亡,权衡利害之下,三人对望一眼,只能长叹一声,齐齐跪倒在地,以魔门本心宣誓归顺。

    但大长老却在那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在黑衣老者的冷冷注视下,他终于颤声道:“启禀主公,并非小人等不想重组火神军,而……而是我族火神军修炼法决《禁火魔鉴》已经失传多年,所以……所以……”

    然而不等大长老把话说完,黑衣老者抬手便丢来一物,掷到三人面前。

    只见那物方方正正,内蕴八菱六角,金丝银缕勾画出丝丝屡屡淡紫含金的焰火,焰火中央印有篆书四个墨黑大字——《禁火魔鉴》。

    三人颤抖的抚摸着这祝融氏遗失千多年的宝鉴,不由得纷纷老泪横流。

    黑衣老者却在旁冷冷道:“你们速将遣派在外的族人统统召回,只管专心为老夫训练火神军即可,再也不要插足四大法宗与人间界的事情,你们可记住了么?”

    三人哪敢有所异议,祝殄却犹豫指了指祝蚺的魔身尸首,道:“主公,那宗主他……”

    黑衣老者缓缓踱到祝蚺尸身前,轻蔑地一笑,抬脚将祝蚺踢入山下漩炎大阵中,冷冷道:“一个灵元寂灭的死人,一具根本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魔身……”

    三位长老对望一眼,直感后背冷汗直冒,却只能点头应是,心中却在推测,如果祝蚺的死讯传入其他几族将会引发的后果。

    黑衣老者冷冷扫了三人一眼,道:“你们定是在担心圣宗其他几族知道祝蚺死讯后,趁机为难你们,对不对?”未等三人反应过来,他却又淡淡道:“放心,他们如今自身难保,岂会有精神来找你们麻烦。”

    三位长老大惊,心中思绪万千,齐齐想到:“莫非我圣宗将要遭受灭顶之灾不成?”一想到此处,三人不由自主想到神玄二宗,面如死灰的对望一眼,齐齐跪伏当地,大声呼道:“主公,虽我圣宗五族千数年来内斗不止,但却也不容他神玄二宗插手,唇亡齿寒,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啊,还望主公看在共是圣宗血脉的份上,以大局为重!必要的时候帮圣宗一把!”

    哪知黑衣老者闻言忽然放声大笑道:“什么神玄二宗,如果我圣宗结束内战,五族一统,他们算是什么东西,哈哈……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话至此处,黑衣老者因为张狂大笑而颤抖的身体,居然慢慢淡去,终至无影无踪。

    这时,地上三位长老方敢站起身来。大长老怔怔看着手中《禁火魔鉴》,心头多年积压的野心,狂热的族氏信念,瞬间爆发出来,当即吩咐祝衽出去安抚族人,自己则拉住祝殄急急向殿内奔去……

    就在祝融氏三大长老忙于钻研《禁火魔鉴》之际,他们却没有发现,其实除了黑衣老者进入祝蚺族地之外,还有一个外族人潜藏在火神殿之下。

    他目注祝融氏人慢慢散尽,才将身上的祝融氏族服一把扯了下来。望着前方汹涌急流的漩炎大阵,他的眼神依然坚定如初,他开始回忆方才祝蚺魔身坠入漩涡的地点,同时他又必须算出岩浆卷动运行的速度、每个漩涡之间相隔时间的差距。

    只有这样,他才能计算出随着时间的推移,祝蚺魔身将会被熔浆卷向何处!

    随着他丈量尺度而四处走动,他的身影终于从山脚下的岩影暗角处走了出来,他是一名相当俊朗的少年,傲然挺立的身影,长发飘扬,淡定的笑容,孤寂的眼神,赫然便是玄门三宗中北明元宗最为杰出的后起之秀——

    慕行云。

    最后,经过精确计算,他将范围缩小在三个地方,有一处就在眼前,但另外两处却让他犹豫不已。只因如要到达另外两个地方,就必须穿过漩炎大阵,但漩炎大阵岂是寻常人可以轻易闯过?

    先不论它本身阵法灵力交织,所饱含的魔异之力,也不说那熔浆中不为世人而知的恶毒生物,就单是可焚化三界任何躯体的熔浆,已不是他所能抵挡,何况所费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他没有自信玄宗至宝——百衲甲衣也抵受不住那至刚至阳的炎阳之气侵体焚心。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望着滚滚奔腾不息的熔浆巨流,眼中一反常态,孤寂冷傲的眼神消匿无踪,代之而起的是焦急、是忧虑、是极度的渴望!时间慢慢流逝,他运行计算所预留的半个时辰缓冲时间眨眼即到,令他更为焦急,不由自主的在熔浆河岸边来回走动,以涤除心中万般念头。

    当到达预算时间的最后一刻,慕行云终于停下脚步,紧簇在一起的两道剑眉也舒展开来,回复以往悠然淡漠的神情,挥手间,随身而带的丈六长矛出现在他手中。

    最后,他仰望地底空间的上方苍茫,静静的,仿佛眼神已经穿过空间的阻隔,透过重重泥土山石阻挡,看到了凄迷幻丽的星空。随后,他默念法咒,纵身投入漩炎大阵……

    “滋滋……”声响中,慕行云终于落于岩浆当中,身侧护持结界已然急速缩减至身周三寸。熨热难当的苦楚自心底涌出,但他却知道此时绝不是耗费体内玄能缓解热毒之时,只因这并不是最为艰难的考验,如果连眼前小小热毒都忍受不了,那计划的事情就根本不用再提。

    漩炎大阵并不是个绝妙的阵法,它本身存有极大的漏洞,那就是它的阵心处完全趋于空白,无有丝毫制敌之用。但这个漏洞在这道圣殿山底的漩炎大阵当中,却再也不是漏洞。只要你没有办法突破数千年密咒加持的圣殿山,那么贸然进入阵心,你只有死路一条。

    而慕行云此时要做的就是,穿破漩炎大阵外围的灵能魔力交织的防护网,进入阵心。

    因为只有在那里,他才能将体内玄能损耗减至最低点,为在这魔域中多争得一分活下去的筹码。而且他由里观外,有十足把握可将祝蚺魔身拿到,不过却得看自己有否闯得出去的本事了。

    漩炎大阵能被置放于此,守护族氏中最为神圣的地方,当然不会差到哪里去。慕行云虽已有十分的警惕、万分的小心,但是一旦陷入阵中,却完全是另外一种感受——

    身周护体结界蓬的一声化作流莹散落湖中,一种痛彻肺腑的熨热由皮肤燃至心底深处。但慕行云仍旧不敢将百衲甲衣幻出,他清楚的知道那样做只能是死路一条。

    他硬生生忍着焚体疼痛,一方面将体内玄能迅速均匀散于体周,减少身体损害,一方面迅速向前冲刺。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他终于顺利穿过漩炎大阵的外围,来到了毫无危险的阵心,但对于慕行云来说刚刚短暂的时间,并不异于轮回数次。

    如履薄冰的他,绝对不能犯哪怕一丁点儿的错误,所有决定不能有丝毫疑惑,否则等待他的将会万劫不复,方才如此,以后也会如此!

    天幸慕行云居然在第一个目的地,就看到了祝蚺的魔身,更得苍天眷恋的是祝蚺尸身在漩炎大阵的内壁,这倒省了他好大力气,轻而易举的用他的丈六红矛,将祝蚺魔身捞到近前。

    而他却不能顾及周身伤痛,必须在盏茶时间内回复刚才消耗玄能,再原路返回。身周潺潺岩浆流过,毫不松懈的侵袭、拍打着他身周结界,他丝毫不为所动。近前漩炎大阵轰隆作响,奔腾逸走,直如万马奔腾,声势浩大,却也不能影响他丁点!

    盏茶时间眨眼即过,慕行云缓缓睁开眼眸,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孤寂……

    当慕行云拖着已经缩至常人一半大小的祝蚺魔身登上岸后,他飘扬潇洒的长发已经不复再见,身上战甲已然损坏的不成模样,数处地方已经可以看到他体内白骨,俊朗脸庞上也只留有凹凸不平的焦黑伤疤……

    这一切的一切无不代表着他此次行动付出了他此生最大的代价,被地心阳炎焚烧的面容,永远不可能复原。

    他终于不止倒地,只剩下他的手脚在轻微颤抖着,那是精疲力尽后的正常现象,但是——

    他却又奇迹般的挣扎起来,从腰间解下一琥珀兽角,催动念力符咒,将地上祝蚺魔身封印。

    作罢这一切之后,慕行云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是在想是否该在此处稍作调息,再回去。但这只是稍有犹豫而已,一向谨慎小心的他,还是选择了立即离开这凶多吉少的魔域。

    他回头望向这块注定令他毕生难忘地方,轻蔑一笑,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