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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第奇家族的兴衰》第二十三章 科西莫三世和王子费尔迪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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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年就够了。我活不了那么长”

26岁的科西莫和以前一样阴郁,却比结婚时自信多了。因为暴饮暴食,他现在已经极度肥胖;不过举止也不无魅力,尽管他的言谈间总是过多地使用宗教敬语,但谈论的内容却是广泛而有趣的。科西莫在英国受到了学术圈人士的殷勤款待,这主要是因为他的家族曾经庇护过伽利略。佩皮斯(Pepys)还见到他经常出入女王的小教堂,并且形容他是一个“举止得体、肤色黝黑、身型肥胖的人,穿着晨礼服……一个令人愉悦的美男子”。在法国宫廷上,科西莫也给人留下了类似的好印象。国王给玛格丽特-路易丝写信说:“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自然应当好好关照我的堂妹夫。不过和他接触后我发现,仅凭他个人的魅力和美德我就应当对他以礼相待。”根据不太可靠的记述,“科西莫谈论任何话题都令人敬佩。他的身材就年纪来说确实胖了些。但是他的头型很好,留着卷曲的黑发,嘴巴很大,唇红齿白,面色健康红润,才思敏捷,待人接物和蔼可亲”。

科西莫回到佛罗伦萨时,心里还念念不忘这些北方的国家。他回来没多久就感慨地说:“我殷切地盼望有朝一日能再见如天堂般的英格兰,我希望再一次拥抱我所有的老朋友们。”他对法国也抱有同样的热情,而且回国之后他高兴地发现任性的法国妻子已经和自己的公公婆婆相处得融洽多了,所以甚至愿意多给她一些津贴来作为奖励。然而,此时他父亲的健康状况越来越糟糕,医生对水肿和中风的医治给他带来的更多是痛苦而非安慰;到最后,医生们认为放血已经没有任何效果,于是把烧热的铁块放到他头上,还强行把药粉(polvere capitale)从鼻子里灌进去;另外还尝试了把四只鸽子活生生地开膛破肚后放在他的额头上之类的怪异方法。最终大公费尔迪南多二世于1670年5月27日去世,他和自己的父亲、祖父一样被埋葬在圣洛伦佐教堂中巨大的巴洛克式陵墓中。

科西莫三世在无尽的惶恐中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尽管他父亲为人节俭,还采用了严苛庞大的税收体系,但是托斯卡纳的财政形势仍然没有任何起色。这里的贸易迅速衰败,人口也因为疟疾、瘟疫和农业落后导致的食物短缺而锐减。起初,科西莫还努力地想要有效解决这些问题;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些问题已经远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于是他把政务抛给了母亲及其朋友们;他甚至指派自己不满12岁的弟弟替他接待外国大使。科西莫专横的母亲对这样的安排倒是很满意,不过他的妻子就另当别论了,她义愤填膺地抱怨说一个法国王室的女儿竟然要屈尊受一个姓德拉·罗韦雷的人压制。

1671年夏天,玛格丽特-路易丝生下了第二个儿子吉安·加斯托内(Gian Gastone),这个名字来自他的外祖父加斯东·德·奥尔良。之后,科西莫和妻子之间的关系又迅速恶化了。玛格丽特-路易丝认定自己患了乳腺癌,于是请求路易十四给她派来一位法国医生。路易同意了她的请求,但是医生检查过后发现她胸部的肿块“绝对不是恶性的”。尽管如此,医生可怜她迫切想要回到法国的愿望,还是建议大公让玛格丽特-路易丝去勃艮第的圣雷内(Sainte-Reine)药泉疗养,有助于改善她整体的健康状况。科西莫自然不会同意,而他的拒绝也必然引发妻子的激烈抗议。此外,他们还会为他送给她的各种珠宝的成色而争吵,为她的铺张浪费而争吵,为她的仆人们争吵,其中为一位法国男厨师而引起的争吵尤为严重。玛格丽特-路易丝与这位厨师的行为极不检点,她这么做也是为了报复科西莫解雇了她的两个德国马夫和一个法国舞蹈家。有人记录说:

这个厨子特别害怕,或者是装作特别害怕被人挠痒。公爵夫人发现了他的这个弱点之后,就特别喜欢挠他的痒……他为了躲避,会又叫又闹地满屋子跑,然后公爵夫人就会笑得难以自抑。

挠痒玩腻了之后,公爵夫人还会用枕头拍打厨师的头,厨师就会躲到她的床下,不过公爵夫人还是会继续打他直到精疲力竭地坐到椅子上为止。这时她旁边的乐师们就会继续演奏之前被他们的玩闹打断的音乐。有一天晚上,厨子喝醉了,所以当公爵夫人用枕头打他的时候,他叫嚷得格外大声,连大公都被惊动了。他下楼看到发生了什么之后,“立即把厨师赶到了走廊里”——不过后来对他的处罚还是被暂缓了。最终公爵夫人决定彻底解决自己与大公之间的问题。她给科西莫写信说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了:

我最终的决定应该不会令你感到意外,你好好想想这12年来是怎么对待我的就明白了……我是你不幸福生活的源泉,正如你是我不幸福生活的源泉一样。我请求你同意我离开,这样我才能获得内心的平和。我会派我的忏悔牧师去与你讨论具体事宜。

大公回信如下:

我不知道你的不幸福能否和我的相提并论。谁都能看到这12年来我从未停止给予你尊敬、体贴和关爱,唯独你对此视而不见……我等着听忏悔牧师还有什么可为你辩解的……与此同时,我会下令除了必要的侍从和待遇之外,你(在波焦阿卡伊阿诺)仍然会享有公爵夫人应有的尊重。

听到这段婚姻已经无可挽回之后,路易十四又派马赛主教作为特使到托斯卡纳去。主教发现大公夫人在波焦阿卡伊阿诺别墅里的仆从人数竟多达150名。她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了严格的控制,到哪儿都必须有人跟随,没有大公的许可也不得接受任何来访。尽管对丈夫抱怨连天,公爵夫人却没有意志消沉。事实上,她又变得“活泼明快,勇敢无畏……风趣开朗了”。主教也觉得像大公这样一个“忧郁阴沉”的人难免会感到和公爵夫人无法相处。不过他还是希望尽可能地调和二人的关系。精力过剩的公爵夫人为款待主教准备了舞会、盛宴、音乐和戏剧等,但是在这歌舞升平的表象背后,主教还是发现了公爵夫人不幸福的真正原因,哪怕是大公承诺愿意解决问题后,公爵夫人也依然不能满足。“12年来她尝试着改变自己的想法,但是到现在也没能成功。”除此之外,她再也不能在“不冒犯上帝”的前提下跟他生活在一起了,因为她的婚姻是被强迫的,所以她并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妻子。最后连主教也不得不承认,他此行的目的是不可能实现了。1673年5月他回国向法王复命了。

路易十四及科西莫都认为,即便他们同意正式分居,为了面子上好看,玛格丽特-路易丝也应当继续留在托斯卡纳,但是公爵夫人坚决要回到法国。1674年12月26日她的请求最终获得了许可。她获准进入蒙马特尔(Montmartre)修道院隐居。玛格丽特确保了自己离开时不会两手空空。她不但会有一份慷慨的年金收入,还有一大笔补贴用来支付这趟旅程的花销,她还被许可带走床和挂毯,以及价值约一万克朗币(crown)的银子。事实上,她真正带走的比这个数量还要多得多。玛格丽特-路易丝还搬走了波焦阿卡伊阿诺别墅里面的一些贵重物品,她还没出发就已经赠送出大笔的赏金,以至于不得不向科西莫索要更多现金,以免自己“身无分文地被晾在半路”。

正如人们预想的那样,公爵夫人在蒙马特尔并不会真正地隐居。起初她表现得还算虔诚顺从,不过没多久她就在路易十四的许可下跑到凡尔赛去了。她还会定期写信到佛罗伦萨索要钱财,要来钱就拿去赌博或者花在买衣服、买胭脂和假发上。她仍和过去一样浮躁多话。有传言说她和许多人发生了婚外情,包括卢维尼伯爵(Comte de Louvigny),卢森堡元帅护卫队中的一个副官,甚至还有他同队的卫兵。后来她又喜欢上了自己的马夫,他会用牙齿帮她咬开坚果,还被许可在玩牌的时候赢她的钱,甚至还服侍她沐浴。玛格丽特欠的债越来越多,于是又向科西莫索要两万克朗币,而科西莫过了好长时间才回复她这封十万火急的信,这让她十分恼怒。此外,她还在蒙马特尔引发过骚乱,当时刚上任的修道院长大胆指责了她的不良行径,她竟然一手挥舞着短柄斧头,一手拿着手枪,怒不可遏地追打年轻的院长。事情发生后,她被批准离开蒙马特尔到小一点的圣芒代教区(Saint-Mande)去了,在那里她很快又找到了新恋人,这次是一个不守教规的教士。

不过,此时玛格丽特-路易丝已经47岁了,不再那么无法无天。她声称自己对于圣芒代发生的一切感到震惊,这里的修女们会在夜间爬墙跑出修道院,女院长会穿着男人的衣服,一连几个月不见人影。大主教为她的改革热忱所打动,任命玛格丽特-路易丝取代潜逃的异装癖院长,成了圣芒代的新院长。4年之后,她又从自己的妹妹那里继承了一笔巨额遗产,终于不需要再向科西莫伸手要钱了。玛格丽特-路易丝活到76岁才去世,她总是没完没了地谈论自己的过去,还说从来没有后悔离开托斯卡纳:“啊!只要我再也看不见大公的脸就行了。”

大公这一方则选择用炫富的方式来庆祝摆脱了这个惹人烦的妻子。公爵的宴会上摆满了异国的新鲜食物;他送给客人们最精美的礼物,似乎是想要显示自己并不是像公爵夫人的支持者污蔑的那般小气,而且美第奇家族还是像人们想象中的那样富有——尽管这并不是事实。公爵宴会上的侍者都是穿着他们本国民族服装的外国仆人;他吃的阉鸡要先拿到他面前称重,不够20磅重的都要退回厨房;他吃的点心和果冻都要做成城堡和纹饰动物的样子;他喝的葡萄酒也要先放到雪里冰镇。大公的饭量越来越大,身材也越来越胖。他现在的脸色与其说是红润,不如说是红肿了。

在其他方面,大公倒是没有这么毫无节制。他对教义的理解越来越狭隘。犹太人和基督徒之间的性行为是被严令禁止的。基督教妓女如果向犹太人卖淫的话,会受到鞭刑然后关进监狱,而嫖娼的犹太人则会被处以高额的罚款。基督教徒如果在犹太家庭或店铺做仆人,也会被处以重罚,交不起罚金的就要遭受酷刑或囚禁。科西莫为了遵从宗教法庭的意愿,也不再像美第奇家族之前那样向科学家和哲学家们提供庇护。比萨大学的教师们都接到了大公本人的命令,要求他们不得“在公开或私人场合,以撰写文章或讲座的方式,让学生阅读或向他们教授任何宇宙原子学说创始人德谟克里特斯(Democritus)的哲学思想”。而且,为了防止学生们从其他大学接触到这样污染思维的学说,大公又下令禁止托斯卡纳学生到公国边境以外的大学学习。

下决心扫除一切道德败坏与异端邪说的科西莫还禁止了五朔节,因为这个节日起源于异教徒。坚持在街上吟唱五朔节歌曲的姑娘们要被处以鞭刑。科西莫还发公告禁止年轻男女晚间在门口或窗前嬉戏调笑,这样的行为被指责为“强奸、堕胎和杀婴行为的主要诱因”。与被正式规定自己不得婚娶的女子发生关系的男子要受到酷刑的惩罚;鸡奸者则要被砍头;还有一些针对财产实施的罪行也可能被处以砍头的刑罚。于是,行刑的场面变得越来越常见。事实上,短短一年时间里,佛罗伦萨就执行了超过两千次的公开处决。杀人者不但会被处以死刑,还要被分尸。有一次科西莫想用烧红的铁钳对一个杀人犯上刑,但是最终被治安官劝阻了,为的是“不要让这座城市感到厌恶”。

而让这座城市时刻厌恶的是科西莫的重税和其他财政勒索。几乎每个月都在加征新税,而旧税的税率也在不断升高。神职人员大都是免于交税的,正如他们如果犯法也经常能免于刑罚一样,除非是个别极端恶劣的罪行——比如有一个牧师欺骗会众中的年轻姑娘说,在他的帮助下,她们可以生下即将以人形降临人世的圣灵。虽然从神职人员这里收不上来多少钱,但是妓女们却是最有效的税收来源。妓女们必须花钱购买执照,否则就不能在晚间上街拉客,而且她们拉客时还必须举着点燃的火把,否则也要被罚款。妓女每年要缴纳6个克朗币的豁免费,否则就随时可能被社会风化办公室的官员随便找个借口逮捕,他们会以各种微小的违规行为为借口,比如没有按规定在头发或帽子上佩戴黄色丝带之类。被逮捕的妓女要在胸前挂一块写着“卖淫”二字的牌子,由行刑官手持鞭子一路抽打着走到老市场。

科西莫还通过向商人出售食盐和面粉这类基本物资的专营权来敛财。卖出了专营权之后,他又会反过头来向小贩们出售特殊许可,让他们可以不受商人垄断的限制。对于那些想要钻规定空子的人,惩罚是极为严厉的:试图突破面粉垄断的面包师傅可能会被发配到船队上服役;从腌鱼的卤水中提取盐分的行为则可以被判死罪。税收和专营许可费偶尔会被用在一些有意义的地方,比如为大公的藏书室买书,或是为枢机主教莱奥波尔多的收藏购买微缩模型。但更多时候,这些钱被用来购买手套和香薰这类昂贵的礼物,或者向科西莫某位英国朋友赠送成箱的基安蒂酒(Chianti),或购买一些来源不明的所谓圣物,或者被宫廷里其他什么新的奢侈行为挥霍掉了。

这个宫廷中最奢侈的人,莫过于大公的弟弟弗朗切斯科·玛丽亚。他也是这个家族最近受封的枢机主教,一个开朗乐观、无忧无虑的大胖子。他的叔叔马蒂亚斯去世后,弗朗切斯科·玛丽亚就搬进了拉佩吉别墅,不过以他的品位而言,这座别墅还不够宏伟。他要建筑师安东尼奥·费里(Antonio Ferri)为他设计各种装修方案。方案提交后,他毫不意外地选中了最奢华昂贵的一个并且询问这个方案的造价。费里说的钱数远远超出了枢机主教可支配的金额。“如果我只给你三万克朗币,你仍然按照这个设计方案装修,建成的别墅能住多久呢?”费里估计了一下说可以保证在18年以上。枢机主教于是指示他说:“这样的话你就开工吧。18年就够了。我活不了那么长。”[1]

装修工作很快就完成了。花园的布局足以与普拉托利诺的那些花园媲美。弗朗切斯科·玛丽亚在此定居,尽情地享受自己估算的余生。他纵容自己的程度简直是没有底线。他喜欢熏香,所以拉佩吉别墅的一个房间就被改造成了香料房。他喜欢年轻男子的陪伴,于是别墅里总是住满了年轻男子,他让他们用他的钱赌博,还让他们穿着女人的衣服在餐桌边服侍。弗朗切斯科·玛丽亚还特别喜欢吃,他吃完一顿饭之后会喝催吐剂把食物吐出来,这样胃里就有地方再吃第二顿了。他还喜欢恶作剧,会不惜重金找人给他策划有意思的恶作剧并帮助他付诸实践。他还会在仆人身上花很多钱,比如把一包包的钱币从窗口扔到外面的草坪上,然后看仆人和附近的农民为了争抢钱币而打作一团。仆人会抓住各种机会揩他的油,不过他并不在乎,甚至还鼓励他们顺手牵羊的行为。每到复活节的时候,他就会把所有仆人叫到面前让他们忏悔,然后再赐予宽恕,宣布他们拿走的都是他自愿赠送给他们的礼物。正因如此,他总是钱不够用,于是就持续不断地寻求更多有圣俸和津贴的职位,争取到了就把要做的工作丢给秘书。

有这样一个懒散、奢侈的弟弟,科西莫自然担心他会给自己的继承人费尔迪南多王子带来不好的影响。王子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英俊的年轻人,活泼有趣,聪明智慧,有艺术天分,而且独立自主,与他的法国母亲而不是忧郁的父亲有更多相似之处。费尔迪南多15岁就已经掌握了复杂的象牙雕刻技艺并创作出了不少任何收藏家都会趋之若鹜的作品。除此之外,他还是个有天赋的音乐家,大键琴弹得极好,唱歌的技巧和魅力也出类拔萃。后来他在普拉托利诺别墅的四层专门修建了一个剧场——和叔叔弗朗切斯科·玛丽亚不同,后者会让演员们在拉佩吉别墅的舞台上喋喋不休地吵闹,以防止自己在中途睡着——这里上演的几部精彩作品都有他的参与,其中就包括亚历山德罗·斯卡拉蒂(Alessandro Scarlatti)的五部歌剧,费尔南迪多和他一直保持着通信联系。费尔南迪多还和雅各布·佩里、贝尔纳多·帕斯奎尼(Bernardo Pasquini)以及亨德尔(Handel)有联系,这些人都被邀请到佛罗伦萨与费尔迪南多及其设计者们一起创作,这些作品在全欧洲的音乐圈都受到了广泛的好评。费尔迪南多还是一位露天表演的策划大师。1689年忏悔节(Shrove Tuesday)当天在圣十字广场举行的令人印象深刻的比武表演就是由他组织策划的。大批观众站在广场四周的木质看台上,欣赏了欧洲和亚洲两支水平相当的骑士队伍之间精彩纷呈的比武表演。除了这些之外,费尔迪南多也是一位艺术品的资助者和收藏家。他对画作极有鉴赏力又不拘于一格,对瓷器的鉴赏力和对画作的一样好。他购买了拉斐尔和安德烈亚·德尔萨尔托的画作,还买下了帕尔米贾尼诺(Parmigianino)没有完成的《长颈圣母》(Madonna dal Collo Lungo)。当塞巴斯蒂亚诺·里奇(Sebastiano Ricci)和朱塞佩·玛丽亚·克雷斯皮(Giuseppe Maria Crespi)籍籍无名时,费尔迪南多就已经雇佣他们在皮蒂宫进行创作了。费尔迪南多还收集了一些佛罗伦萨教堂里本来不被看中的圣坛装饰画,然后花钱再为教堂画新的。这些被他收购的作品就包括拉斐尔的《巴达齐诺的圣母》(Madonna del Baldacchino)和巴尔托罗梅奥的《圣马可》(San Marco)。在1701年的圣路加日(St Luke’s Day)上,费尔迪南多在圣母领报教堂的回廊上举办了佛罗伦萨有史以来第一个正式的油画展,他不但为画展提供了几幅自己的藏品,还制作了展品目录。

然而,即便有这样的才华和成就,对于父亲来说,费尔迪南多还是让他感到失望。别的都不说,光是他对貌美男歌手的迷恋就让父亲无法容忍。先是他的家庭教师有一天撞见他与一个名叫彼得里洛(Petrillo)的男歌手拥抱接吻;后来又有一个自负的威尼斯阉人歌手(castrato)切基诺(Cecchino)设法成了费尔迪南多的家臣并且对他形成了巨大的影响。大公于是决定费尔迪南多必须尽早结婚才行。他需要一个妻子来消除切基诺和枢机主教弗朗切斯科·玛丽亚的不良影响,而且美第奇家族也必须有继承人。更重要的是,大公希望婚姻责任能够唤醒费尔迪南多对政府事务的责任心,反正到目前为止他还没展露出任何这方面的才能。只可惜,大公为费尔迪南多选定的妻子并没能引起他的半点儿兴趣。

巴伐利亚公主维奥兰特·贝亚特丽切(Violante Beatrice)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年轻姑娘,胆小羞怯、没有主见。她第一眼看到丈夫就爱上他了,但是她的丈夫却丝毫不掩饰自己与她结婚只是因为父命难违。婚礼当天奇冷无比,两个在圣加洛港口站岗的士兵甚至被冻死了。16岁的新娘在从大教堂前往皮蒂宫的路上忍不住将脸埋在暖手笼里,可怜兮兮地说自己一辈子都没有觉得这么冷过。不过她不是一个会不停抱怨的人,因为她知道丈夫本来就对自己没有兴趣,而抱怨只会将没兴趣转化为厌恶。费尔迪南多基本上无视妻子,而且事后证明她没有生育能力。突然有一天他离开佛罗伦萨去了威尼斯,并且从一位贵族夫人那里染上了梅毒。之后,令专横的切基诺惊恐,更让隐忍的妻子伤心的是,费尔迪南多带回了一个年轻的情妇,这无异于在他们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1] 拉佩吉别墅只维持了18年,枢机主教去世后,别墅的第二层就因为承重墙不稳固,有倒塌砸进花园的危险而被拆除了。本来就不稳固的结构又在1895年的地震中受到严重破坏,剩下的部分估计也随时可能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