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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箫》五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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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大汉道:“他那药物无色无味,服用之时,也感觉不到。但发作之时,却如虫蚁穿心,蠕行于筋骨之中,纵然是铁打金刚,也受他不了。虽有名医诊断,也查不出病源何在,除非服下他送来的解药,就无法安静下来。”

  上官琦叹道:“他给你们服用的是什么毒物,竟这等厉害?”

  那大汉道:“蛊。”

  上官琦追随师父之时,听他谈过苗人养蛊之事,不禁吃了一惊,道:“啊呀!”

  怪大汉黯然接道:“他养这蛊,极为特殊,服用之后,有一定发作时间。发作时虽叫人难以忍受,但平常却和常人一般。如果你不背叛于他,每隔上半年,他就给你服用一次解药,那就如平常之人一般,既无异常感觉,也不妨碍武功进境。”

  上官琦道:“所有入他门下之人,都服有蛊毒么?”

  那大汉道:“除了几个知己的朋友之外,谁也不愿谈论此事,据我想来,大概都有服有蛊毒。至于他那几个贴身相护之人,是否也服有蛊毒,那就不知道了。”

  上官琦忽对眼前的大汉,生出了同情之心,不自禁地叹息一声,道:“你现在算算看,距那蛊毒发作,还有好长时间?”

  那大汉道:“不用算啦,大概还有半个月吧!不过,我身边带有解药,届时用水服下,可以再延长半年时光。凡是受他之命,外出作事之人,如果不能在半年之内回去,他都给予一次服用的解药,但顶多可延长半年时光,半年之后,再不回去,蛊毒就又发作了。”

  上官琦道:“你就不会把那解药交付一位名医,让他多配几副,不就可以摆脱他的控制了么?”

  那大汉摇摇头道:“他这解药之中,不知混合了一种什么药物,极是难得,纵然不惜重资,也难买到。”

  忽见那紧闭双目的老人,睁开了眼睛接道:“蛊有数十余种,每种都有它特殊之处。除了养蛊之人以外,别人极难找出解药。有一种被养蛊人本身精血喂过之蛊,和他心灵感应相通,不论你逃到天涯海角,只要遇上困难凶险,他都能得到预兆──”

  上官琦道:“师父见闻广博,难道也没有救治的法子么?”

  怪老人摇摇头说道:“除非精于此道之人,无能插手相救,我也只是一知半解。”

  那大汉忽然大声说道:“我死了之后,你们替我挖个深坑埋起,免得遗害他人!”

  怪老人道:“最好用火烧去尸体,才能永绝后患。”

  那大汉沉忖了一阵,道:“好吧!不过我还有一段时光好活──”他似是突然觉得自己请求过苛,决难获得答允,倏然间,住口不言。

  那怪老人竟似未闻其言,侧脸望着袁孝说道:“你杀死那人的尸体何在?”

  袁孝道:“被我丢到山谷中了,只怕早已被野兽吃去了。”

  那怪老人道:“如若他那蛊毒,有感染之力,食用他尸体的野兽只怕也要中毒。”

  上官琦目睹那大汉沮丧痛苦神情,心中甚感不安,仰脸向窗外望去,心中暗暗忖道:“江湖之上,原来有着这样多的凶险,巧取豪夺,血腥屠杀,手段残酷之极。我如学成武功,日后自是难免在江湖上面行走,万一也被下了毒,受人钳制,终生一世,为人奴役,此等之事,想来实在叫人不安──”

  那怪老人目睹上官琦投注窗外,口中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立时低声叫道:“琦儿,你在想些什么?”

  上官琦叹息一声,道:“师父,我想我的武功别练啦!”

  怪老人奇道:“为什么?”

  上官琦道:“武功练得愈好,在江湖上的名头愈大,是么?”

  怪老人道:“不错,难道你不想扬名江湖,受武林同道敬仰么?”

  上官琦道:“武功练好了有什么用,别说像滚龙王这等下蛊,就是千臂毒叟翁天义那等擅长用毒之人,就叫人防不胜防了──”

  那怪老人纵声大笑道:“你这孩子,可是觉着江湖上有这等擅于用毒之人,再好的武功,也没有什么大用了么?”

  上官琦望了那大汉一眼,道:“就拿他来说罢,他有一身武功,可是有什么用呢?不但难保自己生死,而且还得终生为人奴役,牛马不如──”

  怪老人哈哈大笑一阵,截住了上官琦的话道:“需知武功一道深博宏大,真要练到一定的程度后,纵然服下强烈无比的毒药,也不要紧──”

  上官琦接道:“师父此言,弟子甚感不解:一个人总是血肉之躯,不论武功高到何等境界,内腑六脏,总不能练到坚如铁石,百毒不侵。”

  怪老人微微一笑,道:“内功练到一定境界之人,内腑六脏的活动,亦可随意控制。只要你及时警觉,或是早有预防,把吞入腹中的毒药逼出来,并非难事。”

  上官琦道:“如那毒药无色无味,事先未能预防,服了下去,岂不一样受害?”

  那怪老人笑道:“此等之事,鉴别方法甚多。此刻你不宜多所分心,待你功行圆满之后,我再传你鉴别毒物之法。”

  上官琦望望天色,用功时间已到,不宜再延时间,叹息一声,道:“师父请体念好生之德,救救──”“这人”两字还未出口,那怪老人突然举手一掌,轻击上官琦“天灵穴”上。

  上官琦只觉心头一震,神意登时集中,依照怪老人所传诀窍,开始运功。

  待他再次运功醒来,那大汉已然不见,怪老人却闭目静坐。

  回头望去,常守在一侧的袁孝,也不知去了何处。

  他低声叫了两声师父,那怪老人恍似不闻,连眼皮也未睁动一下。

  夜色浓重,连一点星月之光也见不到。呼啸的山风,吹得阁楼、枯草簌簌作响,古寺之夜,是这等凄凉幽静。

  上官琦枯坐了一阵,心中甚感孤寂,正想举手推开窗子,忽觉一只干枯的手,疾伸过来,抓住他手腕,耳际间响起了一个冷冷声音,道:“此刻你大功将满之际,如若分心旁骛,势必影响进境,快些闭目静坐,把旁顾的心神集中起来。”

  上官琦但觉那只抓在手腕上的枯瘦之手,有如一道铁箍一般,登时全身麻木,行血返向内腑回集,不禁心头大急,张口叫道:“师父──”

  但觉前胸几处要穴之上,被人连续点中,“师父”两字刚刚出口,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