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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夫妻会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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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五月初旬晚上,熊耳山上的气候温和宜人。

慧梅坐在打麦用的石磙上,手里拿着心爱的笛子。近几天来,她的心绪很不安宁。听说闯王快在商洛山中竖起大旗了,可是为什么还不来命令叫高夫人赶去会师呢?她希望马上会师,也怀着神秘而激动的心情,巴不得马上能看见张鼐。潼关突围之后,她有许多天担心他阵亡或负了重伤。后来知道他平安无恙,她的心才快活起来。如今她愈是渴盼同张鼐见面,愈觉得在豫西一带的大山中度日如年。半个时辰前,她因为心中烦闷,就拿着笛子从高夫人的身边溜了出来。但是她坐在石磙上却沉入缥缈的幻想中,并没有吹笛子。

高夫人带着女儿兰芝和女兵们住在堂屋,厢房和对厅住着男亲兵们和马夫们。三月中旬,因为贺人龙已经从潼关调往别处,而河南巡抚李仙风的部队也调往豫东同起事的白莲教和其他小股义军作战,无暇照顾豫西,高夫人就把人马拉进熊耳山来驻扎休息,进行操练。谷雨那天,她特意按照延安府一带的民间风俗,叫人用朱砂在黄纸上写一道“压蝎符”贴在墙上,符上的咒语是:“谷雨日,谷雨时,奉请谷雨大将军。茶三盏,酒四巡,送蝎千里化为尘。”四角又写上“叭”、“吐”、“喴”、“”四字。其实,她从来不信这道符咒能镇压蝎子,这不过是她思念故乡、尤其是思念闯王的心情的借机流露罢了。可不是么?几年前她同自成率大军打回米脂,回到双泉堡李继迁寨,还看见自成少年时住的窑洞的墙壁上贴着一道“压蝎符”,因为年深月久,黄纸已经变成了古铜色,她当时看了这道符,还不由得望着自成笑了一笑。

如今高夫人的身边增加了五个姑娘,其中两个是富豪大户的丫头,一个是小户人家的童养媳。高夫人按着慧字排行重新给她们起了名儿,大一点的叫慧琼,次的叫慧珠,小的叫慧芬。另外两个都是本村猎户的女儿,一个起名慧云,一个起名慧竹。两三个月来,她们都已经成了骑马的内行,并且跟着慧英和慧梅学会了简单的武艺。

慧梅进了堂屋,看见姊妹们都坐在当间的灯下做针线活,而高夫人坐在里间靠窗的桌边,把拆开的野玫瑰的粉红花瓣放在桌上,数了又数。她数得很专心,有时嘴角和眼角禁不住露出微笑,有时细长的眉毛上忽然挂出一丝疑问,沉吟地望望灯上结的彩,又望着桌上的花瓣出神。慧梅站在她身边望了一阵,用指甲替她把灯花弹落,灯光登时亮得多了。

“夫人,你刚才卜的卦怎样?”

高夫人转过脸来,望着她笑一笑,正要说话,张材忽然走了进来。这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近来长得更魁梧了,脸孔被太阳晒得黑黝黝的,人们都说他是高夫人身边的周仓。他在里间门槛外边站住,大声报告说:

“启禀夫人!……”

高夫人不等他说下去,就略带不耐烦地说:“又是总管要你来请示明天过节的事!既然没糯米,就不吃粽子吧。让全营弟兄多喝点雄黄酒,每人赏一串零用钱。各家眷属我这里另有份子,不要总管操心。”

张材笑着说:“夫人,我不是问过节的事。”

“那么是什么事?”

“刘将爷派人来瞧你睡了没有,说是他马上就来见你。”

“请他来吧,有什么要紧的事?”

“听说是闯王那里来了一个人,叫咱们赶快去商洛山中会合,就要竖大旗啦。”

“啊呀!真的?”高夫人说,不自觉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当然是真的。”

“快去请刘爷来,立刻来!”高夫人由于激动,两行热泪刷刷地滚落下来,而慧英和慧梅也同样热泪奔流。

张材一出去,高夫人把椅子一推,快步走到当间,等候刘芳亮。她揩去眼泪,向门外望望,回头对七个姑娘说:

“我就猜到闯王会派人叫咱们快去商洛山中。今晚又是灯上结彩,又是蟢子来,用花瓣卜卦又连得两个好卦。我就知道会有好消息!”

兰芝已经跳下床,从里间跑出来,拉着母亲连声问:

“妈!妈!咱们什么时候起身呀?”

“马上就起身,快把你的书啦笔啦都收拾好。”高夫人在女儿的头顶上慈爱地拍了一下,转向大家说,“姑娘们,咱们早就在盼望着到商洛山中,大举起事,可盼到这一天啦!唉,慧英、慧梅,你们哭什么?哭什么?”

兰芝噙着眼泪笑着说:“你自己也哭啦!”

高夫人又揩去眼泪,哽咽说:“这日子来得多不容易!”

姑娘们说:“真的,可盼到时候啦!”赶快揩去眼泪。

“姑娘们,趁这时你们赶快把东西收拾一下吧。”

刘芳亮带着闯王的送信人来了。高夫人问了来人,才知道是因为官军在豫陕交界处增加了很多人马,他被官军盘住,拘禁在兰草川,后来又死里逃生,所以在路途上多耽搁了六七天。她又问了商洛山中的情形,知道刘体纯和李双喜在卢氏县边境地方等着接牛金星,还没回去;另外队伍里从四月中旬以后就发生瘟疫,病倒了不少人,连总哨刘爷也病倒了。这后一个消息使高夫人有点担忧,问道:

“尚神仙没有办法?”

“夫人,你知道他在外科上是神医,在内科上不很内行。”

高夫人转向刘芳亮:“明远,你看咱们什么时候动身走?”

刘芳亮回答说:“闯王叫咱们星夜赶回,不可有误。我看咱们现在立刻准备,五更就走。”

他们把应该走哪条路和如何走法商量定,随即高夫人对刘芳亮说:

“好,你快准备吧。要弟兄们多辛苦一点,尽可能在五天之内赶到闯王那里,免得给官军隔断了路。五天能到么?”

“咱们都是轻骑,一定能够。”

“你顺便告诉总管,粮食尽可能用骡子驮走,凡是不好带走的东西都分给老百姓。多备些干粮,路途上少埋锅造饭,耽误时间。”

把刘芳亮打发走以后,高夫人走出大门,站在打麦场上,望望周围的群山、树林,又望望左近的茅屋,一方面归心似箭,一方面却不免对这豫西一带的老百姓和山川起一缕惜别之情。

这是一年中夜晚最短的月份。高夫人同姑娘们把东西整理好,和衣躺下去蒙眬一阵,天已经快明了。首先是公鸡在笼中啼叫,跟着是乌鸦、云雀和子规在林间叫唤,又跟着画眉、百灵、麻雀都叫了起来。高夫人一乍醒来,把姑娘们唤起。大家匆匆地梳洗毕,外边已经人喊马嘶,开始排队。张材走来,请高夫人动身。高夫人同站在村边送行的老百姓告别,跳上玉花骢,率领着老营出发。走了两里路同刘芳亮率领的大队人马会合之后,高夫人又回头来望望这个驻扎了将近两个月的小村庄,但是她只能看见两三个较高的青绿山峰漂浮在乳白色的晓雾上边,像茫茫无边的大海中浮动着几点岛屿,从雾海中传过来牛叫声、羊叫声、公鸡叫声,杂着人语声。等到转过一个山湾,这一切声音都微弱下去,被一片松涛和马蹄声淹没。

人马走进一片苍茫的林海里,越走越深,旗帜在绿色的林海中消失了。高夫人常常听见前后人语,却只能看见紧跟在身边的几个亲兵。有时枝丫低垂,大家赶快把上身伏在鞍上;有时从树枝上垂下几丝茑萝,牵着征衣;有时遇见美丽的啄木鸟贴在路边不远的老树上,用惊奇的眼神向匆匆而过的人马凝视。高夫人同亲兵们走到一个山包上,向上望,林木蓊郁的山峰高不见顶;向下望,虽然阳光满谷,却因为地势高,雾蒙蒙的,看不十分清楚。忽然从森林的深处,从高空里传过来安静的钟声。她恍然一笑,说:“啊,这是过端阳节敲钟的。”许多年的端阳节她都在马上度过,本来引不起她多少兴趣,可是今天端阳节的钟声却使她暗暗兴奋,因为她明白,也许在今天,也许在明天,总之就在这几天内,张献忠就要起义,而自成也要在商洛山中竖起大旗。

在森林中又转过两个山头,来到一座大庙前边。庙院中有一道泉水,在磐石间开凿成一个水池,深不见底,相传麻姑在这里洗过手巾,所以叫麻姑泉。泉水从暗沟穿过前院,穿过山门,从一个青石雕刻的龙嘴里奔流出来,从七八尺高处落到石地上,淙淙地向森林中流去。已经过了正午,人马就在庙外休息。人吃干粮,马喂麸料。道士们烧了几锅开水,盛在木桶和水缸里,摆在山门外。刘芳亮下了命令,将士们无事不准各处乱跑,就在庙外原地休息。这使道士们感到十分惊奇,没想到“流贼”的规矩竟会如此好。以前几次过官军,庙里都遭到破坏。去年有一股官军从这里过,不但把马匹拴在山门里,临走时人还故意往麻姑泉里撒尿,屙屎,使道士们有几天没法吃水。

高夫人带着兰芝和女兵们到庙里看了看,在元始天尊的塑像前烧了香,回来又在麻姑池旁边观看游鱼。刘芳亮带着一个道士匆匆走来,低声说:

“他是从闯王那里才来的,恰好在这儿碰到咱们。闯王催咱们快去哩。”

高夫人一听说是从闯王处来的人,又惊又喜。她把这位风尘仆仆、满面堆笑、十分面熟、但又一时叫不出名字的道士浑身打量一眼,正待说话,道士抢先说道:

“夫人,你忘了?我一向跟着刘将爷,姓王,人们都叫我王老道。”

“去年冬月,是不是刘将爷派你去商洛山中?”

“就是,就是。后来闯王派我假装道士朝华山、朝终南、去西安府,刺探官军动静,所以一直没有回来。一转眼就是半年多啦。”

高夫人笑着点点头,又问道:“有闯王的书子么?”

“有,有,在这里。”道士打开发髻,取出来一个小蜡丸,递给高夫人。

高夫人赶快掰开蜡丸,取出纸团,打开一看,交给刘芳亮,脸上的笑容登时没有了。芳亮看见纸上是闯王亲笔写的几句话:

日内大举,将士多病。速来会师,共御官军。十万火急,不可有误。营中近况,统由老道面禀。

高夫人小声问:“王老道,近来瘟疫传得很凶么?”

“禀夫人,近十天瘟疫更凶啦。弟兄们纷纷病倒,大将们也差不多都躺倒啦。”

“大将们都是谁病了?”

“起初是总哨刘爷染上病,随后不久,一只虎李将爷、高舅爷、田将爷,许许多多,都陆续病倒啦。如今大将中只有袁将爷一个人没病倒。”

“闯王的身体可好?”

“闯王的身体还好,不过操心太大,也太劳累,看情形也不如平日啦。”

“双喜儿和小鼐子都还在他身边么?”

“在,他们倒是活蹦乱跳的,无病无灾。”

“官军有什么动静?”

“他娘的,新任陕西、三边总督郑崇俭趁着这个时机调兵遣将,要把咱们闯王的人马围困在商洛山中,一举消灭。如今在商洛山四面都有官军调动,武关和商州城都到了很多官军。闯王心中很急,派我火速来见夫人和刘将爷,请你们快去,万勿耽搁。”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这一带我条子熟。我是穿过龙驹寨[1]走偏僻小径往熊耳山去,没料到在这儿碰见你们,巧极啦。”

高夫人又问道:“龙驹寨好穿过么?”

“我一个人扮做出家人好混过去。寨里祖师庙还有一个道士是我的师兄弟。可是大队人马从那里过,怕不容易。虽说那里只有乡勇和巡检司的兵丁守寨,可是寨墙坚固,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另外还听说马上有几百官兵从商州开到,说不定这时已经到啦。”

“有没有小路可以绕过去?”

王老道皱着眉头想了一阵,脸上挂出笑容,回答说:“有,有,可是得多走两天的路程。”

“你知道怎么走法?”

“知道。”

“好,你休息去吧。”

刘芳亮小声嘱咐说:“王老道,关于许多人染上瘟疫和官军要围困闯王的话,你不要在将士们面前露出一个字。”

听了王老道的禀报以后,高夫人的心上感到沉重,昨夜以来的兴奋和快活心情一扫而光。她绝没有料到瘟疫在商洛山中传染得如此凶猛。这样下去,如何对敌?万一闯王也染上瘟疫怎么好?染上了瘟疫的将士们有没有办法治好?……

这一串问题一齐出现在她的心上。还有一个使她焦急的问题是她必须尽快地到商洛山中,助闯王一臂之力。可是怎么走呢?从这里走龙驹寨是捷径,可是得打仗,损折人马。绕道过去,得多走两天路程,那就是说,最快还得六天或七天才能同闯王会师,能来得及么?万一在这六七天中官兵先到了商洛山中,或闯王不幸病倒,怎么好呢?

“嫂子,怎么决定?”刘芳亮见高夫人迟迟不说话,忍不住问。

“你看怎么好?”

“我看咱们不如照原计划直奔龙驹寨,愈快愈好。倘若咱们赶在官军前边到了龙驹寨,赚开寨门,就可以早到商洛山中,倘若不成,再设法绕道不迟。”

“仍然直奔龙驹寨?”

刘芳亮点点头:“愈快愈好,要出敌不意才行。”

“既然这样,咱们不要在这里耽搁,赶快走吧。”

“好,走吧。”

人马迅速地整好队,又向前进发了。

从熊耳山到龙驹寨,本来轻骑兵也需要走四五天,路上还不能耽搁,但他们只用三天时间就赶到了。在向龙驹寨行军的路上,高夫人探听到虽然龙驹寨已经到了几百官军,但都是新兵,没有见过阵仗。又听说近几天不断有小股官兵从河南来,通过龙驹寨向商州增援。还在崤函地区活动的时候,高夫人同刘芳亮就准备下二百多套官军号衣、许多官军旗帜,以备不时之需,不想如今果然用上了。

义军在二更时候来到龙驹寨,先派几十个人穿着官军号衣,打着官军旗帜,赚开了寨门,一拥而入。驻在寨里的官军措手不及,一部分惊慌逃窜,一部分死守住几座比较坚固的住宅和一半寨墙。高夫人下令不许恋战,急速穿寨而过,殿后的部队放火烧毁了一些房屋。

赚过龙驹寨以后,人马继续前行。中午时候,离开从西安去武关和去河南的大道已经很远,人马才在一座森林里停下,把马喂饱,将士们也躺在松针和草地上好生休息。许多人一躺下去或者一靠着树身坐下去就睡熟了。有人把干粮吃了一口,来不及完全咽下去,张着嘴,打起鼾来。

黄昏时候,人们才被叫醒,继续赶路。因为大家知道再有一夜行军就可以同闯王会师,路上再也不会有官军阻拦,加上几天的疲劳得到半天的休息,真是人有精神马撒欢,不断地说说笑笑。只有高夫人和刘芳亮明白商洛山中的艰难日子,并不因为快要同闯王会师而心情轻松。特别是高夫人非常沉默,愈走进商洛山愈心中害怕。另外,到底围攻商洛山的官军如何布置,已经到了什么地方,她一点也不清楚。因为日夜急行军,走的多是荒无人烟的山僻小路,消息不灵。她完全没有料到,当离闯王老营只有三十多里远,前面一个险要山口竟然被敌军占据了。

这时候大约才交四更,前队刚走近这个山口,忽然一阵炮火和乱箭射来,原来山口的小街上扎有敌军。幸而上弦月已经落去,夜色很浓,只有少数弟兄受点轻伤。

高夫人得到禀报,立刻带着亲兵们奔到前边,要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时刘芳亮已经把骑兵在山口外边摆开阵势,立马阵前,亲自问对方是谁的人马。敌人守住山口,用树枝把山口堵住,树枝后边是栅子门,也有很多人防守。尽管没有月光,小街上也没有火把,看不见对方的人影,但有经验的刘芳亮单凭敌阵上的说话声就估摸到仅把守山口的敌人也在三百以上,后边还有多少人马就不好判断。他连着大声问了几遍,敌阵上才有人大声回答:

“爷爷是郑总督大人派来的官军剿贼的。你们是谁的人马?”

刘芳亮回答说:“我们也是官军,是才从河南调来的。让我们到街里休息好不好?”

“放屁!你想玩弄诡计,休想!”

“你们的主将是哪位?请他出来答话。”

“有话明天说。如今天黑夜紧,老子们的炮火弓箭不认得人,你们休要走近!”

刘芳亮同高夫人策马向前走几步,想继续问清楚,但敌营中突然响了一阵战鼓和呐喊声,同时放了几炮。他们赶快勒马退回,走出火炮的射程之外。他们很吃惊,想着准是新任总督郑崇俭的军队来把闯王的出路堵死了。有些将校建议向敌人猛攻,但高夫人和刘芳亮都不同意,他们不仅怕损伤过多人马,而且心中还是有几分怀疑。刘芳亮问高夫人:

“嫂子,亮亮牌子吧?”

“不要急着亮牌子。天快明啦,等到天明就清楚了。”

刘芳亮向背后说:“擂鼓,虚张声势!”

农民军的阵地上鼓声突起,喊杀震天,但并不认真进攻。过了一阵,双方的鼓声和喊杀都停止了,只偶尔互相骂几句,互相说一些欺骗对方的活,等待着天明。

高夫人同刘芳亮商量一下,随即把全体将校召集到一起。直到这时,她才把商洛山中瘟疫流行和官军半个月来想趁机进攻商洛山的情形对大家说明。大家听了后,并没有一个人想到自己如今奔往瘟疫流行的地方会有危险,而是巴不得杀进山口,解救闯王和被困的全体将士。高夫人感情激动,望着大家说:

“如今事情还弄不清楚。这挡在前面的也许是官军,也许不是。倘若是官军,咱们就得决死一战了。”

许多人抢着说话,要求同挡在面前的官军拼死一战。刘芳亮把一部分将校和精锐士兵组织成一队,由他亲自率领,等五更判明情况后,带头向官军冲杀,有进无退。这些将校都抱着必死的心情,纷纷地向自己的亲人诀别,把要嘱咐的话都赶快嘱托了。亲人们也纷纷把最锋利的刀剑换给他们用,并拿出酒来和他们共饮几杯,拿出干粮让他们吃饱。大家正在忙碌着,从远处传过来第一声鸡啼……


[1]龙驹寨——现在是丹凤县,属陕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