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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华夏到中国》陈国瑞捍卫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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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敌可以观人。江东小华夏主义不忘宋明国耻,自拟陈丞相(陈宜中)、郑所南(郑思肖)、史阁部(史可法)、王船山(王夫之)后身,视西欧为师友,东瀛为隋唐之遗,唯于中亚牧马焚书屠城,念兹在兹。日人传统亦倾向南朝,神武宗奉齐梁,镰仓白衣吊宋,舜水衣被水户,呼洪杨(洪秀全、杨秀清)为明人而祝胜,羽翼康梁民党,可谓逆迹昭彰。辛亥功臣、国府内核,率皆刘同志文彩之阶级兄弟,不脱士人习气。

扶清灭洋大中华爱国主义则反是,以满蒙姻亲集团为凝结核,常怀南人不相之心,其政理类似法兰西白色雅各宾主义,期望未受文人、商贾污染之纯朴乡农勤王、翼教。蒙古理学经倭艮峰(仁)汇梁巨川[132],终成乡建派与北国军人之社会保守主义联合阵线。僧王(僧格林沁)系此派政治核心,以痛恨南士洋人为忠君之始,庚申之难为彼一手造成;拒换约而兴大沽之捷;败盟劫英法使臣,拷死黑狱,招圆明之一炬。郭筠仙(嵩焘)责彼“义当杀身以谢天下”,然北狩君臣绝无害至亲、快南人之意。僧王纵横中州,视州县如刍狗,优给官费犒军,累败皆责供奉不丰,较湘淮将帅自费勤王,判若云泥。

王忌汉人,陈国瑞竟独得其厚,实以基本价值观相合故。僧王败死,冰山已倒,媚上取宠已无必要,而国瑞不改初衷,足见其诚。“陈矛”敢缴“洋枪刘”(铭传)械,可谓义和拳攻聂士成之预演。国术神勇不敌“二毛子”洋枪,陈军死士俱尽,国瑞生俘,幸“二毛子”法制观念高于爱国者,未敢自专,移案枢庭。军机以天下方乱不宜诛宿将,赦之。国瑞虽闲废,不忘王爷身教,发挥余热,弘扬大义,贬斥汉奸,复兴国术,联络帮会,将有以报国。[133]天不负人,津门义民以基督徒收养孤儿、引入外科医院、修建西式地下室故,疑其拐卖人口、开设黑店、挖心破腹,国瑞从而煽之,屠教民及法领事丰大业。

兵舰云集大沽,朝野属望之曾侯唯以“十八挺经”[134]自慰,且欲立于海口当洋兵首炮以阻其锋。此术实与李少荃(鸿章)“痞子腔”相伯仲,全忘己身教人 “立意以诚,蛮雒可行” 之高调。天佑清室,普法开衅,法人无力兼顾远东。

苦主既退,列强易与,庚子之勉可延展三十年。平心而论,三十年宽限并未虚掷,南士亦颇能顾全大局,效曾左搁置少年偶像王船山,接受大清基本原则,推动纯粹经济技术现代化。曾总设计师遗志,李相恭行不贰,终其在位之时,“江东小华夏主义”“扶清灭洋主义”皆难抬头。

甲午丧师,改革已死。倭中堂、僧王、陈矛转世于徐军机(徐世昌)、端王(载漪)、大师兄(义和团领袖称大师兄,如张德成),南国士大夫寄命于康党、民党。道术既裂,方州无主,全应曾(国藩)赵(烈文)前言“日夜望死,忧见宗社之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