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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斋古今黈》卷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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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摩詰送元安西詩云。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其後送別者。多以此詩附腔。作小秦王唱之。亦名古陽關。予在廣寧時。學唱此曲于一老樂工某乙云。渭城朝雨(和刺里離賴。)浥輕塵。客舍青青(和刺里離賴。)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不和。)西出陽關(和剌里來離來。)無故人。當時予以為樂天詩有聽唱陽關第四聲。必指西出陽關無故人一句耳。又誤以所和剌里離賴等聲。便謂之叠。舊稱陽關三叠。今此曲前後三和。是叠與和一也。後讀樂天集。詩中自注云。第四聲謂勸君更盡一杯酒。又東坡志林亦辨此云。以樂天自注驗之。則一句不叠為審。然則勸君更盡一杯酒前兩句中。果有一句不叠。此句及落句皆叠。又叠者不指和聲。乃重其全句而歌之。予始悟曏日某乙所教者未得其正也。因博訪諸譜。或有取古今詞話中所載。叠為十數句者。或又有叠作八句而歌之者。予謂詞話所載。其辭麤鄙重複。既不足采。而叠作八句。雖若近似。而句句皆叠。非三叠本體。且有違于白注。蘇志亦不足徵。乃與知音者再譜之。為定其第一聲云。渭城朝雨浥輕塵。依某乙中和而不叠。第二聲云。客舍青青柳色新。直舉不和。第三聲云。客舍青青柳色新。依某乙中和之。第四聲云。勸君更盡一杯酒。直舉不和。第五聲云。勸君更盡一杯酒。依某乙中和之。第六聲云。西出陽關無故人。及第七聲云。西出陽關無故人。皆依某乙中和之。止為七句。然後聲諧意圓。所謂三叠者。與樂天之注合矣。

  俗語有心避謗還招謗。無意求名卻得名。此孟子語也。孟子云。有不虞之譽。有求全之毀。俗語有任真省氣力。弄巧費功夫。此周官語也。周官云。作德心逸日休。作偽心勞日拙。

  蕭望之傳。鄭朋楚志怨恨。張晏曰。朋、會稽人。會稽并屬楚。蘇林曰。楚人脃急也。治謂二說皆非。楚志、猶痛心也。楚者謂若捶楚然。

  後漢臧洪傳。洪年十五。以父功拜童子郎。注云。漢法。孝廉試經者拜為郎。續漢書曰。左雄奏徵海內名儒為博士。使公卿子弟為諸生。有志操者加其俸祿。及汝南謝廉、河南趙建年始十二。各能通經。雄並奏拜童子郎。於是負書來學者。雲集于京師。案。范史左雄傳備錄此事。然雄前此嘗上言。請孝廉年不滿四十。不得察舉。若有茂材異行。自可不拘年齒。帝從之。班下郡國。明年。有廣陵孝廉徐淑。年未及舉。臺郎疑而詰之。對曰。詔書曰。有如顏子、子奇。不拘年齒。是故本郡以臣充選。郎不能屈。雄詰之曰。昔顏回聞一知十。孝廉聞一知幾。淑無以對。乃遣卻郡。雄之始為四十之請。所以求合往古強仕之制。且恐白面少年之亂政。繼之過抑徐淑。深加詰呰者。欲以自行其言。不少假借也。而身忽自舉謝、趙二兒為郎。何耶。豈初志太銳。迤邐至此而忘之耶。抑謝、趙二兒,聞一知十。果與顏氏等耶。何其所言所行。前後自相違戾。若是其甚也。蓋雄之意。始上言時。惟患天子之不我聽也。已而班下郡國矣。猶患天下之不我喜也。故因徐淑之舉。深詰而卻絕之。及其所請之盛行也。珍材奇璞。亦頗沈鬱於下。雄始洒然自悟嚮者之請。有近於苛。乃奏徵鴻碩居博士職。且使公卿子弟為諸生。又見物議無他。於是汲引廉、建。奏之天子。而拜為郎焉。凡以自開而自闔之。自奪而自與之。初無一髮為己私計。上之為公是。中之正士風。下之合輿情。但其幾甚微。權甚密。有似於繳繞耳。史籍具在。載究載復。則舉主之得失。與夫所舉者之當否。又得而言焉。三子未必有優劣。雄意未必有厚薄。始終之時異。逆順之情遷。首低所以生末昂。舊詰所以激新奏也。

  史記扁鵲傳。扁鵲者。渤海郡鄭人也。(徐廣曰。當為鄭。)姓秦氏。名越人。而不著扁鵲為官爵為諡若字。以為官爵。則前未始聞。以為諡。則尤非其體。若以為字。則史家無言。首標其字。而續書姓名者。閒有之矣。必在他傳附見。或以字行者。亦皆以姓冠其首。此單稱扁鵲。則斷非其字也。又禮經言。古人始生命名。既冠而後有配名之字。五十而後有伯仲之字。夫扁鵲之稱。既不與越人相干。又略無伯仲等意。意者其為越人之號歟。書傳不著。又不敢以自必。每每問人。人無知者。頃讀道藏經、軒轅本記。乃始知扁鵲已為前世名醫。案本紀云。得岐伯。帝乃作內外經。又有雷公炮製方。又有扁鵲、俞附二臣定脈經。然則軒轅時已有此號。今為越人之藝。獨冠當代。故亦以此號之。初非越人之自稱也。

  天體正圓如彈丸。地體未必正方。令地正方。則天之四游之處。定相窒礙。竊謂地體大率雖方。而其實周币亦當圓渾如天。但差小耳。又地體凝然不動。顯著直方之德。亦得謂之方也。故乾卦不言天圓。而說卦則云為天為圓。說卦不言地方。而坤卦則云直方大。

  法華經說五欲。曰淫慾。曰睡眠。曰飲食。曰自恣。曰貪欲。由此五欲遂生一切煩惱。故維摩詰云。汝等已發道意。有法樂可以自娛。不應復樂五欲。此言五欲可厭。正法可樂。雖則云然。終不能免愛著之病。故佛說世閒五欲樂。或復諸天樂。比之愛盡樂。萬分不及一。一切愛盡。雖復正法。亦不足樂。況諸天樂乎。況世閒五欲樂乎。

  東坡書韓幹二馬云。赤髯碧眼老鮮卑。迴策如縈獨善騎。按晉書。王湛乘其姪濟馬。姿容既妙。迴策如縈。善騎者無以過之。此善騎之騎。自合作去聲讀之。書傳中言善騎射者多矣。今押作平聲。定誤。

  老杜詩。文思憶帝堯。杜牧之詩。文思天子復河湟。東坡詩。文思天子師文母。皆用堯典聰明文思語。思字舊兩音。實作平聲用為優。

  賈島詩云。長江風送客。孤館雨留人。此固無可取者。然倒其三二字云。孤館留人雨。長江送客風。則便入詩家閫域矣。又俚俗壁閒語。風吹前院竹。雨灑後庭花。其鄙猥甚者也。若倒云。後庭花灑雨。前院竹吹風。雖不能佳。亦粗可道也。乃知作詩鍊句為先。

  小說載明皇游月宮聽樂事。人多疑之。以跡即心。此固無可疑者。明皇喜仙而嗜樂。性習體服。與物合而為一。彼其霄漢之舉。絲竹之音。雖不寘想於一時。而方寸之所固有者。己去來於夢寐之中也。然先夢月宮而後夢聲樂者。神仙之事固在於有無之閒。而聲樂者。乃其平昔所好。所謂淪於肌膚。藏於骨髓。而不能自已者也。當其始夢之時。於其疑似之念。乍萌於靈府。故忽然神交於望舒之庭。及其心適意暢之極。則胸中固有之物。不覺自至。故卒聞杳眇之音焉。此事概可推見。而世俗悠悠者。因之附以怪誕之說。則繆矣。

  近世李致美作白雲亭詩云。白雲亭上白雲秋。桂棹蘭槳記昔游。往事已隨流水去。青山空對夕陽愁。案廣韻。槳、楫屬。即兩切。更無他音。而李今作平聲用。誤也。東坡赤壁賦云。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泝流光。渺渺兮予懷。望美人兮天一方。李必以槳、方、光皆叶。不容有別韻。遽認作平聲讀之耳。

  太史公載。宰我與田常作亂。以夷其族。而李斯上書二世云。田常因取齊國。殺宰予于庭。是宜蘇子擿遷之妄也。史筆承疑。一時誤錄。容或有之。然孔子弟子傳與李斯傳。所繫者大。非若游俠、貨殖之比。自可審擇而詳攷之。而于一人之身。既以為叛臣。又以為節士。使後人何所取信哉。

  老泉既破揚雄太玄。以為無得於心而侈於外。又以為樂天為之名。以僥倖於聖人而已。是謂雄之玄。無一而可取也。然老泉乃復作太玄總例。何哉。玄既不取。則總例亦不作可也。今作為總例。而無取於玄。是疑其父而信於子也。可乎。老泉之意。豈不以太玄實贅於易。其書當廢。而雄既立例矣。又不可以盡廢之。惟其總例必如此而後可耳。噫。言廢則廢。言舉則舉。既欲廢之。又欲舉之。吾不知其說也。

  痀僂丈人之承蜩也。自謂我有道也。五六月累丸。二而不墜。則失之者錙銖。累三而不墜。則失之者十一。累五而不墜。猶掇之也。(見莊子達生篇。)郭象謂累三而不墜。則失之者十一。為所失愈多。非也。此乃謂所失愈少耳。前累丸二而不墜。則失之者錙銖。失者錙銖。謂其取蟬常失於錙銖之閒。習之漸久。累三不墜。則承蜩之失。十僅有一。至於累五與物化。則承蜩之時。恆若掇取。此所謂用志不分。乃凝於神也。郭既誤以錙銖為少。故反以此十一為多。

  列禦寇為伯昏無人射。引之盈貫。措杯水其肘上。發之。適矢復沓。方矢復寓。注云。適、去也。箭適去。復歃沓也。方、方去也。箭方去未至的。復寄杯於肘上。言其敏疾之妙。疏云。適、往也。沓、重也。寓、寄也。弦發矢往。復重沓前箭。所謂辟甘(作臂)括而大者。箭方適垛。未至於的。復寄杯水。李子曰。注疏前後俱通。惟方矢復寓此一句不通。蓋適矢已往之矢也。方矢將發之矢也。去矢復沓前括。而後矢之括。已寓諸其弦上矣。今郭謂方矢為方去未至於的。義既詭激。而且云復寄杯水於肘上。則元所措之杯。果在何處乎。(見田子方篇。)

  胥易伎係。於應帝王疏則云。胥徒勞苦。改易形容。於天地篇疏則云。以是非更相易奪。皆不得其說。蓋胥易者、以才智妄易是非。伎係者、以伎藝自為拘係。故其下文繼以為勞形怵心者也。胥、上聲。

  歐陽公不信周易繫辭。而於序卦則未嘗置論。豈於十翼舉皆不信。略摘其一二而言之歟。將各有其說。或閒有可否於其中也。夫六十四卦。固有伏見翻置者。亦有彼此對待者。必以為聖人一一而次第之。則殆有牽強之累。必以為後人所述。特託孔子之名。以取信於世。則是輕以誣聖牘也。與其誣之。毋寧信之。此蓋孔子見古之易書。其諸卦前後相聯。悉已如是。因而次第之。以為目錄云耳。初非大易之極致也。或者欲以此為羲文之深旨。則謬矣。

  老杜寄高適岑參詩云。高岑殊緩步。沈鮑得同行。(休明、文遠。)意愜關飛動。篇終接混茫。舉天悲富駱。(富嘉谟。)近代惜盧王。似爾官仍貴。前賢命可傷。以此詩證戲為等篇。則此老未嘗鄙四傑也。

  葛洪稚川。自號抱朴子。著內篇二十卷。外篇數十卷。內篇則多述仙人丹藥神變之事。外篇則文字雜著而已。唐藝文志錄內篇於道家。而神仙類闕之。其外篇正宜歸之道家。而列於雜家類中。蓋皆攷之不精也。

  柳子厚為伯祖妣李夫人墓志銘。末云。艮之山。兌之水。靈之車。當返此。子孫百代承麟趾。誰之言者青烏子。青烏子、葬書也。李夫人葬時。未必專據此書。但文勢至此。因而用之耳。然柳之抒意。亦或用翟方進傳。陂當復、兩黃鵠語乎。案地理新書云。孫李邕撰葬範。引呂才葬書所論偽濫者一百二十家。奏請停廢。自爾無傳。且具列偽書名件。而青烏子葬經亦在其閒。則知子厚時。此書復行於世也。

  楚潘尪之黨與養由基蹲甲而射之。徹七札焉。札、甲葉也。射貫七札。言其能陷堅也。晉呂錡射楚共王。中目。王召養由基。與之兩矢。以一矢復。言其射必中也。事俱見左傳成十六年。然養字前後無音。則自合如字讀之。而世俗皆從去聲。其必有所本乎。不爾則妄作者也。

  旅卦。九三。上九。□□旅之時。各以陽剛居物之上。俱遭焚毀。故九三之象則云。以旅與下。其義喪也。上九之象則曰。以旅在上。其義焚也。謂三上兩爻。義當如是耳。王輔嗣曰。三居下體之上。與二相得。以寄旅之身。而為施下之道。與萌侵權主之所疑。故次焚僕喪而身危也。王說雖近。而說不明。與者相與為親比也。三居旅泊之時。以孤子之陽。下比二陰。喪亡之義也。今止謂思及於二。則王之說褊矣。

  周顗歎重桓彝云。茂倫嶔崎歷落。可笑人也。渭上老人以為古人語倒。治以為不然。蓋顗謂彝為人不群。世多忽之。所以見笑於人耳。此正言其美。非語倒也。

  張祜詠薔薇花云。曉風抹盡燕支顆。夜雨催成蜀錦機。當晝開時正明媚。故鄉疑是買臣歸。薔薇花正黃。而此詩專言紅。蓋此花故有紅黃二種。今則以黃者為薔薇。紅紫者為玫瑰云。

  嚴武巴嶺答杜二見憶云。可但步兵偏愛酒。也知光祿最能詩。步兵謂顏延年。非阮籍也。沈約宋書曰。顏延年領步兵。好酒疏誕。不能斟酌當時。劉湛言於彭城王。出為永嘉太守。光祿則謝莊希逸也。仕至光祿大夫。

  詩序。國史明乎(至)以風其上。疏曰。明曉得失之迹。哀傷而詠性情者。詩人也。非史官也。民勞、常武。公卿之作。黃鳥、碩人。國人之風。然則凡是臣民。皆得風刺。不必要其國史所為。此文特言國史者。鄭答張逸云。國史采眾詩時。明其好惡。令瞽矇歌之。其無作主。皆國史主之。令可歌。如此言。是由國史掌書故託文史也。苟能制作文章。亦可謂之為史。不必要作史官。史官自有作詩者。不盡是史官為之也。言明其好惡。令瞽矇歌之。是國史選取善者。始付樂官也。言其無作主。國史主之耳。其有作主。亦國史主之耳。李子曰。凡詩之去取。皆關乎國史之手。序因論變風變雅。故下文復言風雅皆本於人之情性。風雅無正無變。雖皆出於人之情性。亦由國史明乎得失之迹。知作者之志。所傷者人倫之廢也。所哀者刑政之苛也。吟詠情性。將以風上也。又知作詩者。近能達於事變。遠能懷其舊俗。是以詩之去取。無一之不當焉。故曰。發乎情。止乎禮義。夫其始也。一出於人情。而其終也。常止乎禮義。非洞達作者之旨。何以及此哉。子夏所以不推作者之功。而於風雅之體。禮義所止。一歸諸其國史也。言詩若子夏者。抑可謂深於詩者矣。今鄭氏乃謂詩無作主。皆國史主之。令可歌。故讀稱國史。孔氏又謂凡人苟能制作文章。亦可謂之為史。不必要作史官。是何言歟。

  又鄭答張逸曰。國史採眾詩時。明其好惡。令瞽矇歌之。李子曰。鄭說誠有據。然未審令瞽矇歌時。先已有其聲耶。悉使之創其聲耶。只如鄭說。則是初得詩時。略無其聲。國史去留既定。而後樂工造作新聲。以配其辭也。竊以為不必皆然。觀今所傳三百五篇。雖其辭之多寡不同。而章句大率相類。不容併以所得之篇遍付瞽矇。令隨其辭而為之歌也。蓋採詩者初得辭時。或有有其聲者。亦或有無其聲者。其辭之去留。則在乎史官。其美者錄之。惡者棄之。其聲之去留。則在乎樂工。視其合者因之。其不合者改之。或因或改。皆求合其正聲而已。若夫元無其聲。或失其聲者。則樂工始創為聲調。以配其辭耳。

  六義疏曰。周禮太史言六詩。彼注云。風、言聖賢治道之遺化。賦之言鋪。直鋪陳今之政教善惡。比、見今之失。不敢斥言。取比類以言之。興、見今之美。嫌於媚諛。取善事以勸諭之。雅者、正也。言今之正者以為後世法。頌之言誦也。容也。誦今之德。廣以美之。彼雖各解其名。以詩有正變。故互見其意。疏又云。其實美刺俱有比興。又云。既見賦比興於風之下。明雅頌亦同之。又云。凡詩文直陳其事不譬諭者。皆賦辭也。又云。鄭司農云。比者、比方於物。諸言如者。皆比辭也。司農又云。興者、託事於物。則興者起也。取譬引類。起發己心。詩文諸舉鳥獸草木以見意者。皆興辭也。李子曰。比興之為譬諭等耳。論語。詩可以興。孔安國云。可以引譬連類。引譬連類。非比而何。比興雖等為譬諭。中閒自有小別。亦不敢直為一等也。但前說主以比為刺。興為美。則乖矣。孔疏概言其實美刺俱有比興。蓋有見於此也。然則前說亦胡為專以善惡為言乎。故鄭司農以比為比方。以興為興起己心意。此誠得子夏之旨也。穎達明悟前說不暢。因復辨云。比顯而興隱。故比居興先。尋穎達此語。特解駮鄭司農意耳。校之兩說。後說為優。但興字乃有兩讀。讀從去聲。則為興起之情。讀從平聲。只為興起己意。

  四始正為國風大小雅及三頌耳。鄭云。始者。王道興衰之所由。是也。詩緯汎歷樞云。大明在亥。水始也。四牡在寅。木始也。嘉魚在巳。火始也。鴻雁在申。金始也。此圖讖家語。顧何足信乎。故鄭解四始。專以人事言之。不以詩緯為據。誠得之矣。及作六藝論。引春秋緯演孔圖說。詩含五際。則復以汎歷樞推云。午亥之際為革命。卯酉之際為改正。辰在天門。出入候聽。是何耶。

  乖角猶言乖張。蓋俗語也。然唐人詩有之。獨孤及酬于逖畢曜問病云。救物智所昧。學仙願未從。行藏兩乖角。蹭蹬風波中。

  蜀志。馬良與諸葛亮書曰。此乃管弦之至。牙、曠之調也。雖非鍾期。敢不擊節。晉書。謝尚作鸜鵒舞。王導令坐者撫掌擊節。尚俯仰其中。旁若無人。又樂志云。魏晉之世。有孫氏善彈舊曲。宋識善擊節唱和。蓋節者、節奏句讀也。擊節猶今節樂拍手及用拍版也。故樂家以拍版為樂句。馬良書稱敢不擊節。謂敢不賞音也。吴諸葛恪乞佃廬江、皖口。襲舒。以圖壽春。孫權以為不可。赤烏中。魏司馬宣王謀欲攻恪。權方發兵應之。望氣者以為不利。於是徙屯於柴桑。恪與丞相陸遜書曰。楊敬叔傳述清論。方今人物凋盡。守德業者不能復幾。宜相左右。更為輔車。上熙國事。下相珍惜。又疾世俗好相謗毀。使已成之器。中有損累。將進之徒。意不歡笑。聞此喟然。誠獨擊節。恪意以楊所論述切中時病。既聞此語。使己喟歎。然當時之人。誠無知者。己獨擊節以稱賞之耳。

  皮日休七愛詩房杜二相國云。骯髒無敵才。磊落不世遇。美矣名公卿。魁然真宰輔。黃閤三十年。清風一萬古。案魏晉舊制。三公黃閣廳事始得置鴟尾。陳後主以蕭摩訶為侍中。特詔開黃閣廳事寢室並置鴟尾。然則黃閣鴟尾皆宰相所居之制也。自唐以來亡之矣。今人舉皮詩。往往以黃閣作黃閤。遍攷書傳。宰相無有黃閤故事。

  李太白送李女真(至)叠。叠然也。凡叠、嵬、纏(去聲)、會、平、匾、凹、尖、口、掌、腦、團、固、陀、坞、汊。皆取其地勢而名之。

  內則。馬黑瘠而般(音班。)臂漏。鄭注云。漏當為螻。如螻蛄臭也。螻蛄之臭。大抵為土氣也。居土者多以此為名。故以蛙為螻蟈。蟻為螻蟻。

  洛言洛下。稷言稷下。相言相下。敖倉言敖下。吴郡言吴下。又今人言都下縣下。言稱下者。猶言在此處也。

  句當二字。自唐有之。德宗時。神策軍又特置監句當以寵宦者。貞元十二年。改監句當為護軍中尉。以命竇文場、霍仙鳴。至炎宋過江後。以避諱改句當為幹當。則幾於喫口令矣。

  黃霸為潁川太守。宣布詔令。令民咸知上意。使郵亭鄉官皆畜雞豚。以贍鰥寡貧窮者。然後為條教。置父老師師佐長。班行之於民閒。勸以為善防姦之意。及務耕桑。節用殖材。種樹畜養。去食穀馬。米鹽靡密。初若煩碎。然霸精力能推行之。聰明識事。吏民不知所出。咸稱神明。姦人去入他郡。盜賊日少。霸力行教化而後誅罰。務在成就全安長吏。治為天下第一。前後八年。郡中愈治。鳳皇神爵數集郡國。潁川尤多。天子下詔稱揚。以為田者讓畔。道不拾遺。吏民嚮於教化。興于行誼。可謂賢人君子矣。其賜爵關內侯。黃金百斤。及代丙吉為丞相。總綱紀。功名損於治郡。時張敞舍鶡雀飛集丞相府。霸以為神爵。議欲以聞。敞奏霸。以為挾詐干名。霸又薦史高可太尉。天子使尚書召問。且令受丞相對。霸自是後不敢復有所請。李子曰。聖賢不能違時而能順時。苟非其時而強為之。不仆必顛。觀霸之始為潁川也。其用志亦遠矣。既為丞相。蓋將使天下之廣為一潁川之治也。而宣帝之心則有異于是焉。宣帝為政。務欲使天下之人。雖一毫髮之細。蔑敢有欺于我。生殺予奪。惟我所欲。是則宣帝之心也。霸乃欲班布教化。一如潁川時。則所謂東南兕而西北矢也。庸烏得而合乎。若張敞之刻峭。則真與宣帝同之。故出一言以劾霸。而霸不復振。亦理勢之常也。敞舍鶡雀飛集丞相府。霸以為神爵。欲以聞。而敞遽奏之。帝遽信之。而霸以是疏。何帝之不諦如是甚耶。夫霸之神鶡雀也。此亦微瑕細纇。初不足咎。況欲以聞之而實未以聞乎。帝乃以此罪霸。至召上計吏。使侍中臨飭。如敞指意。則宣帝之于大臣。恩亦薄矣。蓋宣帝之心與霸本殊。雖以一時之譽而相之。其論議大事。必多有以忤意。特無以為名誚之耳。一聞敞言。則謂霸之所為。皆無事實。張皇布濩。祇以虛名撼我。今又以鶡雀自為治政美應。則其佹僪欺君。其來審矣。可不黜之乎。此所以疏霸而無疑也。噫。常人之情。與己少同則親。與己少異則疏。自古及今。其孰不然。何獨漢宣帝一人而已哉。吾姑借霸行事。以明夫人情同異之別云。

  世之勸人以學者。動必誘之以道德之精微。此可為上性言之。非所以語中下者也。上性者常少。中下者常多。其誘之也非其所。則彼之昧者日愈惑。頑者日愈媮。是其所以益之者。乃所以損之也。大抵今之學非古之學也。今之學不過為利而勤為名而修爾。因其所為(去聲。)而引之。則吾之勸之者易以入。而聽之者易以進也。求之前賢。蓋得二說焉。齊顏之推家訓云。自荒亂以來。諸見俘虜。雖百世小人。知讀論語、孝經者。尚為人師。雖千載冠冕。不曉書記者。莫不耕田養馬。以此觀之。安可不自勉耶。若能常保數百卷書。終不為小人也。諺曰。積財千萬。不如薄技在身。則今人所謂良田千頃。不如薄藝隨身者也。韓退之為其姪符作讀書城南詩云。金璧雖重寶。費用難貯儲。學問藏之身。身在即有餘。則今世俗所謂一字直千金者也。古今勸學者多矣。是二說者。最得其要。為人父兄者。蓋不可以不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