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雪剑恨满天 » 雪剑恨满天全文在线阅读

《雪剑恨满天》第二十五章

关灯直达底部

  却说鬼灵子离开散人谷后,先到以匕首自刺左胸处方圆十里之内转了一圈,却未见瞿腊娜丝毫踪影。又径自折头东南,直奔峨嵋山,遇见了逸静及黄雯等人,将自己之诸般际遇简略相告,只略去早年少林之变不提,待得知绝因师太已带瞿腊娜下山之后,便那匆匆告辞。
  这日回至鄂境,本是为找瞿腊娜和江湖浪子童超,却猝然与飞天神龙相遇,正自一愣之际,没料飞天天神龙陡见鬼灵子之面,竟连半句场面话也不交待,便即飞掠上树逃之夭夭。
  鬼灵子陆小歪大觉蹊跷,方自大声吆喝。
  而飞天神龙则遥遥传过话来:“此时离咱们的赌期尚有二月,届时再见不迟。”
  鬼灵子正愕然间,金童玉女早疾掠过来,但闻金童冷笑一声,道:“好个姚大侠高足,竟然也会使奸作诈!”
  鬼灵子奇道,“什么使奸作诈?”
  金童淡然道:“你不是已死了么?怎的又活过来了?”
  鬼灵子更不言语,“哗”地撕开胸前衣襟,凛然道:“我陆小歪究竟何等样人,倒勿须与阁下计较,但既辱及家师声誉,我歪邪掌门今日……哼!”
  但见他左胸之上,骇然有一寸余长的红印,显是堪堪愈合未久。
  金童淡然道:“区区一个伤痕嘛,要弄出来也非难事,尤其对你鬼灵子陆小歪,更是易若反掌之事。”
  鬼灵子忽然笑道:“在下自信与阁下并无甚么深仇大恨,阁下如若不信,何不过来一探。”
  金童不知鬼灵子又将使何花招,一时竟愣立不语。
  却听鬼灵子又道:“待阁下探察在下左胸伤痕之时,只须内力一吐,在下自然要再死一次了,只因在下相信阁下实乃信人,断不会行如此卑鄙下流之事,倒不是我鬼灵子陆小歪有何过人之能,敢在阁下面前托大。”
  听他如此说话,金童面色稍缓,轻轻点了点头,径自走过去探查鬼灵子伤痕。
  金童本是武学行家,微探之下,顿知当日鬼灵子以匕首自戕并非作伪,当下退回玉女声侧,呆呆望着鬼灵子,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鬼灵子拉好衣襟,随便打了个结遮住胸膛,方自笑道:“阎王爷见我年纪尚幼,故尔又将在下乱捧打回阳世来了。”
  金童素知鬼灵子德性,倒也不以为忤,只淡然道:“若非得高人相救,你这歪邪掌门此刻只怕早成黄土一堆了。”
  鬼灵子肃然道:“阁下所料不差,若非得高人相救,在下早巳死过一次了。”
  金童奇道:“查你伤势,已然刺破心尖,纵是先陛下复活,要救你性命,也须自折七十年功力,莫非此刻天下尚有……?”
  鬼灵子道:“俗话说天外有天有人上有人,太阳叟东方圣固然是一代武学奇人,武功之高,已到了令人难以置信之境。但据在下所知,此时天下至少有二人武功强过了他……”
  金童失声道:“这不可能!”
  鬼灵子淡然道:“可能的,一位便是在下的救命恩公,另一个嘛,嗯……请恕在下尚不能将其姓名道出。”
  金童玉女俱是心头骇然,一时竟作声不得。
  便听鬼灵子又:“若无要事,在下可要告辞了。”
  待鬼灵子方欲起步,金童连忙道:“阁下且请留步。”
  鬼灵子奇道:“阁下尚有何话要说?”
  金童道:“数目之前,绝因师太和瞿姑娘曾在豫南新野镇出现过。”
  鬼灵子喜道:“多谢阁下相告。”
  金童淡淡道:“并非我金童意欲施恩于你,只是在下等人隐居此间,仅你一人得知而已,还请勿要将此事传出,以便复圣盟中人得知。”
  鬼灵子惑然道:“什么复圣盟?”
  金童道:“凭你丐帮帮主姚大侠高足,要知此盟之事,不过数日尔。”
  鬼灵子满腔蹊跷,却又不便多问。
  金童又淡然道:“在下和御妹毁了陕南凤凰山居所而至此间,便是为了不愿加入复圣盟,阁下可明白了么?”
  鬼灵子微微点头,道:“在下理会得。”
  随即又拱手道:“告辞。”
  “辞”字出口,人已从玉女身侧疾掠而过。
  金童观其身法,轻叹道:“此子年纪尚幼,便有这等身手胸怀,俗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辐。其将来之造诣,只怕难以限量。”
  玉女颔首道:“所幸咱们与他非友非敌。”
  金童点点头,二人当下径回居所,早有阮灵素端上酒菜不提。
  再说鬼灵子掠过玉女身侧之时,为金童曾对其师布袋和尚姚鹏出言不逊,毕竟小孩儿家心性,竟尔略施薄惩,使出贼王时穷富所教妙手空空之术,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玉女身上盗走了被金童玉女视为至宝的《东方秘诀》。
  奔出十数里之后,心头不觉大是得意,将那秘诀掏出,但见靡页上仅有八字:“剑绫合壁,天下无敌。”
  鬼灵子只冷哼了一声,再翻次页,也仅有寥寥数语:“此谱虽为内家真诀,然若非与《太阳剑谱》合练,仍是无济于事。”
  鬼灵子大失所望,更不复观第三页,合上秘诀揣入怀里,心道:“既是如此,不妨再寻时机,将此于我鬼灵子陆小歪毫无用处的见鬼秘诀神鬼不知地还给玉女也罢,为今之计,还是以先找到瞿腊娜为要。”
  思忖既定,当下拔腿朝北疾奔,直到酉戊交泰时分,早已错过了宿头,不由心头苦笑,暗道:我鬼灵子枉然自命聪颖,两个时辰前路经一镇时,为何不再施妙手建交,弄了些酒菜带在身上,此地前不沾村后不落店,看来今夜该当挨饿了。
  当下寻了座荒山野庙,扫尽香案上陈年积灰,倒头便睡。
  未及子夜时分,忽闻庙外传来十数人的脚步声,鬼灵子不知来人是何路数,当下一跃而起,隐身于一巨匾之后。
  便听有人道:“师父,此庙荒废已久,庙内更无僧侣,咱们何不入内暂避一日风霜再说。”
  另一略为苍老的声音道:“也只得如此了。”
  随即一干十余人涌进庙来,待他们点燃火褶子之后,鬼灵子立知俱是崆峒派门下弟子,而那年约五旬的老者,正是当今崆峒派掌门“五丁开山”焦石子。
  焦石子昔日在泰山之强暴怒之下一掌击毙已取法名无念,投入悟明大师门下的黄世通,鬼灵子自是亲眼目睹了的。
  崆峒派也算得上是江湖九大名门正派之一,鬼灵子本欲跃下与他们叙话,然此时他身为“梁上君子”,却是颇为有些不便,只好摒住呼吸,静听他们说话。
  便闻一人道:“师父,此时黑白两道无一不倾巢而出,追寻独孤公子下落,若让侠道中人寻到,自对本派无碍,但若让复圣盟中人劫了去,那可……!”
  又有一人道:“弟子有一事不明,敢问师父,那任空行虽武艺高强,充其量也只不过与胡大侠和童少侠相若,为逃避胡大侠等人追杀,他组建复圣盟与白道相抗,那也是情理中事,但他究竟有何本事,竟能将象‘东海独行枭’西门离和‘冷弥陀’南宫笑这般绝顶高手尽数收归麾下?”
  焦石子道:“此事为师也甚觉蹊跷。”
  鬼灵子虽不知西门离和南宫笑之名,但既是“绝顶高手”心头不由一动:莫非果如一元大师所言,东方圣并未毙命,此时竟是任空行的太上盟主么?
  另有一崆峒派弟子道:“此时黑道上稍有头脸之人,皆悉数被复圣盟收归已用,且胡大侠不久前还曾伤于西门离的‘天罡旋’下,此事天下皆知……”
  焦石子截口道:“胡大侠为西门离所伤,并非功力不若,个中定然另有别情。”
  那弟子连忙道:“师父所言甚是。”
  鬼灵子陡闻胡醉竟被那叫做“东海独行枭”西门离之人所伤,几欲惊咦出声。
  便听焦石子又道:“此时归隐数十年的魔头们相继而出,且尽为复圣盟效命,黑白两道,正是势均力敌,谁也不敢轻捋虎须,皆在暗中探查独孤公子下落,咱崆峒派自内乱之后,已是势单力薄,要找到独孤公子……唉!”
  又有一弟子小心翼翼地道:“师父,弟子心中有一疑问,不知当说不当说?”
  焦石子道:“徒儿但讲不妨。”
  那弟子道:“《七伤拳谱》本我崆峒派镇山之宝,当日师父为何要将它栽于重伤初愈,且不会丝毫武功的独孤公子身上?”
  焦石子沉吟良久,方道:“你曹大师兄误伤独孤公子之时,独孤公子自言姓乔,名石头,此事连万兆欣也是不知。你曹大师兄心地仁厚,自以为恃武凌人有损本派声誉,将他带回崆峒山求为师相救。当日除为师之外,均无一人知那‘乔石头’便是独孤公子,待将独孤公子内伤疗愈之后,为师自知本派弟子敌不过复圣盟青衣堂堂主震天宏及先掌门师兄万兆欣一脉弟子,本己存必死之心,故尔在战事将起之前,为师已悄悄将《七伤拳谱》在那‘乔石头’身上之事告知了你们大师兄,令他战乱一起,便乘乱离去,带了‘乔石头’远走高飞,待将《七伤拳谱》练至六、七成时,再毙了万兆欣清理门户,以使我崆峒派不至于除名江湖。”
  众弟子齐声道:“原来如此,师父高瞻远瞩,弟子们是望尘莫及……”
  焦石子“哼”了一声,才道:“什么高瞻远瞩!当日若非丐帮卢长老陡然现身惊退震天宏和万兆欣等人,我等师徒横尸当场自不必说,凭你们曹大师兄一人,又怎能找寻独孤公子。”
  当下又将曹国沙回至居所时独孤樵已踪影全无之事道了一遍,未了竟黯然长叹道:“当日若非卢长老卢大侠出手相助,我崆峒派早是名存实亡了。”
  话音甫落,忽闻庙外又传来一人之声:“焦掌门人言重了,卢某愧不敢当。”
  除鬼灵子外,庙内众人惧是大喜道:“卢大侠!”
  进来的正是丐帮执法长老,告称“冷面菩萨”的卢振豪,只见他拱手作揖道:“卢某虽恭为丐帮执法长老。‘大侠’二字,却是愧不敢当。”
  卢振豪虽只是丐帮执法长老,但与前帮主胡醉和现在任帮主布袋和尚姚鹏均是相交莫逆,陡然见其现身,鬼灵子便欲跃下与其相见。
  但此时他鬼灵子陆小歪做“梁上君子”已久,贸然跃下,倒与崆峒派不好交待,遂复进位呼吸,却不慎弄出了一丝儿不易觉查的声响。
  卢振豪似是未有觉察,自腰间解下一布囊来,续道:“姓卢的自作主张,取了此物交给焦掌门,若有得罪之如,尚乞鉴谅。”
  焦石子连忙道:“卢长老对本派恩重如山,若再这般说话,岂不折煞我姓焦的了!”
  待焦石子言罢,卢振豪解开了布囊。
  凡崆峒派弟子,陡见囊中之物,均不由惊“啊”了一声。
  一颗人头!
  万兆欣之头。
  但闻焦石子道:“欺师灭祖,本是罪可当诛,长老之大恩,本派当真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卢振豪道:“焦掌门说哪里话,数日前某在豫境桐柏山外,见此贼正欲强暴一良家女子,卢某气怒之下一锤取了他命,心道此人毕竟曾身为贵派掌门大弟子,方取了其首级来交给焦掌门人发落,也不知某此举是否太过孟浪。”
  焦石子连忙道:“此人狼子野心,置其师惨遭涂毒于不顾,焦某身为先师兄之弟,自是甘愿出头替先师兄报那血深仇,不料他却蓄谋夺取本派掌门而报身复圣盟,如此猪狗不如之辈,纵死欠也是有余,卢长老又何来孟浪之言了。”
  大笑数声之后,又道:“若先师兄九泉有灵,也会对卢长老感恩不尽的。”
  众弟子纷纷附合道:“万兆欣取灭亡之道,该杀!该杀……!”
  待众人嚷嚷之声落尽,冷面菩萨卢振豪才道:“如此说来,卢甘行事还不算太过孟浪。”
  随即又道:“只是卢某有一事不明……”
  焦石子连忙道:“卢长老有话但讲不妨。”
  卢振豪道:“贵派陡生内乱,最是焦掌门坐镇之时,为何……”
  焦石子稍作沉吟,道:“当日长老和贵帮蒋副舵主……”
  卢振豪截口道:“此时蒋兄已升任本帮川陕分舵舵主。”
  焦石子连忙改口道:“当日卢长老与蒋舵主匆匆下了崆峒山,我焦石子自忖追你们不上,但有一句话本欲当时便对你们讲的,唉!”
  卢振豪奇道:“焦掌门说得如此慎重,却不知是句什么紧要之言?”
  焦石子道:“本派陡生内乱之日,焦某已存必死之心,故尔将本派镇山之宝《七伤拳谱》藏在独孤公子身是……”
  卢振豪失声道:“独孤公子?焦掌门所说的莫非是独孤樵!”
  焦石子肃然点了点头,遂将曹国沙如何误打误撞地将独孤樵带回崆峒山之事悉数道出,末了道:“故而战乱一起,焦某便令敝徒曹国沙趁乱带了独孤公子逃离……”
  卢振豪又截口道:“独孤公子此刻尚在崆峒山?”
  焦石子黯然摇了摇头,道:“待敝徒到其居所时,独孤公子已了无踪影了。”
  卢振豪骇然道:“莫非当日震天宏等尚有后援不成?”
  焦石子道:“先前焦某也以为他们使的是乃是调虎离山之计,然率弟子到江湖中明察暗访数日,见此时侠义道和复圣盟俱在追查独孤公子下落,方知当日震天宏等人并无帮手。所奇的只是为何独孤公已然武功尽失,却怎能在短短时间内神鬼不知地离开了我崆峒山!”
  卢振豪道:“原来焦掌门率众下山,只为从那自称‘乔石头’的独孤樵身上取回贵派镇派之宝《七伤拳谱》。”
  焦石子肃然道:“正是。”
  卢振豪忽然道:“阁下做梁上君子久矣,也不觉得闷气么,给我滚下来!”
  焦石子方道了一个“什”字,徒见卢振豪一锤砸向庙宇上方之巨匾!
  锤尚未到,已觉劲力逼人,鬼灵子大惊之下,竟尔大笑一声,从巨匾后跃了下来。
  鬼灵子怕卢振豪又一锤砸将过来,方跃下地便道:“卢长老,是我!”
  卢振豪一愣之下,忽然哈哈大笑道:“鬼灵子!你枉为姚帮主之徒,怎的自甘堕落,做起梁上君子来了,哈哈!”
  鬼灵子道:“在下匆匆赶路,错过了宿头,本欲在此歇上一歇,没料焦掌门等人猝然而至,在下不知是友是敌,所以……”
  卢振豪道:“方才我与焦掌门之言,你是全听到的了?”
  鬼灵子道:“一字不漏。”
  卢振豪笑道:“幸好是你,否则今夜你恐拍要……”
  鬼灵子续道:“横尸当场,也许便似万兆欣一般。”
  卢振豪号称“冷面菩萨”,倒是丝豪不错,依旧只淡然道:“听说你为了救独孤公子,与金童打赌辅后而自戕,莫非你竟使了诈不成?”
  鬼灵子道:“要在金童面前作好使诈,我鬼灵子还没那般本事。”
  卢振豪奇道:“那你怎么安然无恙?”
  “幸得高人相救!”
  众人尽皆奇道:“高人?”
  鬼灵子道:“他老人家不愿吐露真名,但以其功力而论,十个任空行也断非其敌!”
  卢振豪闻言大喜,道:“此言当真?”
  鬼灵子肃然道:“一丝不假!”
  鬼灵子又道:“只是他老人家有若神龙见首不见尾,且在下已发下毒誓,决不吐露他老人家姓名,尚乞各位鉴谅。”
  众人听得悠然神往,一时皆作声不得。
  鬼灵子待向焦石子,又道:“小叫化得以死而复生,自不敢堕了我那老叫化师父之名头!若无要事,小叫化这便要走了,找到老叫化之后,自会以我寻独孤公子为要务,绝不让贵派镇山之宝被好人得了去!”
  焦石子连忙道:“陆少侠之言,敝派上下自是信得过的,若……”
  余言尚未出口,卢振豪忽然哈哈大笑道:“鬼灵子!你此时所要找寻的,最先一个恐怕不是令师吧?”
  鬼灵子道:“‘冷面菩萨’不但功力了得,料事也是这般如神,果不愧为当今天下第一大帮执法长老!”
  卢振豪从身从取下一个布袋,扔给鬼灵子,道:“快将它吃了,然后随我去找瞿姑娘。”
  鬼灵子大喜道:“卢长老知翟姑娘下落?”
  卢振豪道:“她与其师距此不过三四百里,凭咱们脚程,当可在今夜子时赶到。”
  鬼灵子忙将那袋干粮吃了,便听卢振豪道:“同是武林一脉,焦掌门也无须过虑,我丐帮纵若不济,也决不会对贵派之事置之不理,此时事急从权,卢某可要带鬼灵子走了。”
  焦石子喜道:“有劳贵帮了!”
  此时东方既白,卢振豪更不多呆,携了鬼灵子径奔西北。
  二人疾奔了近六个时辰,直至午时,忽有人在前方约十余开外阴恻恻地道:“卢振豪!今日若不取你性命,我铁某也枉作复圣盟副盟主了。”
  “冷面菩萨”卢振豪和鬼灵子陆小歪闻言一惊。
  但见铁镜手持判官笔,与一年近七旬的老妪正堵住他们的必经之路。
  那老妪一头赤发,背负一双金钩。
  此时日正中天,那一双金钩煞是晃眼。
  卢振豪失声道:“‘赤发仙姑’卞三婆?”
  那老妪嘎嘎怪笑道:“事隔数十年。你竟能一眼认出老朽面目,看起来你这丐帮长老‘冷面菩萨’卢振豪,倒也还不等浪得虚名。”
  卢振豪淡然道:“好说。”
  却听铁镜道:“当日在泰山绝顶,本盟任盟主大事将成,没料你卢振豪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带了悟明那老秃驴和黄世通那假秃贼猝然而至,坏了本盟主大事不说,我铁某还在天下群雄面前丢尽了脸,幸得任盟主宽宏大量,组建复圣盟,尚且委任铁某副盟主之职,铁某与你卢振豪可谓不共戴天!”
  转向鬼灵子又道:“当日若非你那两位邪之又邪的所谓门徒‘天山二怪’胡搅蛮缠地从中捣乱,任盟主与铁某仍有九成胜算,今日算是上苍有眼,得让卞堂主与铁某在此与你相遇,哈哈!”
  “冷面菩萨”卢振豪淡然道:“卢某与鬼灵子联手,那是断断抵不过你铁镜和‘赤发仙姑’的,对么?”
  铁镜道:“铁某身为丐帮副帮主时,对你‘冷面菩萍’之脾性也并非不知。”
  稍顿又道:“卢长老也是知明断事之人,何不将鬼灵子与你颈上之顶乖乖奉上,咱们也免得再动干戈。”
  言罢又阴笑数声。
  却听鬼灵子道:“铁镜,你与卢长老和在下均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卢长老与在下纵其丧命于阁下与卞前辈之铁笔金钩之下,那也是天数使然,但阁下武功本比卢长老高明,你何不先取了卢长老性命,再将在下一笔送至黄泉。”
  铁铁奇道:“因何如此?”
  鬼灵子道:“卞前辈远离中土之时,在下尚不知亲身父母身在何处,自信与卞前辈并无大恨深仇。待阁下与卢长老交锋之时,我鬼灵子陆小歪好歹也算一堂堂正正之定邪派掌门,断不会出手相助卢长老的。”
  卢振豪和铁镜均知鬼灵子陆小歪刁钻古怪!又知他是名振寰宇的一代大侠布袋和尚姚鹏之高足,听他如此说话,当下俱是一愣。
  便听鬼灵子又道:“早死晚死,也没多大区别,古人言:长者优先。我看还是让卢长老先行一步的好。”
  卢振豪惑然怒道:“你――?”
  鬼灵子咯咯一笑,道:“卢老长你身为丐帮执法长老,竟是如此怕死么?”
  卢振豪面色铁青。只忿然道:“算我姓卢的瞎了眼!居然看错人了!”
  言语已取下腰间铁链铁锤,对铁镜道:“铁当家的请!”
  铁镜本是原丐帮副帮主,功力自比卢振豪略高一筹,但欲在五百招之内取卢振豪性命,却也还不能够。
  鬼灵子陆小歪却走到赤发仙姑面前,问道:“三婆,五百招一过,铁副盟主若要取‘冷面菩萨’卢振豪性命那是易如反掌之事。
  对么?”
  卞三婆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有这般眼力,倒也算是难得。”
  鬼灵子又道:“他二人要过五百招,依三婆之见,大约需要多少时辰?”
  卞三婆道:“最多不过半个时辰。”
  鬼灵子装模作样地长叹了一声,方道:“也就是说,半个时辰之后,我陆小歪也将与卢长老在阴曹地府见面了。”
  卞三婆又嘎嘎怪笑道:“你知道就好。”
  稍顿又道:“观你小小年纪,谁人不好招惹,却偏偏要去招惹铁副盟主……唉!”
  鬼灵子忽然道:“三婆,你今年四十有余了吧?”
  卞三婆哈哈大笑道:“老朽今年已六十有九啦。”
  鬼灵子大摇其头,连声道:“不可能!不可能!”
  但凡天下女人,无人不喜别人说她年轻的。
  听鬼灵子如此说话,卞三婆自是大喜,当下道:“可惜咱们是敌非友,否则……”
  鬼灵子连忙道:“铁镜与卢振豪此时已过两百招了,咱们作壁上观,言明谁也不得柑助,反正我陆小歪离死不远了,如若三婆开恩,晚辈绝不离此十丈开处,便去自掘坟墓如何?”
  卞三婆道:“那也由得你。只是纵若你离此十丈,我‘赤发仙姑’也终是要跟着你的。”
  鬼灵子故作暗然状,到十丈开外并排挖掘了两个大坑,又乱七八糟地搬了些石头置于坑侧。
  卞三婆见他未使任何“花招”,也自笑道:“大丈夫视死如归,本属寻常之事,没想你陆小歪小小年纪,竟对‘死’之一字如此满不在乎,若非……罢了,咱们再去看看铁副盟主与卢振豪相斗,此时究竟如何了。”
  二人复回原地,但见铁镜竟然使出其平生至为得意的绝技“永字八法”笔法,正是《兰亭集序》“永和九年,岁在甲子”之虞世南所摹“书圣”王右军之草书,显是五百招已过,卢振豪左支右拙,险象横生,至多再能支持二十余招,必将丧命于铁镜笔下!
  忽闻鬼灵子高呼一声:“卢长老!快随我来!”
  卢振豪素知鬼灵子花样百出,当下双锤齐出,运足全身功力,使的竟是两败俱伤打法,将铁镜逼出五尺开外,两个起落,已随鬼灵子双双跃进十丈开外的坑内。
  铁镜与卞三婆俱是一愣。
  却见鬼灵子从坑内伸出头来,笑咯咯地道:“铁镜、卞三婆,此番你们可上我鬼灵子之当了!”
  但闻铁镜暴喝一声:“今日我铁镜若不杀你二贼……”
  鬼灵子道:“凭你由区区二人,恐怕还杀不了我们。”
  言罢又咯咯一笑。
  此时连卞三婆也知上了鬼灵子贼当,当下与铁镜双双暴喝一声,急奔鬼灵子与卢振豪隐身之所,没料尚未奔出九丈,但听“砰砰”两声,二人额头之上,已被两颗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石块击中。
  二人俱是大惑不解,暴怒之下,仍是急掠鬼灵子先前露头之所。
  但见坑内更无一人踪影。
  铁镜失声道:“这――”
  卞三婆道:“那小鬼一举一动均在本堂主眼中,却不知他玩的是何古怪。”
  数十丈开外遥遥传来鬼灵子的嘻笑声:“若是两个大活人被一头公猪和一头母驴给害死了,那岂不止天下人笑掉了大牙!哈哈!”
  卢振豪骇然色变,低声道:“你如此大声说话,岂不将咱们所处方位给暴露了?”
  鬼灵子笑道:“虽是时间仓促,但在下所设那‘飞沙走石阵’,也够他二人折腾盏茶时光了。”
  果若鬼灵子所说,铁镜闻声便追,不料堪堪奔出三步,便与一株巨碗粗细的松树撞了个满怀!
  也不如此树处是何时长出来的,暴怒之下,但见铁镜铁笔一刺一绞,生生将那树拦腰折断,劲力煞是了得。
  只是那树一轰然倒下,方圆十丈之内一时间走石飞沙,一派迷朦!
  大骇之下,铁镜和卞三婆只得各自运起全身功力,一双金钩和一支精钢所铸的铁判官笔,与那些流星相似的石块沙粒搏斗。
  只稍微挪动身形,便会莫名其妙地撞上一棵陡然而出的柘木巨树,直气得二人嗷嗷怪叫,却又无可奈何!
  如此折腾了盏茶时分,一切便又恢复原状,恰似方才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般。
  铁镜和卞三婆二人面面相觑,一时均不知如何开口。直过良久商议停当,如此大丢脸面之事,回盟后是断断不能让人知晓的。
  而鬼灵子和卢振豪,人早在数十里开外了,此时纵是号称轻功天下第一的玉瑚蝶金一氓置身铁镜立身之所,也是断断追他们不上的人。
  卢振豪突然哈哈大笑道:“鬼灵子上你究竟玩了什么把戏?”
  鬼灵子故意顾左右而言它,道:“冷面菩萨也会大笑,倒是奇事一桩。”
  卢振豪道:“遇上如此奇怪之事,只怕真菩萨也会大笑,何况我这假菩萨。”
  鬼灵子淡然道:“卢长老先前不是自言你是瞎了眼,看错人了么?”
  卢振豪道:“算我‘冷面菩萨’口无遮拦,此番给你赔个不是,那总该行了吧。”
  鬼灵子道:“要丐帮执法长老为我这小叫化赔罪,那却是愧不敢当。”
  稍顿又道:“若凭真实功夫,依卢长老看,究竟是铁镜还是卞三婆强些?”
  卢振豪道:“大概卞三婆那老妖妇要略妥善胜半筹。”
  鬼灵子道:“既然如此,纵是咱二人以死相拼大约也讨不了好去。”
  卢振豪“嗯”了一声,并未多言。
  鬼灵子又道:“故而晚辈略施小计,且先脱身再说,这有个名目,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卢振豪道:“此言固然有理,但你死而复生,又有这般‘略施小计’,却是――”
  鬼灵子道:“晚辈‘死而复生’,是得高人相救……”
  卢振豪失声道:“你所说的那高人究竟是谁?”
  鬼灵子肃然道:“当日晚辈为救独狐公子,自戕时刀刃已刺破心尖,只是那救命恩公决不许晚辈在江湖中泄露其姓名,还请卢长老鉴谅。”
  卢振豪一时竟无言以对:既已刺破心间,放眼当今天下武林,只怕尚无一人能将鬼灵子从鬼门关拉将回来!
  鬼灵子见状道:“至于那匆忙间所施之小计嘛,却是从‘赛诸葛’欧阳明那儿学来的。”
  卢振豪再度失声道:“数十年不见其踪,欧老儿竟还活着?”
  鬼灵子笑道:“不错!他还活着,连‘赌王’吴输赢和‘贼王’时穷富也活得好端端的,只是他们不愿让外人知其居所罢了。”
  卢振豪大笑数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鬼灵子道:“实不瞒卢长老说,他三人武艺平平,却各身怀绝技,且我那救命恩公昔年曾有恩于他们,是故他三人之绝技,晚辈数月间倒也学了不少。”
  卢振豪大喜道:“如此说来,‘病诸葛’欧阳钊倒也不敢过分猖獗了!”
  鬼灵子尚未开口,卢振豪又道:“昔今的‘一箭双巧’,所说的一双巧,便是‘赛诸葛’欧阳明和‘病诸葛’欧阳钊兄弟二人,于机关阵式设置之术,欧阳明比欧阳创倒要强上一些,你既得欧阳明亲传,咱们便不惧那投身效命于任空行的什么‘病诸葛’欧阳钊了。”
  稍顿又道:“据说那欧阳明自以为了得,并不将天下英雄放在眼里,你却――”
  鬼灵子道:“那三个老儿脾气俱是有些古怪,可他们却偏偏撞上了我这歪邪掌门鬼灵子陆小歪,那便算是他们寻到克星了,哈哈!”
  当下将与赌王、贼王和赛诸葛学乞的诸般细节悉数道出。
  卢振豪号称“冷面菩萨”,向来俱是不苟言笑,此番却不时大笑连声,未了还道:“自古只有‘恶人自有恶人磨’之说,殊不料‘邪人也是自有邪人制’,哈哈!”
  是夜子时,二人到了豫南桐柏镇。
  虽是连续十几个时辰疾奔,但一路上有说有笑,倒也并不觉得疲乏。
  卢振豪将鬼灵子径直带至一家客栈,小二出来点头哈腰地寻间二位客官要何酒菜。
  但听卢振豪道:“酒菜稍候再要不迟,快带了我和这位小兄弟去见绝因师太。”
  那小二惑然道:“客官说的绝因师太,小的真的不识得。”
  鬼灵子连忙道:“便是一年约六旬的佩剑老尼。”
  那小二喜道:“客官若早这般说,小的便识得了,那面色个善的师太可是还带着一位年约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卢振豪和鬼灵子齐声道:“正是!”
  那小二看了看他们,问道:“你们可有谁是郎中么?”
  鬼灵子奇道:“你问这作甚?”
  小二道:“那小姑娘双目痴迷,似是患了什么怪病,故而小的有此一问。”
  鬼灵子连忙道:“在下祖传八代俱是郎中,正是绝因师太重金将在下请来的。”
  那小二道:“原来如此,二位客官请随小的来。”
  上了楼,小二指了指右首第五间屋子,道:“她们便是住在那屋里,小的另有要事,就……”
  卢振豪连忙道:“你去与掌柜的说,准备一桌酒席和一道素斋,稍后咱们便下楼食用。对了,还要订购间上房。”
  那小二唯唯喏喏的下楼去了。
  卢振豪冲鬼灵子使了个眼色,轻声道:“你暂且在屋外隐好身形,不得我呼唤,千万莫擅自闯入。”
  鬼灵子道:“却是为何?”
  卢振豪道:“卢某自有锦囊妙计。”
  言罢径自去敲绝因师太后所之门。
  “谁?”屋内传来一声厉喝。
  卢振豪忙道:“丐帮卢振豪有急事求见师太,深夜来访,有扰师太清修,尚乞师太怒罪。”
  绝因师太在屋内道:“原来是卢施主,还请稍候。”
  少顷,绝因师太拉开门,合什道:“不知卢长老大驾光临,有何要事相告?”
  卢振豪尚未开口,忽闻立于床沿的瞿腊娜茫然道:“你又不是陆小歪,深夜到此干嘛?”
  绝因师太见卢振豪竟微微一笑,心头不由大奇,正欲出言相询,却听“冷面菩萨”卢振豪道:“敢问师太,令徒似乎又――”
  绝因师太微叹一声,道:“月前得毒手观音师姐弟两人相救,腊娜倒还好了一些,但……唉!正如当初胡大侠所说,解铃还需系铃人,腊娜的心病,那是……”一时言哽塞,又长叹了一声。
  却听卢振豪一本正经地道:“毒手观音师姐弟两虽分别是或日毒圣医圣传人,若论药道医术,卢某那是大愧不如,但令小徒之病,卢某倒有一味良药,大约可将她彻底治愈。”
  绝因师太大奇道:“请恕贫尼孤陋寡闻,仅知卢长老一双铜锤便的出神入化,却不知……”
  卢振豪一笑截口道:“并非师太孤陋寡闻,卢某也不过正巧……只哈哈!”
  随即提高声音道:“鬼灵子!还不快给我进来!”
  瞿腊娜和绝因师太俱是一愣,不约而同地失声道:“你说……”
  “什么”二字尚未问出口来,便见鬼灵子笑吟吟地立于门口,双眼直愣愣地看着瞿腊娜,口中却道:“什么锦囊妙计!卢长老竟将我小叫化说成是一味药了,哼!”
  屋内三人,竟无一人出声。
  鬼灵子又道:“晚辈鬼灵子陆小歪拜见师太。”
  绝因师太并未还礼,只道:“你……你……”第三个“你”字尚未出口,忽听“噼啪”两声,鬼灵子左右面颊,已各吃了瞿腊娜一记耳光。
  自出散人谷起,他鬼灵子第一个想见的人便是瞿腊娜,此时陡然相见,本是双目含情,不料尚未与她说上一句话,便挨了两记耳光,心下不由大奇,惑然道:“腊娜!我是鬼灵子陆小歪。”
  瞿腊娜一双妙目泪如泉涌,呆呆看着鬼灵子,道:“你是陆小歪?”
  鬼灵子道:“莫非你认我不出了么?”
  话音甫落,又是“啦啪”两声脆响,鬼灵子之双颊,顿即各印了五道红印,只觉火辣辣的生疼,当下怒道:“腊娜!你疯了么?”
  瞿腊妞娇喝道:“我是疯了!你又来找我作甚?你不是已经死了么,怎的又要来……来……这里!”
  言语及此,早是泣不成声,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鬼灵子一愣之下,当即走过去扶住瞿腊娜肩头,柔声道:“腊娜,是我不好,我并非不想见你,实在是另有别的……”
  瞿腊娜一律肩头,泣声道:“你……你欺负我!”
  鬼灵子心头暗道:甫一见面便吃了你四记耳光,还说我欺负你,这却从何说起!看来我这歪邪掌门,恐怕要让给你做才合适了正思忖间,忽闻“嘤咛”一声,瞿腊娜已自地上跃起,一头扑入鬼灵子怀里。
  卢振豪朝绝因师太使个眼色,二人当下径自出屋下楼。
  卢振豪自是吃的大鱼大肉,绝因师太则只略用少许素斋,惑然不解地看着卢振豪,卢振豪知她心头疑问甚多,当下将鬼灵子自戕之后的诸般际遇悉数道出,未了道:“今日若非依仗鬼灵子与赛诸葛所学的那手绝活,别说师太见鬼灵子不到,纵是卢某,也该去阴公地府报到了。”
  绝因师太直听得既骇异又惊喜,待卢振豪语音落尽方道:“俗言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鬼灵子得有如此奇遇,将来之造化,端的难以估量。”
  卢振豪笑道:“只是鬼灵子从‘贼王’时穷富那儿学到了妙手空空之术,只怕对贵派有些不妙。”
  绝因师太奇道:“怎会因此对本派不妙?陆小歪虽古怪刁钻,但为人却是侠肝义胆,且敝派与丐帮越来越好……”
  卢振豪截口笑道:“师太请看。”
  言罢一指楼道口。
  但见鬼灵子搂着瞿腊娜纤纤细腰,正缓缓步下楼来。
  卢振豪大笑道:“妙手空空,果然了得,竟连峨嵋派的……哈哈!”
  瞿腊娜娇面一红,连忙将鬼灵子挽在她腰间的手推开。
  鬼灵子则大咧咧地道:“卢长老,你在这儿大吃大喝,我陆小歪可是饿了一天一夜了。”
  卢振豪道:“卢某在此吃香喝辣,你却在上边大喝蜜糖,咱们算是扯了个平如何?”
  鬼灵子面不改色地道:“好说,好说。”
  言语间已到卢振豪桌前,大咧咧地坐下,端起碗便吃喝起来。
  瞿腊娜虽属峨嵋派,但她本是俗家弟子,倒也不忌荤素,在其师目光示意下,也坐到了鬼灵子对面。此时她已再无痴迷之状,只细嚼慢咽,美目流盼,一刻不停地盯着鬼灵子。
  卢振豪道:“师太,我‘冷面菩萨’这味药效用如何?”
  绝因师太笑而不答。
  卢振豪忽然道:“咦?鬼灵子,你的右耳怎么啦?”
  鬼灵子淡然道:“出门时不小心,被挂了一下。”
  卢振豪故作奇状道:“那门居然长有牙齿,倒是古怪得紧。”
  瞿腊娜一张粉面已与一块红布相似:鬼灵子耳上的齿印,自是她的“杰作”了。
  却听鬼灵子道:“果然有些古怪。”
  但最觉古怪的,恐怕还要数先前带卢振豪和鬼灵子上搂的那名店小二:绝因师太终日面色阴沉,瞿腊状似癫疯,仅一个时辰,二人便与常人了无异状!心头不由对鬼灵子这小郎中敬佩万分。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鬼灵子忽然轻轻一拉卢振豪衣袂,悄声道:“卢长老,可有盘缠费么?”
  卢振豪倏然色变:丐帮中人,谁会有多余银两带在身上!
  鬼灵子淡然一笑,复低声道:“请你们稍候。”
  唤过那店小二,笑道:“你们这桐柏镇可有赌坊此时尚开业的么?”
  那小二对鬼灵子早佩服得五体投地,当下道:“有有有!距此不过两百尺,便是此镇于最大的‘金钧赌坊’,客官若有雅性,小的可为带路。”
  瞿腊娜忽然立起身来,道:“陆小歪,你又要跑了么?”
  鬼灵子忙道:“不跑不跑,酒喝多了,我得去找个地方……那个……方便方便。”
  瞿腊娜粉面一红,只好坐回原位。
  鬼灵子背对着她,冲那店小二使了个眼色,当即二人出门,鬼灵子道:“那位师太和那小姑娘俱是身染沉疴,请了多少郎中也是无济于事,但本少爷手到病除,她们便给了许多银两。银两一多出,自然手便有些痒了。”
  那店小二连连道:“小的理会得。”
  到得“金钩赌坊”,鬼灵子道:“你在这儿等我,呆多不过半盏茶时分,到时本公子给你十两银子如何?”
  小二大喜,自是忙不迭的应了。
  没料仅过片刻,但见鬼灵子沉着脸走了出来。
  那店小二心下一凉,只道那十两银子泡汤了。
  却听鬼灵子道:“当真是古怪之极了!”
  小二道:“陆公子觉得有何古怪?”
  见鬼灵子不开口,眉头紧皱,当下又道:“赌场的老板号称本镇赌王,最会联手坑人!哼!”
  鬼灵子道:“本公子说的不是这个。”
  小二道,“那――?”
  鬼灵子道:“实不瞒你说,本公子今年虽仅近双八年纪,搓麻将牌麻,倒也有五六年经历了,却只听人说过有‘天合’之局。没料今夜竟给本公子遇上了。”
  小二惊“啊”了一声。
  鬼灵子又道:“天合,牌嘛,自然只有东家才可遇上,可你知方才本公子那这桌上的东家是谁么?”
  小二“哼”了一声,才道:“除了那坑害人的赌场老板还会是谁?”
  鬼灵子摇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是本公子!”
  那小二又“啊”了一声。
  鬼灵子道:“所以本公子觉得此事实在古怪。”
  言罢掏出两锭银子递过去,道:“这是二十两纹银,小二哥为本公子带来好运,便给了你拿去买酒喝。”
  二十两纯银,简直可自开一家小铺子了,那小二喜从天降,又恍似置身梦中,竟跪下“砰砰砰”给鬼灵子磕了三个响头。
  鬼灵子大觉得意,大咧咧地受了人家磕头,方与小二回至客栈,前后不到半盏茶时光。
  复回原位坐下后,那小二自是不经掌柜的许可,便捧出一瓶上等“西风”酒恭恭敬敬地亲自为卢振豪、鬼灵子和瞿腊娜斟上。
  待小二离去之后,卢振豪大笑道:“多少?”
  鬼灵子淡然道:“有金有银,没细数过,但若兑换成纯银,当不下千之数吧。”
  瞿腊娜奇道:“你们说什么?”
  鬼灵子道:“方才我去方……方便时,忽然遇着一位坐在莲花宝座上之妇人,但见她浑身上下尽被一层金光笼罩。
  我正觉骇异,忽闻她道:‘陆小歪,你为救独孤樵而不惜以刀自戕,这包东西便给了你。’
  言罢扔过一包沉甸甸的东西过来,我本想不是自己的东西还是不要的好,正欲还给她,没料一眨眼间,那莲花宝痤和座上的妇人早已不见了,待我打开那包裹一看,顿时傻了眼儿:里面全是金银!”
  言罢将一包裹放在桌上,砰然有声,果然是十数片金叶子和数十锭纹银!
  瞿腊娜大觉惑然,只有“冷面菩萨”卢振豪和绝因师太心头雪亮:昔年“赌王”吴输赢和“贼王”时穷富调教出来之人,又怎能是区区一个“金钩赌坊”老板可与比肩的了!不由心头俱是暗笑。
  忽见瞿腊娜面西而跪,口中念吟憎爱分明词,大谢观音菩萨。
  直过良久,方才立起身来,对鬼灵子道:“陆小歪,正所谓好心必有好报,方才你所谓到的,正是观音菩萨,却不许你再以什么‘妇人’称之,你可记住了么?”
  她说得如此郑重,以至于将鬼灵子弄了个哭笑不得,只得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