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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丽莎白女王》5 恶意的指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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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〇年二月,诺福克公爵与苏格兰新教头子们和解,为了避免苏格兰王太后玛丽·吉斯引法军占领苏格兰,只要苏格兰女王愿意待在法国,伊丽莎白女王就愿意保护苏格兰的安全。不久后,伊丽莎白女王派遣英国舰队封锁福斯湾,避免来自法国的援军与苏格兰摄政王太后会合。玛丽·吉斯于是出手报复,双方在利思引发激烈冲突,最后英军被击退,折损不少兵力。

伊丽莎白女王当时并不受法国人欢迎,这一点当然不令人意外,四月份时,英国驻法大使尼可拉斯·瑟洛摩顿爵士写信向女王提出警告,表示“可能进行会危害社会的恐怖手段”,玛丽·吉斯阴谋策动一名叫史戴方诺(Stephano)的意大利人,企图毒杀伊丽莎白女王,史戴方诺“是个留着一脸乱胡的魁梧男性”。塞西尔随即起草一份备忘录,要求宫廷上下“对女王的起居饮食加倍留意”,希望可以帮助伊丽莎白女王躲过遭毒杀的危机。“请勿接受陌生人致赠的香水、香水手套或食物。”备忘录中写着这样的句子。

女王面对法国与苏格兰的威胁时的那股勇气,让夸德拉大使印象深刻。他看过伊丽莎白女王与伦敦骑警们骑着她的那不勒斯名马,他发现女王展现出了“非凡的勇气与豪气干云的英姿”。就在此时,罗马教皇庇护四世(Pope Pius IV)写信给伊丽莎白女王,嘱咐她尽快回到天主教廷的怀抱,但女王下令教廷使者到了布鲁塞尔便不得再前进。对于梵蒂冈方面的呼唤,她终其一生都采取装聋作哑的策略。

六月十一日,玛丽·吉斯因水肿逝世,法国方面随即表示追求和平意图。伊丽莎白女王决定派遣威廉·塞西尔到苏格兰去进行协商,希望与苏格兰和法国谈定有利于英国的三方协议。瑟洛摩顿爵士听闻女王的决定后,开始感到焦虑:没有塞西尔在旁敦促,女王可能会草率行事。“谁有这个能力又愿意在女王的决策过程中,很快地站出来反对或质疑呢?谁又能很快地解决悬而不决的窘况?”伊丽莎白女王的决策过程之缓慢是出了名的。“谁能够快速决策?”

塞西尔本人也不想离开宫廷。他怀疑是达德利要女王派遣他到苏格兰去,以免他坏事,他也坚信只要自己一离开,达德利将取代他在宫中的顾问位置。他偷偷告诉瑟洛摩顿爵士:“派遣我前往苏格兰的举措非常奇怪,也引发诸多争议。我一定是遭到出卖,才会被女王派遣出使。”但另外,此行让他得以远离他早已厌倦的宫廷中伤与阴谋的戏码,好好喘一口气。然而在前往爱丁堡时,他仍不禁心情沉重,因为他已经看到自己不在宫廷的日子,有一个人将慢慢挖空他的权力,而这个人也会将英国推向快速毁灭之途,这个男人的名字,与许多流言蜚语永远分不开。

一五六〇年六月,在艾赛克斯有个女修道院院长,布伦特伍德的安妮·道(Annie Dowe of Brentwood),最喜欢和密友们肆无忌惮地大谈来自伦敦的有关伊丽莎白女王和达德利的八卦。她听说达德利送给女王陛下一件红色衬裙。

其中一位朋友也听过这个消息,马上回嘴表示:“你真以为是件衬裙吗?不,他给她的是个孩子哪!我拍胸脯保证。”

安妮·道快乐地将这个宝贵的八卦散布到邻村去。

“亲爱的罗伯特·达德利和女王玩出了火花,”她意有所指地说,“他可是她孩子的父亲哪!”

吓坏了的村民则应道:“为什么?她没有孩子啊!”

“没错,她没有,”安妮·道说,“那孩子正在成形呀!”

这些八卦消息被上呈地方政府,安妮·道也因此遭到逮捕定罪,是年八月沦落下狱。当地地方法官坚持此案必须在密室中审判,以免她编造的故事误传到大众耳里。但官方的动作实在太慢了:八卦消息早已散布到艾赛克斯以外的地方,就算事情过了十年,还是有人认定伊丽莎白女王与达德利有孩子。有一个叫作亨利·霍金斯(Henry Hawkins)的人,就因为制造了“亲爱的罗伯特·达德利与女王陛下有五个孩子,而且都由产婆接生”的流言,而遭到刑罚。此时,英国政府逐渐失去耐心,这么多年来,许多制造谣言的人都因为谣言中伤女王而遭到割耳之刑,或面对与安妮·道一样的命运。

可是,就算用这么残酷的刑罚,也无法停止流言蜚语,各国大使——尤其是西班牙大使——在伊丽莎白女王继位后的这个时期来到英国宫廷中,听到这些私生子的宫廷秘辛,纷纷相信这些传言。一名年轻人于一五八〇年代出现在西班牙,宣称自己是伊丽莎白女王与达德利之子;夸张的是,菲利普国王甚至想要确认消息正确性,后来证实这是诈骗一桩。但许多人都愿意相信这些流言,直到今天,尽管许多证据都反对这些传闻的真实性,依然有人深信不疑。

* * *

一五六〇年七月二日,英格兰与苏格兰因为签署了《爱丁堡条约》,战争总算结束——对塞西尔来说,是经过几周来迂回曲折的讨价还价后,总算在外交上得到的一大胜利。在条约的规范下,法国同意退出苏格兰,将苏格兰的国家管理之责交还给苏格兰议会,英格兰与法国都不准干涉。以玛丽女王之名,法方派出的代表承诺她将不再与伊丽莎白女王争夺王位,也不会与英格兰争相部署兵力。最后,法国在条约中也同意承认伊丽莎白女王为英国女王。看来,事情至此,和平总算露出一线曙光,战争威胁之云雾也消散了。更重要的是,在欧洲各国的眼中,伊丽莎白女王更添威严。塞西尔对于自己的成就感到颇为满意。

然而伊丽莎白女王却不这么想。在送往爱丁堡的连续几封信中,对于塞西尔没能确保夺回加莱港,也没有要求法国偿付英国在苏格兰对抗法军的战争费用,女王严加斥责。原本洋洋得意的塞西尔,瞬间黯淡了下来;他认定女王的诸多抱怨,都是达德利在背后搞鬼,只有达德利才会让他遭到中伤。这件事背后可能有其真实性,也有可能是伊丽莎白女王对塞西尔出使的任务抱持负面观感,但这一点随即证明是错误的。

* * *

事实上,伊丽莎白女王正享受着一生中最光辉的夏天。从战争的威胁中解放后,她让自己在达德利的陪伴下,享受一段狂欢的时光,无视每天积压下的政务。到了七月底,她决定离开格林尼治下乡出访,沿着泰晤士河的南岸缓慢地旅行,并住在泰晤士河沿岸的许多豪华宅邸。身为骑士统领的达德利显然也在,但在他的任期结束后,据传他仍待在女王身边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几乎天天外出骑马打猎,伊丽莎白女王总是骑上最有生气的马匹,到了晚间他们会一起跳舞、享受音乐。尽管之前女王曾在达德利面前和其他男人打情骂俏,但现在她全心全意地对待他,就算被指为荡妇或淫妇也无惧。小道消息指出,他们镇日关在私室中独处,一名臣子出言劝诫:“全英国上下人人无不拉起嗓子骂道,这家伙简直就是为了虚荣毁了国家啊!”

一名西班牙驻安特卫普特使曾回报,英国宫廷上许多臣子对“看到有人得到这么多宠爱,但女王却完全没有结婚念头”表示反感不已。

对于女王“完全没有结婚的念头”,塞西尔感到十分忧心:与女王婚姻相关的问题,以及王位的继位人选,永远都是他心头的大事,就算是在爱丁堡,他也不断写信表达自己内心的期待:“神定会为您的心指引方向,为了子嗣找到一位父亲,您的孩子将为世代子孙祝福。”许多臣子深信伊丽莎白女王接受了塞西尔的建议,但同时也强烈反对女王的选择。

到了七月底,远离政务将近两个月后,塞西尔终于返回宫中,本来他预期会得到君主的热烈欢迎。但除了其他议员们的温暖道贺外,伊丽莎白女王的态度却是出奇地冷酷疏离,达德利则是违反他自己公开宣称的原则,大权在握,企图获取夸德拉大使的友谊与支持,以便得到西班牙撑腰,让他能抗衡塞西尔的影响力——这一切女王都看在眼里,同时默许。女王甚至宣布要征召一名能力与她的“文书官”相当的“剑客”。

塞西尔的心沉到谷底,他明白自己离开太久了。于是他做出定论,在他出使期间,女王与她的宠臣间的关系,已经有了最基础的改变。无论怎么想都触动了他的警觉性,但女王对他的态度却没有多大的改变。对他在爱丁堡的贡献,女王完全没有表示任何谢意,甚至直接表明就算塞西尔为了她盘缠散尽,她也不会支付塞西尔出使的费用。接下来,每当他想要与女王讨论政务时,就会听到女王身边的人说她与达德利在骑马。这些现象在暗示着,只要达德利终止婚姻,女王便可能会下嫁达德利。

有关达德利会离婚——或甚至更糟的揣测——仍甚嚣尘上。一名皇室持火炬手欣然散布他亲眼所见的事实,一天晚间女王前往邱园拜访达德利回宫后,便心花怒放地告诉身旁的侍者关于达德利值得嘉许之处,同时宣布她将赐予达德利更多荣耀。此事引得流言四起,各界开始猜测达德利可望得到公爵爵位,或是等到他成为自由之身,女王便将与他成婚。这一切都回报上呈枢密院,也让塞西尔忧心忡忡。他无法预测伊丽莎白女王与达德利的感情到底到了哪个地步,但他早已发现女王不顾一切地毁坏自己的形象,造成宫廷危机。

枢密院成员间针对此事进行辩论,对于女王之前未能嫁给一位身价极高的追求者,感到深深惋惜。有些人说这是因为她不喜欢男人;另外则有人认为她想要借由婚姻来与欧洲邻国协商;但多数人认为与他国联姻根本没用,因为欧洲各国皇室心中早有定夺,他们认为女王会嫁给达德利。情势变得十分紧急,夸德拉大使甚至认为宫廷内会有一场叛变,因而表示:“他们的要求是不想再由女人做主,哪天早上醒来,这个女人可能会发现,自己和男人都进了监狱。”

塞西尔认定自己的政治生涯告终,他开始变得极度沮丧,一个月内便认真考虑提出辞呈,他在一封信中暗示了贝德福德伯爵(Earl of Bedford)。他想要从巴黎召回尼可拉斯·瑟洛摩顿爵士来取代他国务大臣的位置,因此去信表示:“你必须赶紧回国。我不敢写下我想说的话。希望神能让女王陛下了解她自己需要些什么。”换句话说,就是与他国联姻的婚姻关系。

国务大臣塞西尔加油添醋地,用女王与宠臣之间的故事来娱乐瑟洛摩顿爵士与其他英国驻外使节,暗示他们若可以向女王表达他国政府的不满,或许稍有帮助让女王能停下脚步思考。

八月三十日,英国皇室的脚步移往温莎。前一周,苏格兰国会废除了罗马天主教廷的权利,并且立法规定若在苏格兰进行弥撒仪式,将处死罪。然而在英国,伊丽莎白女王则以法律手段,将新教教会中的加尔文教派立为官方宗教。苏格兰贵族们则开始希望促成艾伦侯爵与伊丽莎白女王的婚事,更加巩固苏格兰与英格兰之间的关系,而无视于伊丽莎白女王对此婚事毫无兴趣。苏格兰方面下定决心“誓死”也要达成任务,但在双方展开协商之前,却发生了一件事情,让英国许多事务几乎全面停摆。

* * *

罗伯特·达德利从未拥有自己与太太的私有住宅。他就住在邱园,这是女王赐予的宅邸,但伊丽莎白女王清楚表明,任何有关艾咪·达德利的一切,她都讨厌,而且总是突然召唤她的宠臣,所以艾咪从未到过邱园。因此她大部分的时间,都住在亲戚或朋友家。

达德利与他的太太虽已结褵超过八年,但他们却很少见面。女王坚持他必须住在宫廷中,因此他很少回家。历史上有记录艾咪曾造访宫廷,但显然她的出现并不受欢迎。在那个年代,臣子的妻子们单独住在乡下,而丈夫则住在宫廷中的状况并非罕见,妻子们随之住在宫廷中,也是不无可能,但这样花费惊人,而女王又不鼓励臣子们这么做。她喜欢宫里的男性都绕着她打转,而不是以妻子为中心。

一五五八年到一五五九年的冬天,艾咪·达德利都住在林肯郡与柏立圣艾蒙的朋友家。春天来临时,她前往伦敦南部的坎伯韦尔,拜访她母亲的亲人们,而他们都是苏格兰人。在那之后,她似乎主要都住在阿宾登附近的丹契沃斯一带威廉·海德(William Hyde)的家,这个遗址至今仍在,但当年艾咪居住时的模样已不复见。达德利送礼物过去,礼物的样式全都详细记载在他的账簿中:一顶风帽、金纽扣、些许香料、鹿肉、缝纫用丝绸、许多针织品、一副眼镜和襞襟用的荷兰亚麻布。她向来不要求这些物质上的回馈,但达德利却认为这样就可以满足她。他偶尔会去找她,但到了一五六〇年时,他的造访简直就是偶然。

从历史上的记录,很难推断两人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他们两人膝下无子,从文献上也找不到艾咪曾怀孕的证据。和所有同阶级的女性一样,丈夫不在时,她总是悉心打点他的一切,包括土地与农田等。她一定听说了丈夫与女王之间的八卦传闻,但我们无法知道她受到多少影响。

在一五六〇年的仲夏之前,艾咪再度动身,原因不明,这次她搬到库姆纳宫,房东则是达德利家族之前的管家安东尼·佛斯特(Anthony Forster),他也是达德利家族当时的账房与阿宾登地区议员,这幢房子属于威廉·欧文(William Owen),他是前宫廷御医乔治·欧文之子,经历过亨利八世、爱德华六世与玛丽女王的年代。欧文先生至今仍住在公寓中。

现已找不到原址的库姆纳宫,当时就位于连接牛津与阿宾登的要道上,靠近大村庄,是个中古世纪的小屋,于十四世纪时用灰石砌成,它一度曾是宗教基础的一部分,是阿宾登修道院院长夏日的居所,也曾是许多修士的静养地,还曾是某栋建筑杂草丛生的四角中庭房舍之一。部分文献记载,库姆纳宫是单层楼式的建筑,但至少有三名房客住在大厅楼上,因此它应该还有上层。坐落在美丽的院落中,库姆纳宫修缮得十分好,这一切都要感谢佛斯特先生的改建,居住起来也非常舒适,他后来买下了这幢房子,他死后则葬在附近的教堂中。

艾咪付钱请了许多佣人,身旁还有侍女普戈太太(Mrs. Pirgo),也称普托太太(Mrs.Pirto)或品托太太(Mrs.Pinto)服侍,以及一个朋友欧丁赛尔太太(Mrs.Odingsells),她是威廉·海德那守寡的姐姐,也是之前艾咪住在丹契沃斯时的旅馆老板。当他们在库姆纳宫中安顿好后,这个宅邸显得相当拥挤,住在这里的除了佛斯特夫妇之外(他们是泰晤士威廉公爵的外甥,在玛丽女王在位期间,都与当时的伊丽莎白公主维持友好关系),还有威廉·欧文那垂垂老矣的母亲欧文太太。艾咪与欧丁赛尔太太住在西翼房中,也就是大厅的正上方,及欧文老太太的隔壁,佛斯特夫妇则和欧文老太太一样,也有独立的起居空间。佛斯特家、海德家和欧文家长年与达德利家族交好,彼此联姻,当然也都是地方上的要人,达德利太太当然也是。安东尼·佛斯特原是个友善的房东,是个有教养又开过眼界的人,他喜欢音乐、很会唱歌,而且弹得一手小键琴。

斐利公爵和夸德拉大使曾多次在不同时期指出,有流言传说艾咪·达德利“乳房有疾患”,而且可能已经到了晚期。这个传闻可能是真的,但我们唯一能掌握她的健康状况,就是在一五六〇年九月时,她显得情绪非常低落。这种忧伤的情绪,可能是因为听闻丈夫正在等她离世,以娶女王为妻,但也有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不久人世而哀伤。

艾咪情绪忧伤的证据来自两处,第一个是女佣的证词,但这个证据来得较晚,第二个则是来自知名度不高的手册——《莱斯特协会公报》。一五八四年,一位未具名的天主教作家,对达德利发动非常狠毒的攻讦,也是十六世纪时达德利名誉受损以及所有跟随着他的污名最主要的消息来源——而消息往往是错误百出。到了现代,这些文献早已被当代学者列为拒绝往来户。《莱斯特协会公报》针对一五六〇年九月发生的事情大加渲染,当然对于其中的信息,我们必须谨慎处理。但其中部分讯息可能是真的,包括它宣称佛斯特家与库姆纳宫的其他住户看到达德利太太“伤心又沉重”都显得十分担忧,因此提笔写信给一位贝利大夫,他是女王在牛津大学的医学教授,请他开立处方给达德利太太。贝利大夫断然拒绝:他也听到了流言,并且“认为一个好太太不需要吃药,而且(他之后曾表示)他怀疑且忧虑这些人会以他的处方之名下毒谋害达德利夫人,那他就成了这些罪人的代罪羔羊”。一五八四年,《莱斯特协会公报》发行后,随即声名狼藉,贝利大夫当时仍在世,且以精湛医术闻名,但他并未对报道加以否认。此举显示此报道可能为真,若真是如此,这个现象等于证实了女王与达德利的八卦散布的有多么广——还有多少人信以为真。

九月六日星期五,西班牙大使夸德拉主教抵达温莎古堡。十一日时,他写信给菲利普国王的姐妹帕尔玛公爵夫人(Duchess of Parma),报告一桩周末发生的事件,但他并未在信中详细提及事情发生的日期;但从他对此事的报告中,还是可以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七日星期六这天是伊丽莎白女王的二十七岁生日,夸德拉大使想要替主子献上祝贺之意,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讨论。“在狩猎结束的返程中,伊丽莎白女王告诉我,达德利的太太死了,或是快死了,然后要我什么都不准说。”女王陛下没有多透漏些什么,夸德拉大使可能认定,艾咪即将死于长年来传闻中的乳癌。在那样的情形之下,这样的推断合情合理,伊丽莎白女王不让夸德拉大使多嘴也很自然。

周日,在这场会面之后,威廉·塞西尔抛掉平常的小心翼翼,向夸德拉大使吐露心事。他向天主教西班牙的大使吐露的事情不仅不寻常,而且有其重要性,随后很快就不证自明。

夸德拉主教写道:

就在我与女王的那番谈话后,我遇见了英国宫廷国务大臣塞西尔,我知道他近来失宠了。另外我则发现罗伯特·达德利正力图取代他的位子。我毫无困难地将话题引导到此议题上,在我多次保证对他即将告诉我的事情守口如瓶后,他告诉我,女王近来的行为,让他兴起退出政坛的念头。女王不是个好船长,他说,看到眼前有暴风,却不愿靠岸,对他来说,女王与罗伯特·达德利走得太近,可能引发的灾难显而易见。罗伯特·达德利自命为国家要务统领,也是女王的人,这对王权是极大伤害,而且甚至想要与女王成婚,为了健康与安全着想,女王在宫中绝对不敢提及此事。

塞西尔这一席话背后的含意并不清楚,这段时间,伊丽莎白女王天天出外骑马寻欢——她生日这天,达德利表示女王每天从早到晚都与他在外狩猎——但塞西尔指的可能是女王镇日单独与达德利相处,可能让自己置身险境中。

全国上下都会容忍这桩婚事,但他说他不吃这一套。因此他决定告老还乡,只是他认为自己可能走不成了,最后只能沦落到伦敦塔中蹲苦窑。他哀求我,看在神的恩典上,帮忙告诫女王,说服她完全抛弃自己正在做的事情,记得自己亏欠自己与臣民的一切。

至于罗伯特·达德利,他说了两次,觉得他上天堂还比较好一点。他告诉我,女王根本不在乎什么欧洲王子。她根本不觉得需要他国的奥援。她负债累累,却丝毫不去思考该如何走出泥淖,她在伦敦的信用早已破产。

这一席话显然夸大其词,但塞西尔希望能让夸德拉大使了解,伊丽莎白女王如何为了宠臣自毁前程及她的王国。

最后,他提到他们考虑要杀害达德利夫人。“他们不断放出风声表示她生病了”——到了这个地步,夸德拉大使是否想起女王前一天说的话呢?——“其实她根本没有生病,她健康得很,只是得小心被人下毒。他深信,神绝对不会允许人们犯下这样的罪,也不会让这样的阴谋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