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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覆者:周鸿祎自传》初到特区 自己采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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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警察带走的风波看似结束了,我鼓励石晓虹和范刚不要气馁,希望我们一起把产品给干出来。但是此时,我们曾经被公安局带走的这场风波已经传播得到处都是,别人虽然不当着我的面讨论,其实已经议论纷纷。

这个时候,没有电脑用的困难还在困扰着我们,别人觉得我们臭名昭著,已经不愿意把机房留给我们用,生怕和我们有什么牵连。而信控系机房的两位管理员——一位大妈和一个年轻女孩则对我们伸出了援手,我今天仍感激她们的好心肠。她们主动对我们说:“以后不要去别的机房了,我们这里电脑比较多,你们就来我们这里用吧。”

就这样,我们很长时间没有电脑用的问题解决了。

产品研发到一定程度,为了做出成批量的反病毒卡,下一步我需要去深圳采购电路板,让深圳的工厂帮助我们加工,然后我自己再带着这些加工好的电路板回来,自己做包装。于是,除了流窜在校园里想方设法地使用计算机以外,我开始了奔波往复于西安和深圳的日子。

自己创业,让我第一次踏进中国的特区——深圳。这是1993年的春夏之交。前一年,也就是1992年,邓小平的南方谈话,确定了中国改革开放的方向,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思想解放。

正如吴晓波在《激荡三十年》里描述的那样:在中国的改革史上,“邓小平南行”是一个重大事件。在有些时候,它甚至被认为是一个历史性的转折点。从1978年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发展主轴已经向经济成长转移,然而围绕经济领域出现的种种新现象,仍然有不少人以意识形态的标尺去丈量和批评。每当宏观经济出现波动的时候,便立刻会有批评和指责的思潮出现。这已经成为阻碍中国经济持续增长的最大的思想屏障。邓小平的此次南方谈话,是对僵硬思潮的致命一击。从此之后,在公开的舆论中,姓“资”姓“社”之类的讨论日渐平息。

在世界范围内,那段时间,神奇的科技革命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蒂姆·伯纳斯·李打电话给同事纳罗,要他帮忙将一些‘CERN女郎’的照片扫描并放进他刚发明的万维网(World Wide Web)”。生于伦敦的伯纳斯·李后来被尊称为“互联网之父”,正是他在一年前写出了世界上第一个超级文本浏览程序,使得人们能够将各种知识在超级文本网上结合起来。

我想,所有今天中国互联网的蓬勃发展,以及所有个人的发展,都与那次决定中国前途的谈话有关。而《激荡三十年》也指出了中国发展的关键节点与世界互联网发展的奇妙之处。

“在中国进行了15年的变革之后,世界把它的左脚踏进了互联网的河流,在这个意义上,中国是幸运的。当互联网这个幽灵从美国东海岸的实验室里攒将出来,搅乱整个商业世界的游戏规则时,已经初步完成了体制和观念的转轨,特别是形成了一定的民间资本力量的中国正好踩在这个转型点上。很难想象,如果中国的经济改革再迟十年,或者互联网的浪潮提前十年到来,中国的今天和未来,将会是一番怎样的格局。”

在1993年,我也来到了邓小平南方谈话发生的这座城市。这个时候的深圳赛格电子市场已经建立五年了。

在踏上深圳的土地之前,我的同班同学郑延辉告诉我,深圳华强北的赛格电子市场能够批发电路板和各种元器件。我马上跳上火车出发了。

没有想到,去特区的道路并非一路畅通。当时我没有任何经验,也不知道去深圳必须要办一个“边防证”,然后才能进。这缺乏准备的行为,注定了我第一次去深圳的过程简直如同一场历险。

我的行程第一站是从西安坐火车到广州,到达广州之后,再坐大巴车去深圳。

高潮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从广州到深圳的路途,我遭遇了一个奇异的经历——“卖猪仔”。所谓“卖猪仔”,就是大巴司机收了乘客的路费之后,在广州到深圳的中途把客人都轰下来,赶到另一辆大巴车上。而第二辆大巴车的司机会再向乘客收一部分钱。但是第二辆车的终点站依然不是深圳,而是从广州到深圳的另一个节点。乘客就如此往复地上车又下车,被“卖了猪仔”。从广州到深圳区区200公里的道路,这样走走停停,我足足走了四五个小时。

一路颠簸中,路途过半,这时我又得知必须去办一个“边防证”才能进入深圳。在路人的引荐之下,我来到一座破旧的房子里办证。但证件拿到手之后,我冷汗直冒。这个证件看上去实在是太假了,水汪汪的墨水像是鲜血一样,隐隐约约地要往下流。我心想,这怎么可能让我过关呢?帮我办证的人是个穿着破衣服的年轻人,他信心满满地对我说:“放心吧,你走6号窗口,肯定能顺利过关。”

一踏上深圳的热土,路途上所有的惊险都被我忘记了。我立即被这片有活力的土地给感染了。赛格市场给人的感觉和中关村有些像,但是比中关村市场还要热闹。我环顾四周,感觉商品应有尽有,我如同发现了一个深埋宝藏的新大陆,觉得看不够、摸不够、体验不够,往往一扎进这里,半天都不愿意出来。当然,我也发现了对创业最有帮助的原材料,一些卖货的柜台上放有一张破旧的纸张,上面写着“帮助代工电路板”。就是在这样的柜台,我拿着四处借来的一点钱开始进行我人生中的第一次采购。

我在深圳采购了一批集成电路和元器件,回到西安之后,自己做包装,自己做不干胶。我和同学一个一个去焊接这些产品。虽然经历的这些事情很琐碎,但我却实在地体验着把一个产品推出来的过程,其中感受到的压力很大,却也充满了无穷的乐趣。当时的我们年轻气盛,又无知无畏,认为只要产品做出来,我们就能很快上路,把整个公司运转起来。一旦有了现金收入,我们就什么都不怕了。

当产品终于做出来时,国家级大赛“挑战杯”正要在上海交通大学举办。这个比赛是全国大学生课外学术科技作品的竞赛,1989年第一次举办,被称为中国大学生科技创新创业的奥林匹克盛会。当时反病毒卡刚刚做出来,我心想,我们何不把产品直接送进大赛,看看专家们对产品的反应。

我记得当年的“挑战杯”比赛,如同一个规模不小的展会。每所学校有一个展台,展示着自己学校的产品。每次有人来看我们的产品,我都像捧着宝贝那样捧着那块反病毒卡,兴致勃勃地讲它的原理是什么、怎么工作。当然,在这种场合,我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去别的展台看看同龄人都做出了什么产品。我清楚地记得,一个小伙子做了一个防电梯下坠的产品,还有人做了一个视频播放器。遥想当年,在电脑上播放视频还是一件挺难的事情。

最后,我们的产品在强手如林的竞争中获得了“挑战杯”的二等奖。对于这一点,我非常骄傲。虽然我们得的不是一等奖,但是我认为我们的产品确实是符合“挑战杯”精神的产品,它完全是由我们几个硕士生自己开发,并在课外花时间完成的。而且一等奖看上去都是花费重金、在教研老师的指导下完成的超级大项目。

产品获奖让我们几个人兴奋不已。好几个晚上,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把反病毒卡再次插进电脑,启动时首先显示的是我设计的启动界面——用字符显示的“MASTER”字样,在我眼中,它仿佛在熠熠放光。我给自己的产品起名“Master反病毒卡”,寓意是这是几个研究生做出的产品。

此时此刻,我已经迫不及待地希望将这个产品推向市场,让它走进大众的生活。

但是,现实很快让我们尝到了凄风冷雨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