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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断江湖怨》第十八章 啼笑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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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逆溪奔出里许,慢下脚步,雷音掌连城虎道:“三弟,方才你为何――?”
  铁算子道:“二哥心思,兄弟我心里明白,二哥是想将《阴阳大法》和鱼肠剑托付给鬼灵子。实不瞒二哥说,鬼灵子虽说是姚大侠高足,但有时行事却令人摸头不着脑。如果咱们所托非人,那就愧对前辈高人了,是故兄弟打断了二哥之言,还望二哥别放在心头。”
  雷音掌哈哈一笑,道:“怎么三弟倒跟哥哥客套起来了。
  先前我是有将重宝托付鬼灵子之心,此刻三弟既已将话说明,那也就是了,为兄又如何心里计较!只是此番咱们出来一月多了,却连独孤公子的半丝音讯也没得到,三弟你看――”
  铁算子道:“似长安洛阳这般重镇,已有江湖浪子和姚大侠等前往,咱们去也是多余,依兄弟的意思,咱们便到乡间避野去找寻一番。虽俗言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泽,但独孤公子行事处处出人意料,难说咱们误门误撞,竟在乡野找到了独孤公子也未可知。”
  雷音掌道声有理,二人复又逆溪而上,行翠竹间,但见山回路转,猿鸟轻啼。如此约摸行了二十里,忽觉眼前豁然开朗。
  但见眼前呈现一平缓山谷。四周山峦柔柔起伏,满目苍翠。中有百十户人家,正自炊烟袅袅,好一幅升平气象。
  二人驻足观望,心中均是一般心思:今夜在此投宿!也不枉连日奔波辛劳了。
  二人进得村来,打听得此村竟有个响当当的名字:员外村!
  田连二人径自投宿铁员外家气派非凡的庄园。入内才知,庄园中并非有什么叫铁员外的人,只是相传此庄园祖上曾出过一介武员外,此后家道不兴,连续六世均是女子单传,竟无半子儿丁,故六世均是招婿入赘。好在家传绝技,一路“降妖伏魔三十六式杖法”倒传了下来,只是这路杖法太过凶狠霸道,女子使来,敌人说不出的骇异,因了此,六位“有幸”被招入赘的夫婿都先后不约而同地远逃他乡,终身不愿再回这景色秀丽的家园。
  现今员外庄主人名唤铁姑,家中已别无亲人。她本人是独养女,母亲早逝,父亲早年逃往他乡,从未谋面。诺大一个庄园,仅住若铁姑和三个老仆。家有祖上田产,一切租赁事项均由仆人办事,生活倒也着实殷富。铁姑闲时便操练那路“降妖伏魔三十六式杖法”,待使将开来时,威风八面,虎虎生风,几个老仆既惊且佩,娇舌不已。
  铁姑刚会走路时,母亲因伤心丈夫不辞而别,身体日渐衰弱,便抓紧传功。因铁姑太弱小,故而制了一支很轻巧的木杖给她使用,待铁姑日渐长大,这木杖便换成铁杖,并且日渐加重,待得铁姑二十岁时,母亲逝去,只留下了一份诺大的家产和那把重约八十公斤的铁杖。
  此后铁姑便整日呆在院子里用那把重约八十公斤的铁杖演练家传绝技。闲时偶尔也曾出门,某日恰遇到两头疯牛相斗,村人远远相观,但见铁姑便飞身而上,双手往牛角上一搭,轻轻松松地拆解开去,疯牛怯于铁姑神力,不敢不认。乖视铁姑,铁姑冷哼一声,转身离去,便有牛家主人送礼道谢,铁姑婉言谢绝。再勉强时,铁姑深感不耐,竟连人带礼一把扯了扔出八丈开外,久之,受惠于铁姑的人便只敢低声下气地陪着道谢,而铁姑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大人小孩俱是又敬又佩,远远望着铁姑。铁姑见众人这般,甚觉没味,终日独坐庄园,练功饮酒,暗地里便得了个绰号,唤做:黑力铁姑。
  铁姑对“黑力铁姑”这个名头不以为忤,竟是笑纳了。
  铁姑年幼时,母亲也曾请了个教书先生来教铁姑,可才坐得两分钟,那些子曰诗曰便弄得铁姑头疼,拔腿便走。也是活该这教书先生有祸,看到铁姑要溜,当下便摆出教书先生的架子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叫一声:“站住!”
  铁姑奇怪地看他一眼,见瘦精精的先生正瞪着她,铁姑等了会儿不见下文,当即转身又走。教书先生大怒,想她一个女孩家,怎如此放肆无礼,当下急忙追上铁姑,一巴掌往铁姑头上打去。铁姑未曾提防,给他这巴掌打得疼了,不禁大怒,当下不再说话,右手照先生面门便是一拳,紧接着踏上一步,左脚斜勾,“咔嗵”一声,先生四肢着地,爬在地上,铁姑纵身骑在背上,提起醋钵大的拳头当头就是一下,先生当即昏了过去,只听铁姑道:“你这老穷儒,还敢管你姑奶奶不?”
  见先生不回答,“咚”地又是一拳揍去。
  “你还敢不敢?”
  见还是没声音,当下不再问他,提起拳头从头到脚,犹如犁田般溜了一遍。见仍没声音,不觉乏味,转身走了。
  这先生可惨了,幸好铁姑母亲及时救治,死倒未死,可肋骨给小铁姑揍断了三根。
  小铁姑后来哈哈大笑,对母亲说:“这些男人怎地那么不经打?”
  母亲苦笑,想起自己年轻时候也曾差不多把一个教书先生揍死,便也不责备铁姑,只长叹一声,心道员外庄上天注定,出不了读书人,罢了罢了!
  待得先生伤好之后,送了一大笔钱给先生了事。自此学事一节告吹,铁姑依旧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但满嘴脏话却说得极是流畅。
  大部分时候,铁姑都是坐在兵器室里,那儿有个八根由小到大整齐地排列着的铁杖,那是铁姑母亲为铁姑不同年龄打制的,它们犹如十八小伙伴暗伴着铁姑渡过了二十八小春秋。
  因从小练这门霸道的外功,铁姑竟长得五大三粗,那熊腰虎背的身材倒使得一乾男子显得娇小玲现,弱不禁风了。也因了这副身材,至今仍待守闺中。
  但也许是山水秀丽之故吧,铁姑一张洁白的脸蛋竟出落得千娇百媚,只是这尺码比起寻常的小姐来足足大了一号,但见双乳高耸,行走起来,恰似两座丰腴壮美的山峰向你蜂拥而至!比一干须眉,铁姑竟更豪爽好客――自是男客!
  村里男子见了,无不羞惭低头,暗恨自己竟生得如此弱小,不堪铁姑一击。
  却说晚饭备好之后,一位年近七旬的老翁领着雷音掌连城岛和铁算子田归林进来,但见一桌非常丰盛的酒席业已摆好,室时装饰华丽。
  两人刚坐走,忽听得一声大叫:“请坐请坐!到我员外庄来,便如自家一般,只管请便,饮酒吃肉,我是奉陪到底,但弹琴赋待那等穷酸之事,倒少在这儿抖露,哈哈哈!”
  两人闻言一惊,回首时,便见由厅门走出一身材高大健壮的女子,虎步生风,一对大眼炯炯有神,烛光映照之下,一身乳黄色的短衫打扮,更显得英姿飒爽。来人正是黑力铁姑。
  两人心知此人便是此间庄主,当下二人立站,抱拳施礼,只听得铁算子道:“我兄弟二人乃是江北柳家堡人氏,这是我二哥,人称雷音掌连城虎,小可名唤田归林,人称铁算子。敢问庄主高牲大名?”
  铁姑见田归林相貌猴精,一脸黑瘦精悍模样,不由心生欢喜。见他兀自彬彬有礼,不觉哈哈大笑,声如洪钟,直震得老仆人摇摇欲跃。铁姑见状,对老仆人一挥手,待老仆退去,复又大手一挥,大咧咧地坐下,道:“两位不必客气,请坐,此间百姓胡扯蛋,给本姑娘取了个绰号,叫黑力,我的名字叫铁姑――咦,你们怎么不坐?”
  连田二人从未见过这般走板女人,虽闻言坐了,心头却是惊讶万分。
  铁姑转身从案上取下一坛子酒,“叭”地拔去塞子,朗声道:“今日我等初次见面,也算有缘,理当一醉方休!来来来!”
  言罢给二人斟酒,然后抬起酒碗又道:“纵有天大之事,也得先干了这碗再说。”
  只见她一仰头,一大碗酒早已干了,连田二人相顾骇异,早已被铁姑的洪嗓豪饮怔立当场。
  “喝呀你们!”铁姑见二人愣怔,又高声道:“嫌咱家酒不好么?!”
  二人似才醒转过来,一低头,“咕嘟咕嘟”地喝完了酒,雷音掌说道:“多谢庄主厚意……”
  话未说完铁姑又飞快地满上了酒,端起酒碗又一饮而尽,碗底朝上,道:“俗里俗气的客套什么,喝酒便喝酒!”
  雷音掌这时已经看出,铁姑乃是一豪迈之人,当下也不再推让,道声:“请!”也一口干了。
  铁算子无奈,也只得喝了。
  如此数次,二人刚想讲点什么时,均被铁姑大手一挥给打断了。
  转眼间,菜未吃得一口,酒却已经灌下了十六、七碗。
  饶是二人酒量不错,但如此鲸吞豪饮,也自受用不起,当下运起内功,以抵酒力!
  好个铁姑,见连田二人虽面色铁青,却并未结舌歪斜,心中大喜。只见她巨掌晃动,给他两人面前各置一盘,抓起二只烤乳猪扔入盘内,高声道:“咱们边吃边喝!你们的酒量不错!”
  两人正在运气,看到铁姑如此豪放不拘,心中甚是钦佩,但嘴上却不能说话。过得片刻,两人才缓过气来。只见铁姑兀自大嚼狂饮,却了无醉态。两人相顾骇然,心思这等酒量,天下只怕只有千杯不醉胡大侠一人堪与其匹敌了!
  他二人深知铁姑自家酿的白酒虽然口味清甜,却是酒力醇厚,跟见得铁姑如此喝法,脸上神色俱是越来越奇。
  铁姑喝着喝着,见他二人神色不对,只定定盯着自己,不禁奇道:“你们怎么了?”
  二人自知失态。
  铁算子尴尬地道:“铁姑好酒量!”
  心中佩服之极。
  这倒是实话。
  他二人岂知,铁姑自小演练“降妖伏魔三十六式杖法”,练的是外家功夫。外家功夫练至这等份上,竟是得助于这独家自酿之酒。此酒醇厚中透有刚强霸道之劲,恰与她家传杖法曲异功同。久而久之,铁姑自成女中杜康了!
  三人边吃边聊,谈话中,铁姑听说二人尚未娶妻,不禁火辣辣地看了铁算子一眼。
  二人见铁姑又启封了一大坛酒,虽不像先前那般惊奇,但也是惊佩莫名,二人各斟了半碗作陪。却见铁姑双颊微现红晕,眼波旖旎,不住地打量铁算子。
  铁算子见这巨美人不住地打量自己,心中怦然一动,不禁心摇神驰。
  继而转念一想,铁姑整整高出自己大半个头,刚才言谈中又知她使一路什么“降妖伏魔三十六式杖法”,看这样子,似是着实厉害。当下摇头,暗道一声“荒唐!”收敛心神,一心一意慢饮细咽。
  忽听铁姑道:“这位田兄不知对此间景色作何感想?”
  说起景色,铁算子不禁连声赞叹:“真乃仙谷也。”
  铁姑又道:“那田兄可愿长住此间?”
  铁算子心头一颤,不知如何回话。
  铁姑此言,含义自是清楚不过,但她一个姑娘家,怎的初次见面便宜通通道出此等言语,且无丝毫羞涩之意,也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了!
  铁算子哪里知道,铁姑一家均是武林中人,于此实是不知,铁姑性格便如那路“降妖仗魔成法”一般刚猛霸道,绝不拖泥带水。
  铁姑见铁算子沉吟不答,又问道:“田兄意下如何?”
  铁算子早已收敛心神,心中曾涌起过的那点春情早被一锤子砸小稀烂,见铁姑又逼问,便答道:“此间景色虽好,奈何在下另有要事在身,明日自当别去,他日定再重游。”
  铁姑见他推脱,不觉脸色一寒,站起身来便走。
  二人好不尴尬,悻悻地回到客房中。想世间竟有此奇女子,不禁相对莞尔。
  两人尽早上床,均是一般心思:明日起个绝早,悄悄离开此地,免得节外生枝。
  次日清晨,两人打点完毕,见一老仆垂手立于房外,铁算子因问何事。
  却听那老仆道:“小姐有请。”
  两人一怔,铁算子又道:“这般大早,小姐有请,莫非贵庄出了要事?”
  老仆笑而不答。
  两人无奈,只得跟丁老仆去见铁姑,铁算子心头暗忖:什么“小姐”,叫声“大姐”还差不多!
  三人穿过后院,但见绿树成荫,有一假山,花香鸟语,煞是幽静。
  三人左转,见一月牙形侧门,上书二字:武厅。
  三人鱼贯而入,忽觉视野开阔,好大一个庭院!长宽约百丈,边上有一幢木房,想是练武之后息憩之用。院子里再无其它建筑和树木,但见得芳草青青,使人一见之下便不由暗生跃跃一试之心。
  三人进得木房,仆人退下。
  二人施礼后,铁姑微笑着对雷音掌连城虎道:“本姑娘有一事相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请你做媒。”
  “哦?”雷音掌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不知铁姑娘要在下替谁做媒?”
  “连大侠果真快人快语,”铁姑道,“既如此,本姑娘也只有直白道语了。请连大侠做媒之人,便是本姑娘!”
  雷音掌一惊,心中已猜到了八、九分,却故作不知,笑道:“不知哪家公子有福,竟被铁姑娘看上了?”
  铙姑娘道:“哼!那些不成器的什么公子,本姑娘睬也不想多睬。实不瞒连大伙说,本姑娘看上的,便是令弟田兄!”
  雷音掌“哈哈”大笑,正欲说我这兄弟尽可做得你叔叔了,但未等他开口,早听得田归林急道:“这、这、这事万万使不得!”
  铁姑今日穿了一身红色短衫,更显得英姿绰约。听到田归林这般说话,也不理会于他,只径自看着雷音掌连城虎道:“此事连大侠你做兄长的当可作主吧?”
  说实在的,雷音掌连城虎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往哪一站,神定气闲也自有一番威势,虽说年纪比铁算子田归林大了几乎一轮寒暑,但习武之人,看上去却也只象四十开外的壮年男子。真不知铁姑何以会看上精瘦瘦黑漆漆的铁算子。心中便思:大约真如主人所言,一切均有天定,“缘份”二字,当真是前世所注定,却是违它不得,心中便有了几分意愿,但观三弟一脸惶急,便硬着头皮道:“舍弟便在此,铁姑娘何不……
  何不亲自问他一问?”
  铁姑竟微微一笑道:“本姑娘却要明媒正娶。”
  雷音掌大惑不解:“什……什么明媒正娶?”
  铁姑不耐烦地解释道:“成亲之后,夫君田归林自然同我住在此间。既有你做兄长的做媒,他当不敢不依。”
  雷音掌诧异万分:“这……?”
  铁算子田归林也算是江湖上的出名人物,堂堂一须眉男子,竟被一女子如此当面作弄,饶是他老谋深算,此时听到要逼着自己倒插入门,也不禁又气又急,乱了方寸,当下便破口骂道:“你他妈放屁!”
  铁姑从小到大,那脏话听得实在太多了,听他骂起娘来,也不以为忤,只恼他多嘴多舌,扰乱正事,当下瞪了铁算子一眼,说道:“你且闭上臭嘴!听我与你兄长说话,若再多言,当心我一脚将你踢出洞房!”
  铁算子万万想不到铁姑之言这般荒唐走板,竟似将他看成了夫婿一般,又惊又气,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愣立当场。
  铁姑见雷音掌吱吱唔唔,不耐烦地问道:“连大侠先前一口承诺,此时又怎的没了个男子汉大丈夫样?哼,二哥你开口一句话,莫非会减去你了一年功力不成么?”
  她以“二哥”相称,显然是已以弟媳自居了,亏她一妇人家说出来竟这般自然,绝无半点扭捏之态!
  雷音掌本来就不善辞令,此刻被铁姑一顿抢白,端的是左右为难,一时却又想不出脱身之计,情急之下,不由焦躁,脱口而出道:“这媒人我做不了!”
  铁姑也并不觉失望,闻言道:“也罢。由弟媳自己来办理。
  此间已是二哥的家了,请自便,需要什么,传唤仆人便可。”
  雷音掌连城虎给铁姑这等自作主张弄得无所适从,作声不得。干脆就闭口不再说话,心想:三弟一向聪敏过人,想是自有办法对付。再说铁姑虽粗豪女子,倒也不算丑陋,且观她武功不弱,有此弟媳,将来行走江湖也多个照顾。既如此想,当下退后两步一来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副超然之态,竟兴致勃勃地等着看铁姑如何行事。
  铁姑扭动一下丰腴健壮的身躯,看定惶急的铁算子,见他满头大汗,不禁心疼,当下情真意切地问道:“夫君休要焦急,往后我好好待你便是。”
  铁算子纵横江湖二十年,在人世上也活了三十几载,可从未如今这般狼狈不堪,心知多说无益,折身欲兔逃,不想心绪紊乱,真气竟提不起来,只得望院门便疾走。
  忽觉头顶一黑,铁姑已经稳稳地飞落在铁算子跟前,微笑不语,手中却已经拈了那根八十余斤重的铁杖,横在面前。
  铁算子见她这招“飞鸟投林”的功夫竟使得如此轻巧,心下不由一惊,冷玲问道:“怎么,大千世界,朗朗乾坤,这光天化日之下你若非想强抢民――”
  铁算子一生行侠仗义,救过不少良家妇女,每次动手之前,都要冷冷地问上一句:“怎么,你竟想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吗?”
  铁算子活没说完,忽然想到:今日不是自己在行侠仗义救人了,而是被小女子强抢,念及此,便硬生生地把小“强抢民女”的“女”字咽下肚去,这一咽不打紧,只觉得丹田之中有一股气上冲人脑,急怒之下,脑际“轰”地一声便失去了知觉。
  这边雷音掌见三弟昏倒,急掠而至,却见铁姑早已在给铁算子运功疗疾,并无害人之意,便急收身行,静观其变。
  过了须臾,铁姑展颜一笑道:“二哥,没关系的。”
  雷音掌本要发怒,被铁姑左一声二哥,右一声二哥给叫住了。雷音掌连城虎本是性情中人,对铁姑的直率豪爽甚觉对味,他暗忖道:铁姑确实也不错,虽说巨大了些,但是只要悠着点――嘿嘿,雷音掌不觉笑了。再说,他也不知这三弟心里到底作何打算,是以不便对铁姑发火。
  便听铁姑又道:“二哥,夫婿他气息紊乱,性命虽是无碍,但看样子得歇息两日才行。”
  当下铁姑抱了铁算子田归林向院门走去,手中恰似抱了个小兄弟,看上去毫不费力。
  雷音掌见铁杖扔在草地上,便弯腰去捡,一提之下,竟是纹丝不动,心中大奇,当即稍一凝神,真气贯注双臂,这才提了起来。遂跟在铁姑后面而行,心中对“弟媳”更添了一层敬意。
  进到刚才路过的庭院,绕过假山,穿过正厅,步入后院,到了铁姑闺房。
  铁姑将铁算子放住一张巨床之上,知他仅是气息紊乱,稍息自会醒转,便不再理他。转身一看,见雷音掌犹自双手抬着那条铁杖,跟在后头,莞尔一笑道:“二哥,这媒人还得有劳你做一做才好。”
  雷音掌此时对铁姑已是敬佩于心,当下不作他想,展颜一笑,爽快地答应了。
  铁姑大喜,屈膝跪下便拜:“二哥在上,且受弟媳一拜!”
  雷音掌活了五十多岁,尚未做过媒人,此时想起竟然做起了三弟的大媒。且三弟总算有个家了,心里自然高兴得不行。
  见铁姑跪拜,忙扶起铁姑道:“弟妹何消多礼,快快请起!”
  二人重新坐定。
  铁姑道:“二哥,你看我与归林何时完婚才好?”
  雷音掌正沉吟间,铁姑又道:“二哥,咱们都是江湖中人,也没那么多虚礼,依弟妹愚见,就定在今日如何?”
  雷音掌连城虎虽觉有些不对劲,但架不住铁姑这一声声“二哥”、“二哥”的,当下巨掌一挥道:“行,习武之人,何必在乎那么多的繁文琐节,就定今日便是了!”
  铁姑大喜,当即唤进仆人,吩咐下去,今日小姐我成婚,请员外村父老乡亲光临。
  这边铁算子田归林悠悠转醒,听得二人这般稀奇古怪的就定了自己的终身大事,急叫道:“二哥,你好……”
  才说得这几个字,又急得昏转过去。
  雷音掌听到叫唤,忙应道:“三弟放心,二哥替你做主了,自然是要包你满意的。”
  雷音掌心头高兴,不由得在室内镀起了方步。盏茶时分,铁员外庄便热闹起来,杀鸡宰牛,忙得不亦乐乎。
  老仆领着一位婆子进来禀报,道是要帮铁姑打扮一下。
  铁姑轻挥玉手道:“不必了!”
  雷音掌也挥手道:“去去去,哪来那么多规矩?”
  老仆苦笑,心想铁姑不懂也罢了,你雷音掌五十老几的人,也跟着瞎起哄,成何体统!
  老仆转念又想,员处村的人均知铁姑行事非同寻常,纵然婚礼上有何怪事情,想来也不会有人惊讶。当下摇摇头,躬身将那惊诧的老婆婆领走。
  二人闲坐无事,便聊将起来。雷音掌将柳家堡的情况向铁姑讲了个大概,这时有人来报,客已到齐。
  铁姑和雷音掌并肩走出,雷音掌似觉不妥,便道:“弟妹,你权且在后边照看三弟,我先在外边应付着众嘉宾。”
  铁姑回答道:“没关系,夫君一时半刻不会醒来,左右无事,还是我与二哥同去吧。”
  雷音掌不便再说什么,二人步入客厅,但见员外村众乡亲喜聚一堂。
  大家见铁姑一身红色短衫打扮走将出来,不禁惊奇,有人即问:“黑力铁姑,今日是谁的大喜日子呀?”
  铁姑大咧咧地回答:“整个员外庄就我姑娘一人,除我之外更有何人?”
  众乡亲相顾失笑,随即在铁姑的安排下,各人自找相投的好友亲朋聚在一起,等着开席,饱餐它一顿!
  两人见众人落座之后,即退入后堂,乡亲们只道铁姑是去打扮一番,也不以为奇,径自你吹我拍,把个铁姑捧得象活神仙一般。
  入得内室,两人见铁算子兀自未醒,雷音掌便捏住铁算子颊东穴,颁开嘴巴,塞进了一粒“还魂丹”。
  一个时辰之后,老仆来报:一切准备就绪,单等新人出去拜堂。
  铁姑吩咐老仆着人去找块红绸布来。不一会红绸布送到,雷音掌以为铁姑还要顶着遮遮羞,心想大可不必。
  这时铁算子哼了一声,悠然醒转过来。
  两人忙把他扶起。
  但见他神情萎顿,嘴唇易动,半晌不能言语。好容易缓过气来,刚说了声:“这事万万不……”忽见铁姑抖开一块大红绸布,当头罩将下来上。
  铁算子气苦,当即又告昏迷。
  雷音掌见铁姑把红布罩在铁算子头上,心中以为不妥。转念一想,三弟神色萎顿,人又昏了过去,用这红布遮得一遮也好,随即不在多说,扶起铁算子向前厅走去。
  在一阵瞬僻叭叭的爆竹声中,铁姑打头阵,雷音掌扶着铁算子随后跟进前厅。
  大厅中已经摆下数桌酒席,满满当当坐了百人之多。只听得司仪宣布:“请新郎新娘入席!”
  众人把头转向后院入口,但见铁姑精神抖擞地走将出来。
  众人大吃一惊,矫舌不下,未及众人反应过来,雷音掌已经神色庄严地把头罩红绸布的田归林搀扶了进来。
  乡亲们莫名其妙,还道新郎官是雷音掌。这时听得司仪宣布:“一拜天地!”
  铁姑对着天地牌位随司仪的口令鞠了三躬。这边雷音掌右手扶着铁算子的后腰,左手放在铁算子腹前,双手用力夹住昏迷不醒的铁算子,也鞠了三躬。
  “二拜祖宗!”
  “新郎新娘夫妻对拜!”
  众人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新娘是铁姑,新郎便是头顶红绸布的那位,听仆人说,名唤铁算子田归林。
  这一幕大悖常理的婚配,直令众人傻眼。幸好员外村的乡亲几乎都曾受惠于铁姑,人心思报,便也不去为难她。相反倒为她找了不少理由:
  “新郎既愿入赘铁员外家,如此也不为过。”
  “对呀,铁姑神力,乃女中丈夫,新郎顶上遮羞布,也在情理之中。”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为铁姑寻了千百条理由,谈到后来,竟把此举看得神圣之极。正说得热闹,忽听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众人寻声一看,原来两个老仆正扶了铁算子田归林向后院走去,众人均想:莫不是要把新郎先扶入洞房候着不成。
  果不其然,铁算子田归林头盖红绸布,软绵绵地被送进了洞房。
  众人见此情景着实滑稽,有人便忍俊不禁笑出了声,笑声相互感染,瞬间百十人不分男女老幼均纵声大笑起来。
  新娘黑力铁姑见众人如此欢快,不禁心花怒放,豪情一发,一声大叫道:“小的们,搬酒来!”
  遂抬起一大坛子酒,双手上举,对着众人敬了一圈道:“众乡亲父老,请了!”
  言罢扬起酒坛就是一阵豪饮!
  众人连声喝彩,遂一齐扑向酒席,纵情狂吞!这情景好不热闹。
  铁算子田归林被仆人抬进洞房之后,不一会便醒转过来,睁眼一看,身边竟无一人。但听得前厅欢声笑语,吆五喝六的猜拳行令,再看当头扯下的红绸,心知二哥荒唐,大约是闹了个“木已成舟”!只得暗自苦笑。
  环视四周,但见“洞房”寂静,陈设华丽,一对红烛的的燃烧。铁算子今日三次气意得昏迷,此番转醒来,仍觉浑身无力,本待再行睡去,怎奈如此的奇遇又确属匪夷所思。那里还敢轻慢造次,急忙盘座运功。微一起气,但觉胸口气闷,确是气息紊乱,不敢妄动,只得慢慢调息真力,盼着早一刻恢复功力,来它个三十六计走为上……
  好在铁姑正在前厅鲸吞痛饮,哪里还顾得上来洞房照看新郎。
  铁算子落得清静,一个时辰之后,但觉功力已恢复七八成,当下轻轻一跃,跳下床来。不禁暗骂自己今日窝囊,竟左一次右一次被一个女流之辈捉弄得昏死过去,几乎铸成大错而在在江湖闯荡半生。
  想起铁姑,铁算子脊柱冰凉,又惊又怒。
  当即打定主意,先逃走再说,待功力复元之后再来找回这面子不迟!
  刚欲飞身而走,忽然响起自己的二哥雷音掌正在前厅喝着自己的“喜酒”,顿即又哭笑不得,心里怨道:二哥真是老糊涂了,今日竟替我做起这稀奇大媒来,也罢,这副烂摊子就留给他去收拾吧,谅炒铁姑也不至于为难于他。
  计议刚定,忽闻“砰”的一声,门外撞进一个人来,定睛一看,却正是雷客掌连城虎。
  原来连田二人兄弟情深,虽然喝着喜酒,雷音掌心里对昏迷的三弟却委实放心不下,这才进来一看,见三弟铁算子正欲扑出,不由得大喜道:“好兄弟,你终于醒了!”
  铁算子忙“嘘”了一声,见他酒意正浓,不便多说,只管拉了二哥便走。二人悄然到得客房,取了自家行囊,径自越墙飞奔离庄。
  雷音掌素来对三弟的心计极是佩服,见他神色慌张,也不多问,只闷声紧随其后疾奔。
  少顷便见员扑庄只成了一团幢幢黑影,二人收住身形,铁算子淡淡道:“二哥在此稍候,小弟去去就来。”
  语声甫毕,身形一晃,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雷音掌心中不解,但见三弟如此,也只好在原地等待。
  铁算子施展轻功,掠回铁员外庄园,见众人正喝至酣处,不去理会,只直奔新房而去,到得近处,侧耳静听,知房里无人,便飞身人房中,一把抓起红烛便点起火来。
  他身形极快,一瞬间便在十多处将火点燃,眼见得差不多了,便把红烛一扔,拍拍手,提起真气,双足轻点,向庄外飞掠而去!
  俄而回到了雷音掌呆立处,也不多言,只道了声“走吧”,二人便径自朝谷口急行,回身顾盼,只见员外庄火光冲天,把个幽谷照得通明。远处隐隐传来乱哄哄的呼喊声和救火声。
  铁算子看着熊熊烈火,冷哼两声,心头怒气犹自未解,但又惧铁姑追来,站立少顷,拉了雷音掌连城虎提气疾行,不一会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