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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斋古今黈》卷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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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卦。六五。象曰。六五之吉。離王公也。疏謂進王而言公。取其便文以合韻。本經未必有此意。王公亦一體也。王公階級雖殊。然五等之爵。以公為最貴。公侯不嫌為君。但俾為王耳。又疏以離為附著。釋文離字音作去聲。必當與麗同之。

  大壯。上六。羝羊觸藩。不能退。不能遂。注云。有應於三。故不能退。懼於剛長。故不能遂。疏云。退謂退避。遂謂進往。觀注疏大意。當謂外卦以向上為退。向下為進。又象曰。不詳也。疏以詳為祥。云。祥者、善也。注及釋文俱無所發。經疏詳祥不別。豈古字通用乎。然伊川易傳解此爻云。六以陰處震終而當壯極。其過可知。如羝角之觸藩籬。進則礎身。退則妨角。進退不能。是其自處之不詳慎也。此說為優。

  文章兩字之學。兩字之體。變變不已。遂至於無窮。然用沈存中括局法求之。亦自可盡。沈謂局之多。非世閒名數可紀。但連書萬字五十二。即是局之大率。彼局路止於三百六十一。而其變動已無名數可紀。況數字之多乎。今謂其數可盡者。世閒字書。固有限量。其變雖多。亦不容以無盡也。常試以一二字約之。其數遂無所逃。一二字既已得之。則雖多至百千萬。皆可以得之矣。且以一字為主。而欲括盡世閒多言之變者。以一字乘舉世所有之字而倍之。復虛減元數畀一是也。所以盡乘字數而倍之者。既立一字為主。別得一字。則主客之中一正一倒也。所以虛減元數羃者。正倒之外。又有所重也。

  長發。受小球大球。為下國綴旒。荷天之休。傳云。球、玉。綴、表。旒、章。箋云。綴、猶結也。旒、旌旗之垂者也。小玉、尺二寸。圭也。大玉、珽也。執圭搢珽。以與諸侯會同。結定其心。如旌旗之旒縿著。擔負天之美譽。為众所歸鄉。疏云。毛以為湯受二玉。以作天子。為下國諸侯之表章。鄭以為湯受二玉。與諸侯會同。而諸侯心繫天子。如旌旗之旒。綴著於縿。又云。春秋襄十六年。公羊傳云。君若綴旒然。言諸侯反繫屬於大夫也。此言綴旒。文與彼同。明以旌旗為諭。故易傳以猶結也。秋官大行人及攷工記說旌旗之事。皆云九旒七旒。爾雅說旌旗之練旒九。是旌旗垂者名為旒也。李子曰。案襄公十六年。公羊傳云公會(云云)于溴梁。戊寅。大夫盟。諸侯皆在是。其言大夫盟何。信在大夫也。何言乎信在大夫。遍刺天下之大夫也。曷為遍刺天下之大夫。君若贅旒然。何休曰。旒旗旒贅。繫屬之辭。若今俗名就婿為贅婿矣。以旗旒諭者為下所執持東西旒者其數名。禮記玉藻。天子旂十有二旒。諸侯九。卿大夫七。士五。據公羊傳與毛鄭二說。其實三家俱各不同。而詩疏援引公羊之語者。以綴贅同音。強為說耳。世之為文之士不復用古詩說。凡言人主之危難便言綴旒。甚失義理。釋文。綴、陟劣反。又張卫反。縿、所銜切。絳帛。韻又史炎切。旗幅為繆。今孔疏依鄭說云。如旌旗之旒。綴著於縿。則縿正當從史炎切讀之。而釋文止音所銜反。計兩音義必不殊。

  臣工篇。命我众人。庤乃錢鎛。奄觀銍艾。注。庤、具。錢、銚。鎛、鎒。銍、穫。箋云。奄、久。觀、多也。教我庶民。具女田器。終久必多銍艾觀之也。疏。釋文云。錢銚、古田器。世本云。垂作銚。宋仲子注云。銚、刈也。然則銚。刈物之器也。鎛、鉏類。或云鋤也。銍、穫禾短鐮也。疏又引管子云。一農之事。必有一銍一鎒一銚。然後成農。疏又云。鄭讀爾雅以淹為奄。故云久也。王肅云。奄、同也。李子曰。鎛、鋤類。銍、穫禾鐮。此二物無疑。惟錢銚為刈物之器。其義頗昧。說文止言古田器。不言所用。而宋仲子注云。銚、刈也。疏因宋注。遂以銚為刈物之器。以詩意求之。銚必開墾之器。或種蒔所用。決非刈物之器也。何者。農事耕穫。悉有次第。必先耕種。然後鋤耨。既堅既好。然後收穫。故錢也。鎛也。銍也。詩人以次言之。若以銚為刈物之器。銍又為穫禾之器。刈即穫也。穫即刈也。兩句之內。前後重復。而復雜言鎛耨。此詩不亦太猥亂乎。乃知銚為耕墾所須。但古今器用不同。名號隨時屢改。不可攷耳。奄觀字。鄭氏讀奄為淹。以淹為久。既不可從。又以觀為多。亦不可曉。王肅解奄為同。孔安國注書。亦以奄為同。則奄字當從同義。觀者止是觀漁觀稼之觀。此詩盖謂命我众農。具女錢鎛等物以趨事。候秋成時。同汝共觀。見其銚刈之功也。

  前李廣傳。廣將四千騎出右北平。張騫將萬騎。與廣異道。匈奴將四萬騎圍廣。漢兵死者過半。廣以大黃射其裨將。殺數人。明日。復力戰。而博望侯軍亦至。匈奴乃解去。歸。漢法。博望侯後期。當死。贖為庶人。廣軍自當。亡賞。師古曰。自當。謂為虜所勝。又能勝虜。功過相當也。顏說非是。先言漢兵死者過半。明日。復力戰。不言勝負。何得為虜所勝。又能勝虜乎。盖廣敗衅當誅。以騫失期。後至。而廣獨與虜戰。其功過相補。此謂自當亡賞。

  又李陵傳。搏戰。如淳曰。手對戰也。黈曰。搏戰。若鳥獸之攫搏而戰也。如淳言手對戰。自何言歟。戰自相對。

  又吾士氣少衰而鼓不起者。何也。軍中豈有女子乎。師古曰。繫鼓進士而士氣不起也。一曰。士卒以有妻婦。故聞鼓音而不時起也。李子曰。謂士氣不起。及士身不時起。皆非。正謂鼓音不起耳。不起、不振起也。李賀詩云。霜重鼓寒聲不起。盖用此語。

  又人持二升糒。一半冰。如淳曰。半讀曰片。或曰五升曰半。師古曰。半讀曰判。判、大片也。時冬寒有冰。持之以備渴。黈曰。倉卒之際。人各持冰一片以備渴。若曰人須五升。此甚無理。顏以半為判。謂判為大片。亦太繳繞。半字從片音讀為是。

  又田蚡傳。蚡為人貌侵。生貴甚。服虔曰。侵、短小也。師古曰。生貴甚。謂自尊高示貴寵也。黈曰。侵與寢同。古字通用。寢、不揚也。服說短小非。生猶身也。貴甚、貴重之地。生貴甚。言身居丞相之位也。不與上文為人相屬。顏說自尊高示貴寵非。

  又蚡以肺附為相。非痛折節以禮屈之。天下不肅。師古曰。舊解云。肺附。如肝肺之相附著也。一說。肺、折木札也。喻其輕薄附著大材也。痛猶甚也。言以尊貴臨之。皆令其屈節而下己也。肺附二說。以上下文斷之。其後說為優。肺附二字。此一卷凡三見。此與灌夫傳。天下幸而安樂無事。蚡得為肺附。又韓安國謂田蚡曰。君當免冠解印綬歸。曰臣以肺附幸得待罪。固非其任。披尋語意。皆是過自卑抑。若以肝肺為解。卻見親密之甚。其下非痛折節(至)天下不肅數語。顏說頗乖。此謂非痛自折節。以禮屈下於人。則天下不敬重己。故下文云。薦人或起家至二千石。是上禮屈於人之一端也。其上文亦云。蚡新用事。卑下賓客。進名士家居者貴之。此其前後之意極明白也。師古解以禮屈之。翻謂屈己為屈人。是何說邪。師古意必以為其下文有坐其兄北鄉。自坐東鄉事。而此言折節以禮屈之。當是使人屈節以下己也。殊不知蚡始則折節下士耶。漸權移人主。其終驕恣。至於如此耳。

  灌夫傳。太后怒。不食。曰。我在也。而人皆藉吾弟。令我百歲後。皆魚肉之乎。且帝寧能為石人耶。此特帝在。即碌碌。設百歲後。是屬寧有可信者乎。師古曰。石人徒有人形耳。不知好惡也。一曰。石人者、謂常存而不死也。碌碌者、循众也。石人二說。當從後說。碌碌言循众。非也。碌碌。苟且意。此之一字。指田蚡也。是屬即汲黯、鄭當時之屬。太后既自言百歲後。人皆魚肉吾弟。故又言景帝寧能為石人而不死邪。此田蚡特以帝在。即得碌碌苟活。設爾百歲後。是汲、鄭之屬。寧有可信者乎。師古以碌碌為循众。則指言景帝。汝在尚循众也。其說雖通。殊為牽強。

  又田蚡怒韓安國曰。與長孺共一禿翁。何為首鼠兩端。服虔曰。禿翁。言嬰無官位版授。張晏曰。嬰年老。又嗜酒。頭禿。言當共治一禿翁也。師古曰。服說是。黈曰。服說非。張說是。張說雖是。亦頗鑿。禿翁祇謂年老髮少耳。不必言嗜酒而禿也。

  又劾嬰瀆矯先帝詔害。罪當棄市。鄭氏曰。矯詔有害不害也。黈曰。矯先帝詔書。以為國家害也。

  東坡大全集所載漁樵閒話凡十一事。萬回言明皇五十年太平天子。一也。李蟜真才子。二也。霓裳曲誕妄惑人。三也。妃子竊吹寧王玉笛。四也。田承嗣殺舞馬。五也。李忠化虎。六也。王轂玉樹曲。七也。聶隱娘為劍俠。八也。長慶中人見倀鬼。九也。李尚書以皮城守五原死求德政碑。十也。李義山賦三怪物。十一也。其言論頗涉粗淺。恐非坡筆。縱是坡筆。決其少作。然獨記倀鬼一說。為能曲盡小人之所為。雖百世不可廢也。又載艾子雜說。凡四十一事。雖俱俳優俚俗之語。而所託諷。大有切中於時病者。卻應真出坡手。

  又坡集中。有詩評兩卷。引據叢雜。殊可鄙笑。盖中閒既有坡說。而復有後人論坡者。一切以坡語概之。不知其纂集者誰也。

  地理新書載三字姓。宮音曰步六孤。商音曰可足渾。角音曰侯莫陳。羽音曰赤小豆、郁久閭。此等已不可攷。而又載三字闕五音者。曰。破六韓、阿逸多等。凡六十姓。前步六孤等皆有音。而此悉闕之。豈前步六孤等五姓可配以五音。而此六十姓俱無所屬乎。夫有是姓則有是言。有是言則有是音。而此六十姓無音者。當是昔人以五音姓氏相配時。未始知之耳。且三字姓其無音者尚如此之多。況自死獨膊、井強六斤等。以四字為姓者耶。以是知音姓相屬。真同戲論。

  用爽厥師。則爽為明。女也不爽。則爽為昧。父母昆弟。則昆為長。垂裕後昆。則昆為後。驩虞如也。則虞為喜。閒於憂虞。則虞為懼。貴介公子。則介為大。憂悔吝者存平介。則介為小。亂臣十人。則亂為治。亂邦不居。則亂為危。媚茲一人。則媚為忠。取媚於上。則媚為佞。秉心塞淵。則塞為實。茅塞子心。則塞為蔽。飲酒溫克。則克為良。克伐怨欲。則克為很。降之百祥。則祥為吉。毫有祥桑。則祥為凶。汩作。則汩為治。汩陳五行。則汩為亂。擾兆民。則擾為安。庸人擾之。則擾為煩。必有忍其乃有濟。則忍為恕。忍人殘忍。則忍為暴。皇極。則極為大中至正之道。六極。則極為貧窮大惡之稱。因知古人文字。字無定論。惟所從言之異。(案此條見卷一。第少釋虞塞祥汩五字。)

  今人以有書借人。借書還人為二癡。此出於殷芸小說。云。杜預書告兒。古詩。有書借人為可嗤。借書送還亦可嗤。雖癡嗤兩字不同。而意則同之。

  李白寄遠云。一日望花光。往來成白道。注云。一作日日采蘼蕪。上山成白道。小本云。百里望花光。往來成白道。三聯意各不同。予謂前聯為勝。

  東坡詩。安得道人殷七七。不論時節使花開。按古今詩話云。韋七七每醉歌云。解醞逡巡酒。能開頃刻花。又詩史載殷七七事云。七七有異術。嘗與客飲。云。某有藝成賓主歡。即顧屏上畫婦人曰。可唱陽春曲。婦人應聲隨歌曰。愁見唱陽春。令人離腸結。郎去未歸家。柳自飄香雪。如此者十餘曲。然則使花開者乃韋七七。非殷七七也。東坡此詩。誤以韋為殷耳。不然。二事所載。果有一誤也。

  淵明責子詩云。雖有五男兒。總不好紙筆。又云。天命苟如此。且進杯中物。而杜子美以為陶潛避俗翁。未必能達道。黃魯直書淵明責子詩後乃云。觀淵明之詩。想其為人。豈弟慈祥。戲謔可觀也。俗人便謂淵明諸子皆不肖。而淵明愁歎於詩。可謂痴人前說不得夢也。如魯直此言。則子美為俗人。淵明而果未達道乎。子美而果俗人乎。乃知子美之言。亦戲言耳。陶、杜兩公之詩。本皆出於一時之戲。誠不可以輕議也。當為知者言之。

  周天十二次二十八宿。有以兩宿為一次者。有以三宿為一次者。或者謂四正之位。其所據不得不大。故占三宿。其餘各居一偏。故止二焉。此果有定論否。前律曆志云。東方七十五度。北方九十八度。西方八十度。南方一百一十二度。東方七宿至少較南方少三十七度。又逐宿較之。觜宿不及井宿者三十二度。雖其測望之時。遠近疏密之不同。上下旁側之有異。亦不應相懸如是之甚也。月令。仲春之月。日在奎。昏弧中。旦建星中。按天文志。弧星在輿鬼南。建星在斗上。今不取鬼、斗而取弧、建者。孔穎達云。弧星近井。建星近斗。以井斗度多。其星體廣。不可的指昏星之中。故舉弧、建定為中也。審如孔說。則星有相近於正中者。皆得與于四七之列也。夫古先聖哲以天體本無可驗。于是但視諸星運轉。即謂之天。凡十二舍、二十八宿、三百六十五度及九道之類。率皆強名之。故謂其術為綴術。所謂綴者。非實有物。但以數強綴輯之。使相聯絡。可以求得其處所而已。故星之近乎赤道。當乎正中。取易見而可以指名者。而強名之曰。此二十八宿也。不如是。無以考七緯。殷四時。亦既名之為宿矣。又從而分配四方為鳥獸之象焉。此所以各占之度。或以甚多。而或以甚少也。是則天體可以強占。天星可以強分。其于二十八宿之內。亦可以減之。而其外。亦可以增之也。設令今人有自我作古者出。分周天為二十四宿。方別居六。定之為九十度有奇。次別居二。定之為三十度有奇。其誰曰不可。若然。則次舍乃更易分。中星乃更易見。弧、建之類。皆可以為列宿。而列宿之度數。亦必不至於多寡之懸絕也。然而聖人不為是截然易曉之術。而反立參糅難明之數。何者。盖其妙達無方。以神道設教。奇耦錯綜。中有深意。于其測望之時。略取其易見者而強名之。以韶後世耳。

  月令。日在營室。疏。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辰有三十度。總三百六十度。餘有五度四分度之一。度別為九十六分。總五度有四百八十分。又四分度之一。為二十四分。并之為五百四分。十二辰分之。辰各得四十二分。則是每辰有三十度九十六分度之四十二。計之日月實行。一會惟二十九分過半。若通均一歲會數。則每會有三十度九十六分度之四十二。李子曰。度不別為一百分而別為九十六者。取分下之全數耳。若以一度為一百分。則五度四分度之一。通分內得五百二十五。卻以十二辰分之。則辰各得四十三分七釐五毫。亦為四十三分四分分之三也。曆法雖有小分小杪。然此四分度之一。本以零數難計。故分割之時。欲得全分。今於分下又帶零數。則無再分。必欲再分。則其數轉煩。所以度別為九十六分。而於除之時。每辰之下。各得其全數也。

  屈原傳。原勸楚懷王殺張儀。其事纖悉備盡。楚世家載勸殺張儀者。乃謂昭睢。而屈原沒不復見。若以為简冊繁多。要使姓名互著。則在左氏春秋傳有之。在遷史故無此例。若以為昭睢本主此事。原特副之。則屈原傳略無昭睢一言。而原之事跡明白乃爾。兩者皆無所據。何耶。此盖舊史去取失當。馬遷筆削時。不暇前後照顧。隨其所載。各自記之。遂使世家與列傳異辭。

  乘輿之乘。經史音釋俱去聲讀。老杜詩巴山云。巴山遇中使。云自陝城來。盜賊還奔突。乘輿恐未迴。而乘字作平聲用之。似誤。

  詩采芑篇。伐鼓淵淵。振旅闐闐。淵淵自為鼓聲。闐闐自為軍旅众多之狀。闐闐猶俗所謂駢闐也。而鄭氏以為戰止將歸。又振旅伐鼓闐闐然。詩意恐不其然。

  雨無正篇。哿矣能言。巧言如流。俾躬處休。鄭以巧言為善言。謂以事類風切凱微之言。非也。此乃巧言篇所謂巧言如簧。顏之厚矣之巧言也。巧言中。蛇蛇碩言。出自口矣。此乃當篇所謂往來行言。心焉數之之行言也。而毛以蛇蛇為淺意。鄭以碩言為言不顧行。皆非也。

  信南山。疆埸翼翼。自是疆畔比次整齊之意。毛以翼翼為讓畔。疏又以為所生百穀之處。其農人理之。使疆埸之上翼翼然開整讓畔。然則下文黍稷彧彧。亦當云黍稷所生之地。其農人皆彧彧然有文禮也。尋文觀義。寧有如是之理乎。

  角弓。無教猱升木。如塗塗附。君子有徽猷。小人與屬。猱之性善登。教之登木。則登必高。塗之性善附。以之附物。則附必固。以喻小人之性喜讒佞。而幽王好之。則讒佞必愈甚。故詩人曉之曰。王其勿教猿猱之升木也。若教之升木。是猶以塗塗物。豈有不附著者乎。言小人不可昵近。惟當信任君子耳。今王不知其然。於其九族之中。號為君子。有徽美之道者。可親而不親。乃於讒諂邪佞之小人與之連屬也。鄭氏箋以為人心皆有仁義。教之則進。又謂君子得聲譽。小人樂與連屬。實所未喻。

  白華篇。嘯歌傷懷。念彼碩人。實勞我心。正指申后為碩人。如碩人其頎。衣錦絅衣。皆指美者而言。理明白而辭婉順。無一毫可疑。而說者乃以為褒姒。一何所見之偏耶。

  詩大明篇。會朝清明。毛云。會、甲也。疏謂會值甲子之朝。不終此一朝。而伐殺虐紂。天下乃大清明。無復濁亂之政。毛云會甲者。非訓會為甲。以會朝為會甲也。以會朝為會甲者。謂共會于甲子之朝也。泰誓曰。惟十有三年春。大會於孟津。又曰。群后以師畢會。皆會集之明文也。會朝清明。言所會甲子之朝。不待前徒倒戈。已翦殷殺紂。天下翕然。變濁亂而為清明也。疏謂甲子之朝。則誠是。而云會值。則與毛傳悖矣。

  生民。或簸或蹂。毛云。或簸糠者。或蹂黍者。箋云。蹂之言潤也。舂而杵出之。簸之又潤溼之。將復舂之。趨於鑿也。疏。孫毓云。詩之叙事。率以其次。既簸糠矣。而傳以蹂為蹂黍。當先蹂乃得舂。不得先舂而後蹂也。既蹂即釋之烝之。是其次也。箋義為長。李子曰。孫毓之言非也。蹂者、挼挱之也。今之舂者。既已簸去其糠矣。必須重為蹂挼。然後復投臼中而舂之。先蹂後蹂。自為次第。然今蹂字次簸而言。則是未簸以前。將舂之際。蹂雖不舉。其蹂自明。又既簸且蹂。必將復舂。再蹂舂。足以見趨鑿之意矣。孫取鄭說為長。則必以蹂為潤溼當之。以蹂為潤。匪治攸聞。

  既醉篇。威儀孔時。君子有孝子。孝子不匱。永錫爾類。李子曰。群臣助祭之時。更相攝歛。濟濟然威儀其是。可謂人有士君子之行矣。群臣所以皆然者。豈非君子之成王。有孝子之行。以感動之乎。成王之有孝子之行也。無有匱竭。常能錫予汝之族類。德教所漸。天下成風。故使群臣化之。威儀如此。今鄭氏以為王之群臣。威儀甚得其宜。皆為君子之人。皆有孝子之行。則此說失之矣。其實經中君子皆斥王而言。鄭祇以序稱人有士君子之行。遂誤箋此句。直指群臣。若必謂之群臣。則下云其類維何。室家之壺。君子萬年。永錫祚胤。果何屬歟。疏家既申毛說。復與鄭同。又以謂群臣有此孝行。不有匱竭。能以此道轉相教化。則天長賜予汝王以善道。意謂臣行大孝。天錫人君。以理推之。一何乖異。盖天子之孝。莫大於使天下太平。以此錫類。則宜乎當世人有士君子之行。此詩之本意也。

  愆、過、尤。皆甚之之辭。故愆從衍從心。詩云。不愆不忘。率由舊章。不愆、非揠苗也。不忘、非舍田也。茲成王所以為令德也夫。

  卷阿篇。似先公酋矣。鄭云。嗣先君之功而終成之。說者曰。成王之所繼嗣者先王也。而云先公。公是君之別名。說者之言非也。士、事也。公、功也。先達例有此解。盖先公即是先王之功。

  揚子重黎篇。或問淳于越。曰。伎曲。請問。曰。始皇方虎列而梟磔。噬士猶腊肉也。越與抗眉。終無橈辭。可謂伎矣。仕無妄之國。食無妄之粟。分無妄之橈。自令之閒而不違。可謂曲矣。黈曰。始皇之世。是古非今者族。而越請之事。援古證今。可謂有才技矣。然而君子之出也。必仕無妄之國。食無妄之粟。則然後可以分無妄之橈也。令、美也。閒、際也。違、去也。始皇自謂德兼三皇。功備五帝。所謂自美者也。於此之際。越不違去之。則亦不直矣。自令舊注。李軌謂越自令與始皇并以為無道。宋咸謂秦無道如是。越自使令之閒。不能違去於秦。皆非。

  桓帝時。渤海王悝多不法。史弼上書事曰。陛下隆於友于。不忍遏絕。恐鄭滋蔓。為害彌大。據隆於友于一句。似不成語。今詞賦家用此等。謂之透字。俚俗人道此等。謂之歇後。是皆破碎之極。輕佻之甚。固非為文者之所貴也。況君臣相與都俞之際。可如是之俳乎。史筆此章。若曰隆友于之情。則猶為典雅也。

  東坡贈王子直詩首云。萬里雲山一破裘。杖端閒挂百錢游。其第三聯云。水底笙歌蛙兩部。山中奴婢橘千頭。晉阮修字宣子。常步行。百錢挂杖頭。至酒店。便獨酣暢而飲。今改云杖端。盖避下句橘千頭之頭也。孔稚圭門庭之內。草萊不翦。中有蛙鳴。或問之。曰。欲為陳蕃乎。稚圭曰。我以此當兩部鼓吹。何必效蕃耶。鼓吹者。所謂鹵簿之鼓吹也。稚圭自以蛙鳴為鼓吹。今以蛙鳴為笙歌。亦似與本事不類。

  相於、相為也。俚俗語耳。而老杜詩兩用之。贈李八祕書云。此行雖不濟。良友昔相於。奉贈盧五丈參謀云。老矣逢迎拙。相於契託饒。

  馬援傳。乘下澤車。注云。周禮曰。車人為車。行澤者為短轂。行山者欲長轂。短轂則利。長轂則安也。然則短轂則狹車也。下澤車。言低且狹也。又御款段馬。注云。款猶緩也。言形段遲緩也。注非是。款段盖連語。猶今世俗言骨董云耳。

  五星聚。非吉祥。乃兵象。故高祖入關。五星聚于東井。則為秦亡之應。攷之書傳。五星之聚。不獨漢世有之。在唐世為尤多。武德元年七月。鎮星、太白、辰星聚于東井。二年三月復然。是年關中分裂。天寶九載八月。五星聚于箕尾。燕分也。占曰。無德則殃。至德二載四月。 岁星、熒惑、太白、辰星聚于鶉首。元和十年六月。四星復合于東井。皆占中外相連以兵。乾元元年四月。熒惑、鎮星、太白聚于營室。太史南宮沛奏其地戰不勝。營室、卫地。大曆三年七月壬申。五星並出東方。占曰。中國利。中國利則四夷被兵也。貞元四年五月。歲星、熒惑、鎮星聚于營室。占曰。其國亡。地在卫分。元和十一年十二月。鎮星、太白、辰星聚于危。危、齊分。又十四年八月。歲星、太白、辰星聚于軫。軫、楚分。占曰。兵喪。開成四年正月。熒惑、太白、辰星聚于南斗。推曆度在燕分。占曰。內外兵喪。改立王公。咸通中。熒惑、鎮星、太白、辰星聚于畢、昴。在趙魏之分。詔鎮州王景崇被袞冕。軍府稱臣以厭之。文德元年八月。歲星、鎮星、太白聚于張。張、周分。占曰。內外有兵。為河內、河東地。大約星聚少則其用兵少。星聚多則其用兵多。天變人事有若符契焉。或曰。星變偶然耳。隨變隨應未必然也。或者之言非也。姑以唐事驗之。其大者有徵。則其餘概可見矣。太宗貞觀年中。天下太平。不聞有星聚之異。天寶九年。五星聚燕。後數歲。安史煽禍。中國塗炭。至累世不息。是何得為偶然哉。